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染香群
不過,在唐劍爪下走招,還是極險。唐劍潛心武學已久,加上他生性聰穎,天下武學幾乎都瞭然於胸,這一路追蹤唐藥,臨戰經驗漸多,不復初次交手時的生澀。
唐藥仗著輕功與其他人周旋,走沒幾步,裸足已是傷痕纍纍。雲濤閃到她身邊,將她背了起來。
「你管我做什麼?」她焦急的驚呼。
「你的腳流血了,我怎能不管?」雲濤險險閃過一爪,胸前的衣服卻還是被劃破了道口子。
「唐藥!交出藥師令,我饒你不死!」唐劍欲衝上前,卻又有所忌憚。
「交出藥師令,我還有命在嗎?」她冷笑,傾身在雲濤耳邊指點,「佯攻他眼睛……下盤!左劍……右掌!踏三步橫掃他背後!」
唐劍教雲濤攻得措手不及,唐藥的暗器又在一旁等著,幾次險些撞到她的毒針上,氣得他咬牙切齒。
當初他費盡心力培育唐藥,她幾乎將所有門派的拳譜劍法全背了起來,可他不知道的是,唐藥居然曾苦思如何破解各門派的招數當娛樂。
「當初我該讓謝猛那幫人宰了你!」他陰狠的說。一揮手,黑衣人擺出陣式,紛紛亮出淬毒的兵器,光是揮舞便令人有些暈眩。
正危急時,嗤嗤幾聲輕響,一支支威力驚人的弩箭破空而來。唐劍閃了開來,幾個黑衣人走避不及,被綁了火藥的弩箭射中,轟然幾聲大響,被炸得面目全非。
雲濤背著唐藥趁亂逃走,見不遠處燈火閃爍,不禁精神大振,往那方向直衝,只見已熄滅的羊角燈掛在樹枝搖曳,樹下繫著匹駿馬。
解開韁繩,他抱著唐藥上馬,策馬狂奔。
「是誰救了——」唐藥想到百發百中的弩箭和箭上的古怪,恍然大悟,「是四哥?」
「老四箭術爛爆了,一定是大師兄。不過倒是老四的機關,老五打造的弓箭……」他咬緊牙,不讓自己掉眼淚,「不曉得老三打哪兒偷來的馬兒,這些傢伙……」
奔了好幾十里,唐藥縮在雲濤懷裡,剛剛因緊張而直冒冷汗,讓夜風一吹,更添一股涼意。她嘴唇發青,緊緊抓著雲濤,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震到馬下。
遠遠的瞧見一座橋,雲濤望望身後,下了馬,輕拍筋疲力盡的馬兒,將它趕離,抱著唐藥過了橋。
「他們一定也騎馬追來了,我們得快走!」雲濤急著趕路,天雖然已經大亮,他卻還是搞不清楚方位。
「龍大哥……那兒是西邊,你想走回四川?」唐藥勉強一笑,一夜的驚恐讓她心跳混亂,她甩甩頭,想甩脫暈眩的感覺。「放心,剛剛我們騎的馬就是唐門的。大概是三哥搶了一匹,其他的……他不見得會好心的留下。」拉住雲濤,「我們……在這兒歇一下。」
她早瞧見雲濤衣袖上沾著血,撕下了襯衣,她輕柔的幫他裹傷,又抖著手從內袋拿出解藥讓他服下。
「你不該跟我來。」她面露愁色,「唐門不會放過你的。」
「天下這麼大,還怕沒咱們容身的地方嗎?」雲濤微微一笑,激鬥後又策馬狂奔了大半夜,雖說已事先吃下解藥,還是有點吃不消。至於唐藥雖然體弱,卻從小服食輕微毒劑抗毒,反而沒事。
他閉眼調息,待氣息一順暢,便說:「藥兒,你說過要到京城去,咱們就去京城吧。那兒是天子腳下,離四川又遠,唐門若真要找麻煩,也沒法派太多人來。」將她摟在懷裡,輕撫著她的發。「何必當太醫呢?你開間小小的醫館,我可以當個鏢師,不也很好?」
唐藥倚在他厚實的懷抱裡,鼻間發酸。明知道這一路上定是險惡的,但是聽他這樣說,像是他們還有長遠的日子可過……
她微哽,卻硬是把眼淚忍住。
「……雖說,我們在金蛇寨拜過堂了,但是沒讓你穿大紅嫁裳,總覺得有點遺憾。咱們到京城先稟告你伯父一聲,再悄悄跟師父和大娘送個訊,請他們過來幫咱們主婚,你說好不好?」他像想到什麼似的在內袋掏摸了半天,「喏,這是我娘留給我的。」他攤開手,是一枚樸拙喜氣的戒指,上面刻的龍鳳肥肥胖胖的,一點都不雅致。
「我娘死的時候,拔下這枚金戒指給我,我也就剩這個東西可以給你了……」他把戒指套在唐藥的手指上,戒指太大,怎麼戴都鬆垮垮的,最後勉強戴在大拇指上。「真糟,變成人家射箭用的扳指了。」
唐藥笑了,卻也哭了。
雲濤有些慌張,「不好看?噯,可我臨時也找不到什麼東西好下聘……」
