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千水
「我像是這種人嗎？」沈飛宇避重就輕地回答，一邊走到衣櫥取出衣物。
沈飛辰頓了頓，才說道：「就因為你不是，所以我才問。」能在商場那堆豺狼虎豹環伺下脫穎而出，大哥的精明與難纏是出了名的，而一向風流、不動心的大哥，會有什麼天大地大的事，讓他連自己安排好的行程都忘了？
沈飛宇笑了，是緩和沈飛辰的疑問，也是笑自己。
「收起你的猜測，把心思放在公司上。是人就都有疏忽的時候，你就別再猜了。好了，再跟你談下去，我連飛機也趕不上了，有什麼事，等我到了美國再聯繫吧！」
「好吧。」沈飛辰只好收線。
結束通話，沈飛宇迅速將自己打理好，將盤旋在胸中的疑問全部拋開。要是讓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佔據他的心思，那就太可笑了。
不再探究，他將那個美麗的面容鎖進記憶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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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去，平淡得連董琴霏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活著，直到一則財經新聞報導徹底令她集中注意力。
「根據美國最新的財經報導指出，一家來自台灣的精密電子生產公司以黑馬之姿迅速搶攻美國電子市場成功，而其背後的領導人，就是國內飛成企業新一輩的執事者沈飛宇。現在我們就來訪問沈先生……電視畫面接著轉移到一個英俊年輕、充滿魅力自信的臉龐上，他始終淺笑著回答記者提出的問題。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董琴霏幾乎因為太過震撼而失態。
半年了，她從沒有想過還會再見到這張她藏在記憶深處的面容，現在的他比半年前更加意氣風發。
他與她的世界果真是不同的。他是商界名人，而她只是個女學生，家中的所有成員無不投如學術界，因此對於詭譎的商界她是一無所知。
她仔細盯著電視螢幕，像個認真聽講的學生，將沈飛宇每一個表情全部讀進心裡。
她以為自己可以不想他的，她也命令自己不應該再想他，一夜的放縱過後，她與他都回到原本的軌道上，他們不會再有交集。
但不能自欺的是，她的心何曾聽過自己的命令？
訪問結束，董琴霏的眼神也黯了下來，接下來報導什麼，她全部不知道了，而她的異樣引起了她二哥董哲文的注意。
「小霏，怎麼了？」董哲文關心地問道。
董琴霏回過神，對兄長搖頭道：「沒什麼，我先回房溫書了。」上了高三，繁重的課業成了她獨處的好借口。
望著妹妹的背影，董哲文深思了起來。今天他們的父母去參加一場喜宴，家裡只留下他和哥哥與小霏。
「大哥，你覺不覺得小霏有些不一樣？」大四的他，課業不苦正在讀研究所的兄長重，多出的空閒時間和父親命令他接送妹妹，讓他常與溫順的妹妹相處，也因此他發現得比誰都多。
董政文關掉電視，同樣也想著弟弟所提出的問題。
在傳統的教育下，加上年齡的差距，他並沒有多少時間能與妹妹相處，但那不代表他對這個妹妹的關心會減少，畢竟她仍是他唯一的妹妹。
「從小霏那次一夜未歸、驚動了全家之後，這半年來她又回到那個乖巧聽話的模樣，甚至比以前更加沉默。」
「小霏有心事。」董哲文肯定地說。「但是她從來都不說。」
董政文認同地點點頭。他們是一家人，但他卻發現大家對小霏的瞭解不夠，而她的心似乎在一個他們所不能觸及的遠方。
「會是因為即將面臨聯考嗎？」董政文猜測道。通常在承受不了外在的壓力時，情緒上就容易優郁些。
「不太可能。」董哲文搖頭。「小霏的成績一向優秀，課業的壓力從來不會對她造成什麼困擾，應該不會是這個原因。」
也許真是書香世家的遺傳，董家的小孩個個對書本有種天生的興趣與駕馭能力，以小霏過去的表現，不應該是這個原因。
「會和小霏那一次的失常有關嗎？」董哲文一說完，沉默立刻籠罩在兩兄弟心中。
他們不知道那晚小霏究竟去了哪裡，就因為她的生活規律正常得找不出任何奇特的地方，所以他們更不知道那一晚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你每天接送小霏，難道小霏都沒說什麼嗎？」董政文問道。
