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瓊瑤
金銀花還沒說話,鄭老闆好整以暇的開口了:
「那個告示嗎?是警察廳李廳長親自揭掉的!已經揭了三天了,怎麼展二爺還不知道啊?」
雲翔一楞,瞪著鄭老闆,不相信的:
「李廳長親自揭的?」
金銀花笑嘻嘻的說:
「是呀!昨晚,待月樓才熱鬧呢,李廳萇和孫縣長都來捧兩個丫頭的場,黃隊長和盧局長他們全體到齊,幾乎把待月樓給包了!好可惜,你們展家怎麼不來湊湊熱鬧呢?」
雲翔傻了,回頭看天堯。天堯想想,機警的對鄭老闆一笑:
「哦,原來是這樣!鄭老闆,您好大面子!不愧是「鄭城北」啊!」
「哈哈!好說好說!」鄭老闆笑著。
雲翔臉色十分難看,金銀花忙上前招呼。
「大家不要站在這門口說話,裡面坐!」
鄭老闆看著雲翔:
「雨鳳和雨鵑剛表演完,我呢,正和高老闆賭得熱和,你要不要加入我們玩玩?至於兩個丫頭上次得罪的事,已經罰過了,也就算了,你說是不是?」
「是啊!是啊!好歹,你們都是男子漢,還跟這小妞兒認真嗎?宰相肚裡能撐船嘛!」金銀花笑著接口。
「不過今晚牌風滿大的!」鄭老闆說。
「今晚,咱們好像沒帶什麼錢!」天堯暗暗的拉了拉雲翔的衣服。
雲翔大笑:
「沒帶錢來沒關係,能帶錢走就好了!」
「展二爺,這鄭老闆的牌最邪門,手氣又旺,我勸你還是不要跟他賭!高老闆已經輸得冒汗了!」金銀花警告著。
雲翔一聽,埋頭就往大廳走去。
「來來來!看看這天九王,是不是也是「北邊」的?」
他們大步走進待月樓,大廳中,和以往一樣,熱熱鬧鬧,喧喧嘩嘩。他們三個一落坐,珍珠、月娥、小范就忙著上茶上酒。
金銀花進入後台,帶著雨鳳和雨鵑出來。兩姐妹已經換了便裝,兩人都已做好心理準備,帶著滿臉的笑,走了過來。
鄭老闆洗著牌,問雲翔:
「我們玩大牌九,還是小牌九?」
「小牌九就好!一翻兩瞪眼,簡單明快!大牌九配來配去,太麻煩了!」
「好極!我也喜歡簡單的!我們兩個賭,還是大家一起來?」
「大家一起來吧!」高老闆說。
「是啊!賭得正起勁!」許老闆也說。
「你作莊?還是我作莊?」鄭老闆再問雲翔。
「我來作莊!歡迎大家押!押越大越好!」雲翔意興風發。
「好!你作莊,我坐「天門」!雨鵑!準備籌碼!」鄭老闆把牌推給雲翔。
雨鵑捧了一盒籌碼,走到雲翔面前,嫣然一笑。
「展二爺,你要多少錢的籌碼?」
雲翔抬眼看她:
「喲!什麼時候這麼客氣,居然叫我展二爺?今晚,有沒有編什麼曲兒來罵人呀?」
「被你嚇壞了,以後不敢了,你大人不計小人過!」雨鵑嬌笑著說。
「你是真道歉,還是假道歉呢?」雲翔斜睨著她:「我看你是「嚇不壞」的,反正,有鄭老闆給你撐腰,還有什麼可怕呢?是不是?」
「不不不!你可怕,不管有誰給我撐腰,你永遠是最「可惡」的,說錯了,是最「可怕」的!好了,少爺,大家等著你開始呢,你要兩百塊?還是五百塊?」
「雲翔!別賭那麼大!」天堯著急,低聲說。
雲翔有氣,大聲說:
「拿一千來!」
鄭老闆笑而不語。
大家開始熱熱鬧鬧發籌碼,接著就開始熱熱鬧鬧的賭錢。
雲翔第一把就拿了一副對子,通吃,他好得意,大笑不止。籌碼全體掃到他面前。第二把,他又贏了。他更是笑得張狂,笑著笑著,一抬頭看到雨鳳。他忽然對雨鳳感興趣起來了:
「雨鳳!你坐我身邊,我羸了給你吃紅!」
雨鳳面有難色,金銀花瞪她一眼,她只好坐到雲翔身邊來。雲翔對她低聲說:
「我跟你說實話,我對你一直非常非常好奇,你對我們家那個老大是真心呢?還是玩遊戲?」
「我對你才很好奇!你是不是從小喝了好多墨水?」雨鳳也低聲說。
「啊?你覺得我學問好?」雲翔聽不懂。
「我覺得你的五臟六腑,心肝腸子,全是黑的!」
「罵人啊?」雲翔好納悶:「能唱著罵,能說著罵,還能拐彎罵!厲害厲害!」
談笑間,雲翔又贏了。他的心情太好,大笑著說:
「大家押呀!押呀!多押一點!不要客氣!」
鄭老闆下了一個大注,其他兩家跟進。
雲翔狂笑著擲骰子,砌牌,發牌,囂張之至。三家牌都不大好,高老闆歎氣,許老闆毛躁,鄭老闆拿了一張一點,一張兩點,雲翔大樂。
