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秦方鈺
封仕德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即被那虎虎生風的鐵拳擊中,虛弱的身子以拋物線飛出,再往牆角撞去,發出乒乓的撞擊聲,攤平在地面上。
痛,是封仕德唯一感受到的感覺。
昏迷前的最後一秒鐘,他似乎聲見某個熟悉的聲音。
「住手!」女子驚詫的嬌呼著。
韓斂如氣得渾身直顫抖,情懶的氣息消失無蹤,嬌媚的雙眸直直的瞪著動手打人的大哥。
瞧他絲毫無愧疚的神色,冷慶的目光還不時飄向自己動手的右拳上,再移到封仕德腫得像饅頭的左頰上。似乎怪自己下手的力道不夠重,滿臉怨懟,不甚滿意的發出冷哼。
「你……你怎麼可以動手打人!」語調一失以往的嬌柔甜美,儘是失了方寸的焦急,手裡緊捏著用布包起的冰塊,小心翼翼的替他腫脹的左臉頰冰敷著。芳心泛起一陣陣不捨,貓樣的眸頓失警覺。
冷皮的眼掃過那昏迷不醒的虛弱男人,從鼻孔裡發出冷冷的哼聲,無法認同無能力保護自己女人的男人。十分不滿的目光射向韓斂如,不解大妹為何會看上這種不中用的男人?
「你倒是說話呀!你……你怎麼可以動手打人!」一口氣梗在心裡,連話都說得不夠清楚。陡然的失態讓粉頰惹上紅彩,增色不少。
「動手打人需要理由嗎?」韓斂仁閒閒的回了一句。
「你……」韓斂如心口的火熊熊燒起,卻苦無地方發洩。
「小姑,你捨不得嗎?」顧慈恩笑著重新沏上數杯茶水,特地拿到小姑面前,讓她喝茶消火。清靈的眸中閃爍著令人心驚的笑意,著實令韓斂如心虛不已。
「我……我哪有!」韓斂如尷尬的接過茶水,低著頭咬著紅唇,頓時怒意濤濤轉換為無話可應,硬生生的吞下滿腔的不平之嗚。
「那小姑氣些什麼?惱些什麼?」嬌潤的嗓音直問著。
「哪有?我……哪有生氣!他被打死也不干我的事啦!」像被說中心事般,一股自衛的自然反應從心坎冒出,韓斂如立刻撇得一乾二淨,打死也不承認。他跟她,本來……就沒有關係嘛!像催眠般,她一再的告誡自己。
她的話才說畢,昏迷不醒的封仕德當下被人整個拎起來。
「大哥!」尖銳的叫聲衝出紅艷的唇,韓斂如發瘋似的捍衛在昏迷人兒的跟前。不讓火爆分子再次欺凌他……死都不准!
冷戾的眼淡淡的掃過氣急敗壞的妹子,不懷好意的勾起抹詭笑。
「既然他的生死與你不相干,留他在此也無用處!」韓斂仁動手推開妹子,要將手中拎起的身影直接處理掉,省得心煩兼礙眼。
這男人……令他心坎冒出陣陣不快,既然妹子嘴硬,就別怪他。
「你……」纖纖玉手指著昏迷的人兒,晶瑩的眼眸閃過幾許的情緒波動,渾身焦急的直發顫,胸口不停的喘息。
清眸烏溜溜的轉著,紅唇蠕動數次,梗在喉嚨的話卻吐不出來,韓斂如又急又氣又羞……
「你……你想把他怎麼樣?」急喘好久,她終於進出一句話兒。
「你認識他嗎?」譏諷的語氣緩緩吐出,挑釁般的目光射向妹子。
「我……我……」圓圓的眼兒狐疑的繞了繞、動了動。以宏國目前的窘態,封仕德到天地幫的用意,必定是想懇求大嫂的諒解和幫助。
她與他之間的事情不該會洩漏,絕不能不打自招。
「不!我不認識他!我……」韓斂如尷尬的笑著,嘴角不自然的抽動,「當然不認識他。」兩隻雪白的小手不住的揮動著,極力撇清。
「既然你不認識,我如何處理他,你毋需過問。」韓斂仁像是看透她一般,幽深的黑瞳中閃爍著一抹殺氣。
嬌俏的臉龐頓時脹紅,如同啞巴吃黃蓮,傻住了。
杏眼圓瞪,紅唇蠕動幾下,嘴裡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拚命的吞下去。
「讓開!」
「大哥……他……」她該怎麼說事情才能圓滿的閉幕呢?
