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瀾憐水仙菖

第15頁 文 / 容顏

    前天荊無涯帶著這張搗碎她心的離婚協議書,強逼她簽下名字時,壓根兒不相信司馬瀾會如此無情的她當場允諾,如果他今天不出現,不用人逼,她就會識相的簽名。

    外頭淅瀝淅瀝的雨已經斷斷續續下了三天,今天卻突然加劇。狂風暴雨彷彿是上天為她奏起的悲歌,預言著她終將離去的命運。

    「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懷孕了?」可知道她真如他所願的懷孕了。

    「那又如何?」荊無涯語氣雖然譏諷,那眸光卻仍忍不住望向夢兒平平的小腹。「這筆錢夠你墮胎了吧!」他取出事先準備好的三千萬支票,放在他撿起並攤開在桌面的離婚協議書上。

    荊無涯強迫自己的視線離開夢兒的小腹,並判定她絕不可能懷孕。

    當!當!當當——

    午夜鐘聲乍響,夢兒仍心存希望的望向門口。

    「別看了,不要再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荊無涯看著籠罩在哀傷中的夢兒。心中終也忍不住湧現陣陣的同情與愧疚。她的癡傻他不是不知道,可是為了瀾少著想。他卻不得不犧牲她。

    「我走了。」夢兒心死的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然後如遊魂似的站起身往大門走去。

    「這麼晚了,明天一早再走吧!更何況外頭風雨這麼大,你根本走不了。」她打算去哪兒?居然連行李都不帶。

    「早走晚走都必須走,何不識相早點走呢?」應該說早走晚走她都無處可去。所以何時離去有何差別呢?夢兒哀傷的露出一抹苦笑,不留戀的繼續往外走去。

    「支票記得帶走。」既然阻止不了她,荊無涯只好將身上所有的現金和她沒拿走的支票連同傘塞進她的手中。

    荊無涯想說什麼,夢兒將現金和支票隨手放進口袋裡,撐起傘,頭也不回地走了。

    祁瑞面無表情任由狂風暴雨襲擊他的身軀,雙眼一瞬也不瞬。

    如果可以他多想應海神的召喚跳下去,可是身為獨子的他肩負照顧父母與經營家族事業的龐大責任,讓他無法率性的應邀而去。

    他從未對任何一個女人如此著迷,就只有她,雖然兩人交往僅有半年的時間,他卻已經將整顆心都給了她。

    在加拿大,兩人甚至已經論及婚嫁,她卻突然被緊急召回台灣。所以同為台灣人的他為了捨不得與她分離,自然也跟著回到台灣。

    她回來居然是為了照顧空難的前未婚夫!

    最令他心痛的是,她居然不顧他拋下自尊的乞求,反而選擇了曾拋棄過她、迎娶別人的他。

    就因為對方有錢嗎?

    她可知他祁家在台灣也是屬一屬二的大企業。

    他該慶幸的。起碼他及時認清了她是怎樣的一個女人,但他就是忍不住恨她,恨她讓自己確實認清了她,卻仍無可自拔地愛著她!

    楚願,我恨你!祁瑞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當他再次睜開雙眼時,卻被眼前的情景駭住了,一時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定眼一看,這才確定自己沒看錯,不知何時,海邊出現了一個女人,而她正應海神之邀!

    在這凌晨三點時分!

    夢兒沒有知覺的往海裡走去。

    手上的傘早在她踏出黔園的同時就被風吹走了。

    一身濕透的她頂著狂風暴雨無意識的往前直走。不知過了多久,她聞到海水的味,聽到海的嘯聲,順著冷冷的海風,她不知不覺的走到了海邊。

    一片黑黝黝的海水被狂風捲起了巨浪,彷彿海神正在向她招手呼喚,讓她不自覺的走過去。

    祁瑞緊鎖雙眉,前往雪白病床前看著依然昏迷的年輕女子。

    他既不知道她是誰,也不知她來自何方,但同病相憐的悸動讓他毫不猶豫地從海神手中救了她回來。

    「你醒了?」見她兩扇睫毛輕顫了一下,祁瑞開口問道。

    「瀾少?」乍聞男聲的夢兒震了一下,直覺地喚著心愛之人的名字,雙眼陡然瞪大,雙手激動的環上他的腰,臉頰靠在他的腹部。「我就知道你不會忍心丟下我的。」

    「你認錯人了。」他輕輕推開她。除了楚願以外,他從未讓人如此貼近他。

    「啊?」夢兒猛一抬頭。愣愣地看著陌生的男子,過了好久,才茫然地開口問道:「你是誰?這又是什麼地方?」她直覺知道這是醫院,但仍忍不住想確定。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我該通知誰來醫院照顧你?」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只知道沒有人會關心我的死活。」早在踏進黔園時,她就摒棄了原先的身份,成了一個活在夢中的虛幻人物,如今出了黔園,她又該是誰呢?

