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染香群
她輕輕的摸了摸,觸感的確很類似……冷冰冰的……
「像屍塊。」她有點噁心的退後一步。
「什麼話?!」梅茵跳了起來,「我可是花了很大的工夫才找到的!你就是少了那兩團,看起來才會沒有女人味,拿去給我穿上!我的洋裝借你,只要再化點妝,我保證可以化腐朽為神奇!」
經過一個小時滿頭大汗的努力之後,兩人愁眉相對。
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為什麼小郁穿上洋裝,又努力化妝化半天,看起來就是……
「沒關係,我還認識紅項藝人的化妝師!」梅茵被激發了鬥志,「一定是我不夠專業的關係……」
不過,澤郁婉拒了她的好意,非常堅決的。
左思右想,她決定跑去找正在寫喜帖的晏庭商量——
「不要結婚好不好?」
「為什麼?」晏庭嚇了一大跳。
聽了她的「婚紗攝影之旅」,他很努力才能不笑出來,只是表情有點怪異。
「……小郁,你很想穿婚紗嗎?」他比較關心這個問題。若是她真的很希望穿新娘禮服的話,他認識幾個出類拔萃的大師級化妝師……
「其實,一點也不。」澤郁坦誠,「我還滿喜歡自己現在的樣子。穿那種累贅妁禮服,還得穿高跟鞋……我擔心自己沒辦法平安的走進結婚禮堂。不能穿牛仔褲結婚嗎?」
「我們的父母都堅持要請客。」晏庭有些傷腦筋。
聘金、嫁妝、禮俗皆免,直接公證就行了面對這麼開明的雙方父母,他不好違背他們最後的小小心願——風風光光的席開五十桌。
「一定要穿禮服嗎?」她抱怨著,一面磨著墨,幫忙寫喜帖,「我不想穿裙子……」
有褲裝的新娘禮服嗎?晏庭突然靈光一閃。「這樣好了……」他附耳在澤郁耳邊低語。
她張大眼睛,不可思議的望著異想天開的未婚夫,「……你確定?」
「爸媽都叫我們自己做主了。」他聳聳肩,「小郁穿什麼都好看,我是沒有關係啦,只要能結婚就好了。」
晏庭的想法……有點離譜。
「爸媽看了會謀殺我們吧?」她開始擔心。
「我們是穿『結婚禮服』去的啊,他們有什麼好不滿意的?」
就這樣,結婚最大的煩惱解決了。
到了婚禮舉行那天,熙熙攘攘的賓客湧向宴客廳,可門口那張大尺寸的婚紗照,卻讓現場所有人寂靜無聲。
晏庭和澤郁都穿著雪白燕尾服,手插在口袋裡,側身一起看著鏡頭。英氣勃勃的晏庭和俊逸非凡的澤郁,臉上的笑意淺而淡,卻讓在場的女賓客看得臉紅心跳。
等新人一起出場時,全場響起一陣驚噫聲。這兩個人……竟穿著黑色燕尾服一起出來。
連主婚的許爸爸都張大了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現場騷動起來,司儀呆站在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澤郁想了想,最後走上台,拿走了司儀的麥克風。
「歡迎各位參加我們的婚禮。」她中性又溫和的聲音,暫時平息了騷動。
「我是今天的新娘謝澤郁。這是我的身份證,」她亮了亮手上粉紅色的身份證,「正如各位所見,我是個很像男性的女性。對於這樣的外表,我也掙扎矛盾過,但是……我很喜歡自己,也很感謝爸媽讓我來到人世,所以才可以跟各位相識。我並不想勉強自己硬穿上裙子,不管我穿什麼,我都是謝澤郁,而且,將要嫁給心愛的人。請各位給我們祝福。」
現場寂靜了一秒鐘,接著響起如雷的掌聲。
晏庭驕傲的上前迎接她,司儀感動得眼眶微微發紅。
「我就是喜歡你而已,沒有別的。」晏庭在她耳邊輕輕的說,「我為你的一切感到驕傲。」
澤郁報以最美麗的笑容。
於是,這段漫長的愛情長跑,終於抵達終點。
但是,終點往往是另一個起點的開始。他們的愛情,也不再僅僅是愛情而已。
因為,他們發出去的婚卡,引起了一點小麻煩,網路上流傳著他們兩人的婚紗照,並且很聳動的繪聲繪影、穿鑿附會。
這為他們帶來了點困擾,兩人一起外出時,常常有少女興奮的將他們攔下來拍照或者握手。
澤郁早就養成帶身份證出門的習慣,她總是在拿出身份證後,和滿懷耽美幻想的小女生默默相對一會兒,然後揮揮手離開。
「我該把身份證掛在脖子上的。」澤郁有點啼笑皆非。
「我知道你是誰就好了。」晏庭倒是不在乎。
澤郁睇著他,「哦?」
「你是我心裡惟一的那個人。」無視路人瞠目結舌的表情,他在大街上吻了自己帥氣的妻子。
暈黃的街燈下,這個城市這樣繁華而滄桑,愛與恨不斷上演輪迴。但是,他們之間,卻有最純粹的溫柔與愛。
那是超脫相貌、性別迷思,全然沒有雜質的愛。
最渾濁的城市,也有最單純的愛情,如荷花一般,盛開在這個夏末的夜裡,和往後的每個夜裡。
極短番外篇
在意大利流浪,和在巴黎流浪的感覺不同。彷彿無止境的鋼青色天空,安靜到近乎死寂的僻野小鎮,像是正反覆吶喊著寂寞一般。
靈郁托著腮,內心的痛楚並沒有因為這段自我放逐的旅行而稍稍緩解,反而被這濃濃的異國秋天感染得更憂愁、更傷懷。
她所愛的澤郁居然是女的……這真是太殘酷、太無情、太令人難以忍受了!