「沒有。」董哲文答道。小霏的話一向不多，若沒有主劫帶起活題，她通常只是最簡單的幾句問候而已，更何況後來他的車子裡多了一個人，小霏肯開口的時候就更少了。
董政又想了想，道：「這個星期我研究室裡的事沒那麼忙，不如這個禮拜就換我來接送小霏吧，我試看看能不能問出什麼。」哲文的女友在車上，也難怪小霏更理所當然的沉默。
董哲文同意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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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上房門以後，董琴霏才讓自己流露出內心真正的情緒。
不記得有過多少次，當她在午夜驚醒時，腦海中閃動的，是那個傲慢的笑容、那個她以為不會想念的臉龐，每每再三命令自己別再想念後，才帶著入眠。
她以為早該忘了的，直到此刻，她不得不對自己誠實，只是偶然聽見有關於他的消息，她便震撼得不能自己，她知道自己愛上他了。
才十七、八歲，懂得什麼是真愛、什麼是無悔，光是這個結論，董琴霏都忍不住嘲笑自己，然而事實上，她真的悲慘地陷入了。
這種愛戀，會有停止的時候嗎？
她用了半年的時間讓心情沉澱，當那夜的狂情不曾發生過，當父親關愛式的盯哨不會妨礙她。
雖然她是董家人，卻是最表裡不一的一個，有著美麗柔順的外表，內心卻也倔強與叛逆。
她知道董家世代以書香傳承，自豪於門戶的清白，也難怪父親對她總是要求嚴苛，而女孩子家受到的規範自然是較男孩子多一些。
十幾年下來，她自認是個乖女兒，直到那一晚的意外。
半年來她刻意與世隔絕，以為自己漸漸可以平靜，誰知道事實的發展總是出人意料，而她也不如自己以為的那麼無動於衷。
原以為停止了的，其實並不曾停止，那股暗藏的波浪，會在下一次風起的時候翻湧成巨浪。
「沈飛宇」這個名字，注定成為她生命裡磨滅不去的痕跡。
想起半年前離開的那一刻，淚水掉了下來，她不是心傷於不再相見，而是嘲笑自己。
他應該早就忘了那一夜的事吧！
她隱約記得「飛成」這個公司，原來這半年來備受矚目的企業便是由他所統御。由於即將面臨連聯考，新聞是父親唯一允許她觀看的節目，只是想不到會勾起她埋藏心中的記憶。
撫著心口，董琴霏走到窗邊，任晚風吹乾臉上的淚痕。
飛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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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沉澱過後，心傷並沒有表露在董琴霏的面容上，對於換成大哥送她上學，她也沒有疑問或關注。
董政文不得不開口，「小霏，你有心事？」儘管看來如常，但他看出了她眉宇之間的不快樂。
董琴霏抬眼看著大哥，疑問地眨了眨。
「小霏，我和哲文都和很擔心你，我們看得出來你有心事。這半年來你愈來愈沉默，什麼話都不多說，對於你最親的家人，除了基本的問候之外，你不曾再多說過什麼。」董政文心想，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家庭不和諧。
「我沒事，只是高三了，聯考的壓力難免大一點。你和二哥以前經歷過，應該明白的。」董琴霏淡淡地道。
「真的是這樣嗎」」董政文歎口氣「對爸、媽，或許你有些顧忌不敢說，但對我和哲文，你並不需要刻意隱瞞些什麼。小霏，我們都很關心你。」
眨去眼中的酸楚，董琴霏說：「我知道大家關心我，可是我真的沒事。大哥，麻煩你，我快遲到了。」她輕聲提醒。
董政文這才發動車子。一路上，兩人是沉默的，董政文感到有些沮喪。
「大哥，謝謝你。」到了校門口，董琴霏自然開門下車。
「小霏！」董政文突然下車，喚住她的腳步。「我和哲文或許不擅表達，但你要記住，當你想說的時候，我和哲文隨時都等著你。」
「嗯，大哥再見。」董琴霏回身朝哥哥點了一下頭，然後才轉進校門。
董政文回到車子裡，望著她娉婷優雅的背影，才恍然發現他的小妹已經長大了。
每個人都有秘密，他不強迫她說出，但至少得讓她知道，她並不是完全孤立無援。
歎口氣，他上車發動引擎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