    「你是在告訴我你得了失億症嗎?」祁瑞的眉鎖得更緊了。她根本是失意而非失禮。

    「不,只是我是個不該存在的人,所以誰都不是。」她的語氣落寞、飄忽已不具生人該有的朝氣。

    「你是偷渡客?」

    「不,我是個不該活著的人。」

    「事實證明你是活人,還是個有了身孕的活人。」

    聞言猛一抬頭,才想起自己早有了身孕。

    為『他』而懷,『他』卻不屑一顧,如此,留他何用?

    「他不要,我也不要。」隨著熱淚滾落,她失控的猛擊自己的腹部。

    「你瘋啦!」祁瑞疾言厲色的捉住她的雙手。「冷靜下來!」

    「我不要,我不要孩子,我連自己都不知道何去何從了,如何生孩子呢?」她激烈的掙扎著,企圖掙脫他的箝制。

    「你聽好。我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連你肚子裡的小生命都是我的。」他既已插手管了她的事,就不介意繼續管下去。或許她和她腹中的小生命可以讓他忙得無暇理會自己心中化了膿的情傷。

    「我不要孩子,我不要!我不要!」她激動的搖著頭。

    「你不要,我要,你必須為我把孩子生下來。一旦孩子生下來,就入我祁家的戶籍,你大可不用管他的死活,更不用擔心醫院會留下任何你生產的紀錄,因為你的孩子已經隨著你的投海沒了。」自家的醫院還怕住院紀錄不照著自己的意思登錄嗎?

    第八章

    「瀾少。」姜舞晴撫著孩子稚嫩的臉蛋,喃喃地叫著刻印在心頭那人的名字。

    叫著、叫著,她的手不知不覺的逐漸加重,雙手也逐漸朝娃兒纖細的頸部移動,娃兒在不堪其擾的情況下,終於大哭了起來。

    伴隨著第一聲娃兒哭聲響起彷彿回音似的,一旁也隨即響起另一種音調的哭聲,而後兩哭聲不需排練的交融成一哭聲,整齊一致的劃破嬰兒室原本的安詳、寧靜。

    「你在做什麼?」祁瑞一踏進嬰兒室立刻搶下在姜舞晴雙手抱著掙扎的男娃,「寶寶乖,不哭,不哭。」隨後從另一個搖籃中抱起也哭得好不淒慘的女娃。「貝貝乖,別哭了,你們哭得爹地好心疼呀!」祁瑞從一年前嬰兒剛出生時的手忙腳亂,到如今已經能熟練的同時抱起雙胞胎哄著。

    姜舞晴眼中透著詭異的茫然,凝視站在她身前逗哄雙胞胎的男人。

    一年半前他讓她自己取了個名字,然後利用特殊管道幫她辦妥了所有中華民國國民該有的證件,為她塑造了另一個身份,並帶她回祁家安胎。

    她本為自己取名為無情,希望從此斬斷情絲,無情無慾。但他卻嫌那名字不好,主動幫她改為舞晴,願她能在晴日下再次翩翩起舞,至於姜這個姓則是為了便於弄到證件。

    他從不追問她的來歷,默默的照顧她的生活起居,她就在他的照料下,成天躲在他為她安排的房間裡,足不出戶,所以和他家人自是無法產生衝突。

    但隨著她肚子一天天的隆起,她的情緒波動就愈大,甚至常有狀況產生,雖然總是及時被他安撫下來,但看在他父母眼裡,她自是成了一個不受歡迎的麻煩人物。

    孩子出世後,他父母對她的排擠就更為明顯了,因為他總是忙得焦頭爛額,而她身為人母,卻總是置身事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讓兩老看了相當不平。

    他們的不滿在祁瑞面前總會有所保留,但他一旦不在家,他們就會對她冷嘲熱諷,甚至她要什麼,祁家就正好缺什麼。

    兩老對非他們祁家骨血的雙胞胎也缺乏憐憫心,常任由他們哭泣,不許傭人上前哄騙,逼得她不得不負起為人母的責任去照料雙胞胎。

    長期的精神壓力壓得姜舞晴幾乎喘不過氣來,但她卻未曾向祁瑞抱怨過,只是將壓力強壓到心中最底層。

    直到今天午後,祁母對走路仍搖搖擺擺的貝貝不耐煩,讓貝貝的背部撞上凸出的桌角,痛得大哭出聲,祁母非但沒停下腳步關心一下,反而帶著一臉貝貝罪有應得的鄙夷表情離去。

    這今人心疼萬分的情景終於引燃了姜舞晴積壓已久的壓力引線,加上今夜她又夢見了『他』,夢見他無情的背身離去,終於引爆了她再也無力承受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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