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喬安
她怔怔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往下看,她的衣服下擺破了一個大洞。
「哦!這就是那時拿來撲火的那件衣服呀!不小心燒了個洞。」她有點不好意思。可是這件衣服她先前替換了好幾次,難道他完全都沒注意到嗎?
「你會餓嗎?」邵巡坐起身問。
官水心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
「你不再多睡一會兒嗎?你才睡了……」她開始認真計算他到底睡了多久。
邵巡笑笑,起身理好衣服,通:「無所謂,我已經睡飽了,你想吃什麼?我下樓拿來給你。」
「不……不用了,我……我現在想立刻去大興善寺走一趟。」官水心急切地說,她想去確定一下她考試的地點到底在長安還是洛陽,這可是很重要的大事。
「你想問什麼事嗎?我替你去就行了,你還是不要亂跑比較好。」他熱心地說。事實是,他怕她又惹出一些很烏龍的事來。
「不……不用了,我……我自己去就行了。」
「沒關係,我最愛幫人家跑腿了。」他真的非常、十分的熱心,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人難以捉摸。
「不……不用了,真……真的!」
「你很容易緊張?」他話鋒一轉,哈哈大笑了起來。
「嗄?」她吶吶地應了一聲。
「你一緊張就會這樣說話:『不……不用了……』。」他壞壞地學她結巴的樣子,笑得更是誇張。
「你……你……」她又開始氣唬唬的。
「說不出話來了?」他真的很愛逗她。
奇怪,她明明看他回來時累得半死,又沒睡多久,為什麼他精神還這麼好?
「走吧!我們順便去外頭吃點東西也好。」他拉著她往窗邊走去。
「等等,我……我們還要從這裡出去?」她緊張地問。
「當然!」
官水心以另一隻手死命地攀著窗邊的柱子,並且緊閉著眼,不敢往窗外多瞧,她一定會頭暈。
「我不要,我要走門出去。」她堅持道,並且開始和他拔河,努力要抽出被邵巡緊握住的手。她實在執拗得像頭驢子,死都不肯妥協。
邵巡趁她緊閉雙眼的同時,快速掰開她抓著窗柱的手,抱著她一躍而下。
官水心根本來不及有所反應,只覺身子一輕,待她睜開眼睛,她已雙腳著地,而邵巡正在她眼前咧嘴壞笑著。
「如何,好玩吧?」他無賴道。
官水心「哼」了一聲,臉已脹紅了起來。「我真的確定你是小偷。」
「小偷?」
她點點頭,正義凜然地陳述:「因為你不但三更半夜到處亂跑,還喜歡從窗戶進進出出。」
邵巡先是因為她的話,眉毛驚訝得全糾在一起,隨後又因她的推斷而「扭」得更厲害,哦!她簡直單純得像個小白癡。
「你說得對。」邵巡露出頑皮的笑容,不正經地說道。「昨天晚上我和我那寶貝妹妹邵尋尋,合力偷了個『人』。」
這次換成官水心的眉毛糾結成一團,她沒全到他會承認得如此爽快,而且偷的是人?和他妹妹?怎麼偷?
官水心完全沒有概念,她想他一定在騙她。
還好附近一個人也沒有,否則他和她之間的對話足以驚死一缸子的人。
他敲敲她的額頭,帶著她繞到栓馬的地方,不曉得從什麼時子開始,他和她之間竟然培養出這個親暱的小動作。
邵巡在抱她上馬的剎那,突然發現了一件極為「恐怖」的事——他想,他好像有點喜歡這個拘謹白癡的小尼姑了。
哦!天啊!
※※※
大興善寺門外,人來人往。
邵巡斜倚在旁邊的圍牆,雙手交叉在胸前,靜靜地看著過往的人群。
他不懂,真的不懂。
這世上女孩這麼多,他為什麼不動心則已,一動心對象就是個尼姑呢?老天爺這不是在尋他開心嗎?他邵巡雖然平日隨性慣了,但這種事可隨性不得,開什麼玩笑?他還不想遭到天打雷劈!
官水心只是樣子可愛了點,稱不上美麗,她的長相甚至不及燕歌的一半,可是為什麼他放著自動送上門的燕歌沒感覺,偏偏要喜歡她呢?
或者……他只是喜歡她可愛的樣子,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
很有可能!
邵巡覺得心裡好過多了。再過不久,他就要動身前往洛陽,如果官水心確定是自己搞錯寺名的話,她就會留在大興善寺,到時他們就真正「無瓜葛」了。
就在邵巡自己騙自己的時候,只見官水心溫溫吞吞地從大興善寺裡哭喪著一張臉出來。
「邵巡……」官水心哽咽喚道,她一看見站在門外的邵巡,忍不住巨大的淚珠撲簌簌地奪眶而出。
「怎麼了?」邵巡上前柔聲詢問,冷不防心頭被狠狠擰了下。
自從認識她以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從沒見她哭過,怎麼才去寺裡一下子,就傷心成這樣?