「龍大哥……你不知道,太高興也會……」她語不成句,一把摟住他的脖子,痛哭起來。
終於……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家……
等她平靜下來後,將脖子上的煉子取下,煉墜是一塊精巧的玉牌,上面寫著看不懂的古篆。「龍大哥,我沒什麼回禮,這是我打小戴在身上的,你就收了吧。」她苦澀一笑,「這就是唐門要的藥師令,有了這個,唐門就得聽命於你。」
「這……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雲濤大驚。
「龍大哥,這不給你要給誰?」她淒楚一笑,「唐劍追殺我,不只是為了這藥師令,也怕我將唐門的獨門藥方和機密洩漏出去。我若不交出藥師令,或許還有命在;若東西在我身上,一搜就到,我還有命可活嗎?」她咬了咬唇,「再說,我也沒什麼東西可以給了……」
雲濤一聽,不再推卻,慎重的把藥師令掛在胸口,藏在衣服下。「藥兒,你給我的東西,哪怕是一根針,我也會珍惜的。」
見他這麼慎重,她心底暖洋洋的。
兩人又歇了會兒,才攜手朝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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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鎮上,家家客棧幾乎都客滿,看他們落拓的模樣,店小二照例不怎麼理睬。這次雲濤學乖了,先把兩串銅錢往櫃檯一摔,本來沒空房的,馬上多出一間來。
放下包袱,雲濤外出轉了轉,回來時眼底淨是興奮之色,「藥兒,你瞧見沒?馬匹車駕擠得滿官道都是,原來下個月武林大會又要召開啦!這可是十年一度的武林盛事呢!」
「背口劍就叫英雄豪傑哪。」唐藥覺得好笑,瞧見這車馬雜沓,心裡倒有了主意。「這武林大會在哪兒舉行?」
「洛陽集義莊。」十年前他還跟師父去看過熱鬧呢。「藥兒,我有個主意,咱們也雇輛馬車,雜在人群裡一塊兒去湊湊熱鬧,等武林大會過了,總有人得回京城,到時咱們再雜著一道去如何?」
這和唐藥心裡打的主意是一樣的,她含笑的說:「龍大哥,你可變聰明了。」
雲濤嘿嘿的笑,「跟藥兒一起,再不聰明點,恐怕你不要我了。」
唐藥笑了起來,忽兒又轉為嚴肅,「龍大哥,你說說,你和唐劍比起來,誰強些?」
「自然是那陰陽怪氣的傢伙強。」雲濤不假思索的回答,他向來誠實,即使是敵人,他也滿心佩服。「真不知道他多少年紀,竟能習得一身好武藝!先不論用毒,即使是內力,我也差他一截……」
「龍大哥,不是這樣的。」她搖頭,「他身在唐門,從小就服食藥餌,專重內息煉丹。論劍法,即使他招數花俏多變,到底不如你的專純。若論內力強弱,從今日起,你聽我的,我另外煮食搭配藥膳,將可使你的內力大增。」
她笑了笑,「世人皆以為藥膳非奇珍藥材不可,其實都是誤解。天下萬物,皆可養人,只是養氣注重食材的相生相剋,調配得宜,蘿蔔豆腐亦是仙丹良藥。龍大哥無酒不歡,酒重行氣,未嘗不可由此下手。」她穿上雲濤新買的鞋襪,「我這就去幫你煮食。龍大哥,除了我煮的膳食,今後恐怕要委屈你不可吃其他食物。」
「我還沒吃過藥兒煮的菜呢!」雲濤驚喜不已,「我吃!我就只吃藥兒做的飯菜!」
雖說得這麼有把握,可唐藥心底還是憂慮的。歷任唐門掌門無人敢習森羅掌,視之為禁忌。她雖然看過整本森羅掌譜,可饒她如何聰慧,還是無法可破。
兩次遭逢唐劍能全身而退,皆是因為唐劍臨戰經驗不足,加以外援所致。
習森羅掌者,掌風森冷,全身穴道皆無破綻,防備宛如銅牆鐵壁,每練一層就加乘威力,唯有一忌諱——終身不能近女色。只是,唐劍律己甚嚴,根本不可能破戒。
若是與他單獨遭逢,她與雲濤將無活路。
唐藥滿懷心事的做了膳食,端回房裡,看見雲濤正在把玩她擱在桌上的幾瓶藥餌,臉色不禁大變,「龍大哥!快放下!」
雲濤沒見過她這般嚴厲,愣著放下藥瓶,「這個……藥兒,我只是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