「哇!今晚莊家的牌太旺了!金銀花,雨鳳!雨鵑!天堯!你們怎麼都不插花?放著贏錢的機會都不會把握!笨啦!」
雲翔一張牌是四點,開第二張牌。
高老闆,許老闆嘴裡都吆喝著:
「六點!六點!」
雲翔興奮的叫著:
「對子!板凳!對子!板凳……」
雲翔捂著牌,開上面一半,赫然是個兩個紅點。這副牌極有可能是板凳對,也極有可能是六點。如果是板凳對,又是通吃。如果是六點,兩張牌加起來就是十點,稱為癟十,癟十是最小的牌,會通賠。大家緊張得不得了,天堯的眼珠瞪著雲翔手裡的牌。雲翔嘴裡喊得震天價響,再開下面一半,赫然是六點,竟是癟十,通賠。
大家嘩然,雲翔大罵:
「豈有此理!是誰給我把癟十喊來的?小心一點!別觸我霉頭!來來來,再押!再押……」
從這一把牌開始,雲翔一路背了下去。桌上籌碼,推來推去,總是推到別人面前。鄭老闆不慍不火,沈著應戰。金銀花笑容滿面,從容觀戰。雨鵑不住給鄭老闆助威。雨鳳靜靜坐著,不大說話。天堯代雲翔緊張,不住扼腕歎氣。
客人們逐漸散去,只剩下了這一桌。窗外的萬家燈火,都已陸續熄滅。雲翔輸得面紅耳赤,桌上的籌碼,全部集中到鄭老闆面前。
高老闆退出了,許老闆也走了。桌上,剩下鄭老闆和雲翔對賭。雲翔不停的拿籌碼付籌碼,天堯不住的擦汗。雨鳳雨鵑對看,樂在心頭,心照不宣。珍珠、月娥在一邊打瞌睡。
※※※
最後,雲翔又拿了一個癟十,丟下牌,跳起身大罵:
「真是活見鬼!我簡直不相信有這種事!太離譜了!怎麼可能這麼背呢!」
天堯臉色鐵青。
雨鳳打了一個哈欠。
鄭老闆推開牌,站起身來:
「太晚了!耽誤待月樓打烊了!展二爺,如果你興致不減,我們明晚再來!」
「一言為定!」雲翔大聲說。看籌碼:「我輸了多少?」
「不到一千!八百二十!」金銀花算著。
「鄭老闆,我先欠著!來,帳本拿來!我畫個押!」雲翔喊。
「不急,不急!儘管欠著!還沒賭完呢,明晚再來!」鄭老闆笑著。
金銀花拿過帳本和筆墨,雲翔龍飛鳳舞的簽上名字。
帳本「啪」的一聲闔上了。
從這一天開始,雲翔成了待月樓的常客,他來這兒,不再是為了和雨鳳雨鵑鬥法,而是為了和鄭老闆賭錢。賭,是一樣奇怪的東西,它會讓人陷進一種莫名的興奮裡,取代你所有的興趣,讓你血脈僨張,越陷越深,樂此不疲。
雲翔就掉進這份血脈僨張的刺激裡去了。
和雲翔相反,雲飛卻很少再到待月樓來了。他寧可在蕭家小屋裡見雨鳳,寧願把她帶到山前水畔去,而避免在待月樓和雲翔相見的尷尬場面。
這兄弟兩個,和這姐妹兩個,就這樣度過了一段比較相安無事的日子。
第十七章
對蕭家姐弟來說,接下來的這段日子,真是難得那麼平靜。小三小四小五不用再去「恨」雲飛和阿超,都如釋重負,快樂極了。
這天,雲飛和阿超帶了一輛嶄新的腳踏車,走進蕭家小院。阿超把車子往院內一放,咧著大嘴,向湧到院中來看的五個兄弟姐妹笑。雲飛站在旁邊解釋:
「我一直覺得,你們五個,缺乏一件交通工具!不論到那兒,都是走路,實在有點沒效率,所以,我買了一輛自行車來,你們可以輪流著用,上街買個東西,出門辦點事,就不會那麼不方便了!」
「你又變著花樣給我們送東西來就對了!我不是說過不要這樣子嗎?這自行車好貴,根本是個奢侈品嘛!」雨鳳說。
「食衣住行,它是其中一項,怎麼能算是奢侈品呢?」雲飛辯著。
小三、小四、小五早就跑過去,摸摸這兒,摸摸那兒,對那輛車子興趣濃厚。雨鵑興趣也大極了,走過去按了按車鈴:
「可是,我們五個,沒有一個會騎車啊!」
「那個嗎?包在我身上了!」阿超笑得更開心了。
結果,那天,全體都跑到郊外去學騎車。因為只有一輛車,不能同時學,大家乾脆把風箏也帶去了,算是郊遊。當阿超在教雨鵑騎車的時候,小四和小五就在山坡上搶著放風箏,大家嘻嘻哈哈,笑得好高興。雨鳳和雲飛,好久沒有聽到這樣的笑聲,看到這樣的歡樂的畫面,兩人看著看著,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經歷的種種事情,就都覺得已經再世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