傷感歸傷感,意大利的騙子還真的很多,讓她不得不謹慎的看顧自己的包包。在這麼悲慘的失戀之後,若是又流落異鄉,那……那纖細的她怎麼受得了?
無精打采的回到旅館,卻看到一個東方少女氣急敗壞的在櫃檯破口大罵,雖然是聽不懂的廣東話,她還是很和氣的用中文跟她說:「小妹妹,不要這樣喔,這樣很沒氣質。」
少女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用生硬不流利的中文回答,「你……什麼小妹妹……吃飯,沒了!錢,偷了!護照,沒有了!小偷……旅館,小偷!」
她的聲音……還真粗。
勉強跟她交談了一會兒,她發現少女會講的中文真是少得可憐。幸好她的英文還不錯,兩人試著改用英文交談,可少女的廣東口音卻讓她聽不太懂。
兩個人比手劃腳,中英文夾雜,連台語、廣東話都混著說,反正都聽不懂。
最後,她總算大致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少女來自助旅行,錢和護照都放在旅館裡,可才出去買個東西就全都不翼而飛了。
旅館主人聽不懂她說什麼,心急之下,她便跟人家吵了起來。
既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靈郁當然不可能置之不理。
她用生硬的意大利文和英文,總算勉強讓旅館主人聽懂了。意大利男人是很熱情的,再三向她們道歉後,保證會幫忙把東西找回來。
「我們先去吃飯吧,別急。」靈郁溫柔的摸摸少女的頭,「護照應該要小心收好呀,我都帶在身上的。」
少女躲開她的碰觸,莫名其妙的臉紅了。
隔天,少女的東西是找回來了,錢卻沒有下文。
靈郁問了少女家住哪兒,這才知道她住在巴西。
沒有多問,靈郁幫她買了回巴西的機票。
少女深深的看了她很久。「你……笨……好心,會被騙。」
「我又沒指望你還。」靈郁憐愛的摸摸少女亂七八糟的短髮,「以後小心點,知道嗎?小妹妹?」
「我叫亞力!不是小妹妹!那個MAN……MAN……」
「你餓了要吃麵?那我們去吃義大利面吧。」
亞力氣得臉都漲紅了,中文、英文、廣東話混在一起,哇啦哇啦罵了一堆。
可靈郁一句也聽不懂,張著無辜的大眼睛看她。
「電話!住址!找你!」亞力無力的跟她要聯絡方式。
她考慮了一會兒,給了她電話。
送亞力上飛機後,靈郁鬆了一口氣。幫助人的感覺真好。
或許……她該回台灣,結束這種流浪的生活了。或者把下半生奉獻給需要幫助的人,她的心……也就不會再那麼痛楚了吧?
亞力打電話給她時,靈卻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對方是誰。
電話那頭,亞力結巴了半天,最後暴躁的把電話遞給等在一旁的翻譯。
翻譯很客氣的說:「亞力很感謝你的幫助,想請你吃飯,希望你能賞光。」
「吃飯?亞力到台灣來了嗎?」她嚇了一大跳。
「是,亞力剛到台北。」
掛斷電話,兩人約了晚上吃飯。
這對同行的翻譯而言真是件苦差事,亞力說話很快,翻譯翻得滿頭大汗,翻到最後,竟對著靈郁說廣東話,對亞力說國語。
性急的亞力暴跳如雷,乾脆自己來,「我留下!台北!學中文!」然後是一大段慷慨激昂的廣東粗話,聽得翻譯臉都青了。
結果,亞力就這樣留在台北學中文了。
靈郁跟亞力說話,常常是雞同鴨講,不過看在亞力這麼可愛的分上,她還是很有耐性的陪伴,連買內衣都帶亞力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