韓斂仁的眼對上妹子的眼,好整以暇的等著她的回答。
空氣似乎凝結了很久、很久,久到旁邊看戲的人都喝上數杯的香茶,個個含著笑意,瞅著睜眼說瞎話、打死不承認的女主角。
「好奇怪喔!奶奶!」小男孩等待很久,看了很久,小小的眼睛無辜的眨動著,看不懂大人的世界在搞什麼。剛才還被奶奶摀住小嘴,不許他出聲破壞好事。
現在,摀住小嘴的手不見了,他飛快的跳起來,走到奶奶面前,又晃到大舅舅和媽媽面前轉一圈,再轉回奶奶的身邊。
「有什麼好奇怪的?」陳靜怡笑呵呵的回著,聰慧的眸中閃爍著精光。她惡意縱容年幼的小孫子伸出惡魔之翼。
小男孩嘟著小嘴,緩緩的說道:「媽媽不認識爸爸,那麼我是怎麼生出來的?」
霎時,整個冷凝沉重的場面全然笑開,屋內的人不是大笑出聲,就是像破冰般融化臉部的僵硬表情,再不就是勾起嘴角微微的笑。
韓斂如聞言,傻傻的愣住,回首望著才小學三年級的聰明兒子,掃向眾人笑嘻嘻的模樣,頓時羞愧的蹲下身來,臉埋在兩掌裡,不斷的低聲呻吟著。
天呀!地呀!
事情怎麼穿幫了?
第八章
幾個小時後,封仕德從昏迷中醒來,第一個知覺是左腮上傳來的痛楚,像火般席捲他整個神智,令他咬緊牙關,低低的呻吟著。
濃眉不悅的皺緊,有一絲的錯覺,不知身在何處?不解為何會有痛楚傳出?
回憶起昏迷前,事情像片段般連貫,組成一個不可思議卻千真萬確的事實。
他撫著額頭輕歎,回憶種種的片段。顧慈恩看似莫名其妙的問題、不死心的追問、那男人動手扁人的一幕,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那個小男孩?糾結的眉頭鬆開了。長久以來揪痛的心似乎在同時得到救贖,得到緩解。
小男孩喊他一聲「爸爸」呀!爸爸呀!
薄唇一顫,嘴角微微上揚,笑意不自覺的軟化僵硬的臉龐,佈滿他冷硬的心房。有多少年了?他不知笑為何物,不知喜悅為何情?今日……
他竟有個兒子!一個活潑好動的兒子!一個有她和他骨血的兒子!
斂如當年離開他時,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那年她才十八歲,卻被他狠心的棄離,是懷著悲慟無奈的心情離去嗎?天呀!一抹心疼握住他的心,他竟讓她飽受未婚生子的壓力。
封仕德仰頭譴責自己的無能和愚蠢,白白荒廢十一年的光陰,未曾盡到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他罪孽深重呀!濃濃的愧
意浮上心頭,他愧對他們母於兩人。
慌張的翻身下床,愕然發覺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客房中,隨侍在旁的傭人見他清醒,便請他梳洗過後,再將他引至方纔的和室。
焦急的他本想捆到韓斂如面前問個端詳,所幸在僕傭的操控指示下,他緩緩的冷靜下來。
十一年前,他與她相遇、相愛、最後被迫分手。短暫的相愛時光中,他不曾瞭解斂如的背景、不曹有機會認識斂如的親人,甚至對斂如的一切一無所知。
他只知她的個性,只知她的喜好,只知……所有專屑於韓斂如個人的事,其他的,他什麼都不知道。
導致當年被迫分手後,他發瘋似的尋她,想好好跟她紉說他的不得已,卻怎麼也查不出她的下落;兩人唯一聯絡的工具傳呼機像是被丟進海裡,再也傳不回半點訊息,她更像石沉大海,再無任何蹤跡。
未曾料到,一別竟是十多年後,相逢竟是在這種狀況下。
她跟天地幫有何關係?天地幫幫主韓斂仁又是斂如的什麼人?為什麼斂如從不曾談及自己的身世,只說自個兒是個平常的
小女孩?當年母親口口聲聲說她配不上他時,若她真與天地幫有關,為何從不提及?或許……不用被迫分離多年。
懷著重重的疑問,他冷靜的思忖過,想不通韓斂如的作法。
沉著氣,梳洗後讓僕傭帶領著他,走過婉蜒的路徑,抵達和室外。
封仕德進入和室,恭敬的對屋內的人彎腰鞠躬,斂起紛亂的心緒。
和室內,兩對夫妻並肩而坐。女性皆衣著端莊、神態自然;男性皆散發著相似的氣質,嚴厲眸中進出源源不絕的殺氣,直視著方進門的封仕德。
「坐呀!」顧慈恩含笑以對,示意封仕德坐下。
屋內的人雖不用言語交談,但渾身散發出來的怒氣和殺氣昭然若揭。
「去請大小姐出來。」中年婦人陳靜怡對著僕傭吩咐道。
「是,夫人。」女傭接令後彎腰行禮離去,輕聲的闔上竹門。
「封先生跟斂如認識很久了?」陳靜怡清冽的目光轉向他,笑談間為封仕德沏上熱茶,笑意卻未達眼底。
「我……我跟斂如已有十多年不見了。」封仕德沉思幾秒,小心的回答。
心理猜測著斂如與他們之間的關係?是親人嗎?該是親人吧!眼前婦人的眼眉與斂如有幾分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