「我不曉得裡面都是男師父……」她抽泣道,並輕輕地打了一個嗝。
「這就是你哭的原因?」他詫異地問道。他知道她很怕和其它男人相處,但為了這個哭成這樣也太離譜了吧!
官水心低首搖頭。「師父說……法雲寺在洛陽……」
「我早告訴過你的。」
「來不及了……一定來不及了……」她憂慮道,便咽得更厲害了。
「什麼來不及?你好好講,別哭嘛!」他拍拍她的背。
「師父說……我應該不是來大興善寺,而是要去法雲寺才對,可是……法雲寺在洛陽,我在一個月內一定走不到那裡的,我完了……來不及了……」她越講越傷心。
邵巡暗自吁了口氣,他還當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呢!
「別擔心,我過幾天也要去洛陽,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就快多了,我有一匹跑得很快的馬,記得嗎?」
他細聲哄道,只知道輕輕地攬她靠在胸前,卻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攬什麼樣的重責大任,他先前立下的「無瓜葛」宣言,已經完全被拋諸腦後。
「真的可以嗎?」她揚首問道,淚汪汪的大眼充滿了希望的欣喜。
「真的!」邵巡敲敲她的額頭保證道,看她開心的樣子,他也寬心不少。
有了邵巡的幫忙,官水心安心多了,她吸吸鼻子,正想向他道謝時,忽地又想起一件事,而這件事讓她的心情再度跌落谷底。
「糟了……我忘記了……師姑不准我去洛陽。」她囁嚅道,看起來又要哭了。
「不准?為什麼?」
「我不曉得,師姑就是不准,她們說洛陽的男人都很壞。」她啜泣著,淚水不斷滑落她紅潤的面頰。
邵巡歎口氣,經經摟著她安慰道:「不是每個男人都是壞人,像我就不是,對不對?」
等她悄悄點了點頭,他才繼續說道:「而且就算有壞人,也是到處都有,並不只有洛陽而已。」
「可是師姑說,洛陽是全天下最壞的。」她抽咽道。
邵巡揉著額角,他真想直接掐死那些師姑。
「反正你又不嫁人,洛陽的男人壞不壞,跟你去法雲寺有什麼關係?你那些師姑真是有病!」
「你怎麼可以罵我師姑?」官水心轉而怒道,她真的生氣了,沒有人可以當著她的面批評師姑的不是。
「而且洛陽的男人本來就很壞,他們都是些沒情沒義、始亂終棄、見異思遷的壞男人!」她雙手插腰,朝他大吼大叫。
「你怎麼這麼清楚?你見過那些男人嗎?」邵巡滿是笑意,感謝老天,至少她已經氣憤到忘記哭泣。
被他這麼一問,官水心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她還是承認道:「是……師姑說的……」
邵巡早料到她的回答會是如此。
這些師姑到底是何方神聖?竟會讓水心把她們的話奉為聖旨一般?
他邵巡也是個有脾氣的人,他已經受夠了她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師姑,她們不准她去,他就偏要帶她去,他就不相信那些遠在渡塵庵的尼姑能奈他如何。
「難道你不想去洛陽證實一下你師姑說的話是不是真的正確?」他提議道。
「師姑才不會說謊,你怎麼可以這樣暗示?」她忿忿不平。
「我沒有任何暗示。」
「你有。」官水心依然兩手插腰,一臉非要他認錯的樣子。
「好吧好吧!你的師姑不會說謊。」邵巡聳聳肩,妥協道。「她們只是騙你而已。」
「你……」見她吹鬍子瞪眼睛的俏模樣,邵巡忍不住朗聲大笑。
他敲敲她的頭,趁她還沒想出新的反駁話之前,快速抱她上馬,準備帶她先回客棧。
「你還有好幾天的時間可以考慮,到時你再告訴我,你要不要去洛陽揭穿你師姑騙你的秘密。」
「師……師姑才……才不會騙我!」她努力抗議道。
邵巡笑得更開心了,因為官水心又氣憤得開始結巴了。
※※※
「你騙我……」
三天後,他們兩人果然踏上了前往洛陽的旅程。
「我騙你什麼?」
「你說要好幾天才會前往洛陽,現在才三天而已。」官水心呢喃道。
事實上,她根本還沒考慮清楚,而邵巡又臨時決定要提前出發,匆忙之中,她有種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