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千水
「我——」
「你是平王爺未過門的妻子,你必須忘了平王爺之外的男人。」常喜嚴辭命令。
「我不能。」她抬起頭。「義父,我愛狂劍,而且在這段時間裡,我和狂劍……已是夫妻了。」常喜面色一下子刷白。
「你說什麼?!」
「實際上,狂劍已經是我的丈夫了。」月靈勇敢地坦白。她的心、她的身子早在兩年前就全交給了狂劍,沒有保留。
「你……你居然這麼做,居然……居然這麼……」常喜氣得發抖,指著她的手指握成拳,終於忍不住揮出手掌。「啪」地一聲,月靈問也沒問,咬唇忍下了這一巴掌。
「不知羞恥!」常喜怒罵。
月靈默默承受,是她讓義父失望,她不怪義父對她動怒。
常喜氣得幾乎昏倒,看見自己從小教養到大、一向乖巧但事的女兒,再度違背他的心意、再度被那個卑鄙的男人拐了去,他氣怒又心痛得無以復加,心中對狂劍的恨意又加深一層。
常喜看向月靈。
她一直低著頭,對他的憤怒不響應也不閃避,白皙的臉上有著紅腫的指痕。「雖然還沒正式拜堂,但你已算是平王府未來的王妃,為什麼不潔身自愛?」常喜質問,「靈兒,你一向是為父引以為傲的女兒,但是看看現在你做了什麼?發生了這樣的事,你要義父如何去向平王爺交代?你要義父怎麼面對平王爺?」
「是我的錯,我會向平王爺請罪。」她低聲回道。
「抬頭看著我。」他命令,「告訴義父,你不是心甘情願,而是被迫的,義父會替你想辦法。」
月靈抬起眼,很清楚地說:「我沒有被迫,義父,我是心甘情願的。」
「你——」
月靈接著說:「義父,我知道你想幫我,可是我與狂劍……已是事實,我愛狂劍也是事實。」
「你——為父怎麼告訴你的,你都忘了嗎?狂劍是我們的敵人,他還害死了你大哥——」
「他沒有。」月靈再度打斷。「大哥的死是意外,不是狂劍害的。」
「這是他告訴你的?你就因為他而懷疑義父所說的話?」常喜更生氣。
「不是。」月靈深吸口氣。「義父,我已經恢復記憶了。」
常喜還想怒責的語氣忽停,他瞪視著月靈。
「狂劍什麼都沒有說,也不為任何事做辯解,是我自己想起來的。大哥會墜下無命崖,天綬門的傅門主固然脫不了責任,但是那場決鬥是大哥下的戰帖,大哥就必須承擔決戰的後果。」
「靈兒……」常喜震驚地跌坐在椅子上,月靈卻一臉平靜。
「我知道義父恨天綬門,可是狂劍已經不是天綬門的人了,義父與傅門主之間的恩怨,早與狂劍無關。我知道義父也反對我和狂劍來往,可是狂劍與我之間的一切,早在你和天綬門正式對立之前就開始。狂劍早就在我心裡了,我沒有辦法在愛狂劍的情況下,嫁給任何人。」她無偽地說明。
「他……他有什麼好?!」常喜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怒吼道:「平王爺的身份尊貴,身為平王妃是何等尊榮,像狂劍那樣一個江湖浪子,他能給你什麼?!」靈兒為什麼那麼傻?放著好好的富貴生活不要,偏偏選擇像狂劍那種朝不保夕的男人?
月靈一怔,而後笑了。「義父,榮華富貴能保證什麼?多少王公貴族的後院,藏著的是無數女人的悲泣,因為她們嫁了人,身在富貴中,卻沒有快樂、沒有依靠。淚濕羅巾夢不成,紅顏未老思先斷,這樣的榮華有什麼可欣羨?」她吸口氣。「義父,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感情的事又怎麼由得了人?我希望自己可以不要讓你生氣、不要讓你失望,可是我也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期待能和自己心愛的人廝守一生,這樣的願望算是奢求嗎?」
「不算,但錯在你選錯對象。」常喜恢復冷靜。
「靈兒,如果你今天選上的是任何一個男人,義父都會樂見其成,惟獨狂劍不行。」要怪就怪天底下男人那麼多,她偏偏選了一個他最不能接受的人來愛,這就是錯。
月靈一窒。「就因為……他曾經是天綬門的人?」
「沒錯,」常喜冷酷一笑,「烈兒的死,咱家與天授門是新仇加上舊怨,狂劍也曾經幫傅鴻儒來對付過咱家,咱家絕對不會放過他。」
月靈搖搖頭,永遠無法理解這樣的仇視來、仇視去,有什麼意義。
「靈兒,聽義父的話,忘了狂劍,這輩子你跟他不會有結果。」常喜讓月靈坐下。「平王爺很快就會來,關於你失去貞潔的事,你一個字都不許對王爺說,所有的事都交給義父,義父一定會讓你順利嫁進王爺府。」
「不,我不會隱瞞平王爺。」她拒絕。
「靈兒!」
「義父,請你原諒靈兒不孝,是靈兒的決定,靈兒會自己承擔所有的錯,不會連累義父。」
「你想做什麼?」
月靈突然跪下,磕頭感謝常喜的養育之恩。
「義父,謝謝你教養了靈兒這麼多年,靈兒無法承歡膝下,請原諒靈兒。」她又磕了三個響頭。
「你這是做什麼?」常喜大驚失色地扶起她。
「拜別義父,請義父不必再為靈兒費心了。」她平靜地回答。
「不許你做傻事!」常喜怒吼,「你以為向王爺坦白一切,讓王爺把一切事怪在你身上,狂劍就可以平安了嗎?」
月靈的表情告訴常喜,她的確是這麼想的。她要用自己的命換狂劍的平安,常喜又氣得肝火大動。「好、很好,為了一個狂劍,你居然連義父都不要了。狂劍夠本事,能將你迷成這樣。」常喜怒極反笑。「靈兒,義父可以明白告訴你,就算平王爺肯原諒狂劍,義父也絕對不會放過他。」
「義父!」月靈面容一僵。
「義父不必怎麼做,光憑狂劍半途襲擊迎娶隊伍,咱家就可以以行刺王爺為由,拿他當刺客治罪,狂劍只有死路一條。」哼!常喜拂袖欲出房門。
「義父,不要!」月靈拉住常喜。「義父,求求你,不要這麼做。」
「膽敢半途劫走未來的王妃,狂劍是自尋死路。」常喜毫不留情地說,「靈兒,你是咱家最疼的女兒,咱家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給狂劍一條生路,就看你怎麼做。」這是他最後的撒手鑭,不信月靈不就範。
看著常喜冷怒的表情,月靈突然明白了,也覺得悲哀。
這是大哥最後的感覺吧?
因為心寒,原本效忠感恩的心頓時變冷,什麼樣的恨能令自己一向敬重的父親用盡一切方法來威脅欺騙自己的子女,手段卑劣也無妨?曾幾何時,那個關愛他們的義父已被權勢與私慾腐蝕了心?
她知道義父對她、對大哥,除了利益再不會有關愛了。那些關懷、著急都只是為了想讓她順從而已,偏偏她不再順從,所以他變了方法,從善誘改為威脅。一個一手將自己撫養長大的父親可以不斷地算計自己,相較之下,身旁那一顆始終守候與付出的真心顯得多麼可貴。可笑的是,掙扎了那麼久,她終究得做出選擇。
第十章
「好,我會照義父的意思去做。」月靈聽見自己空洞的聲音。
「真的?」
「是。」她麻木地點點頭。「只要你放過狂劍,不再追殺他,我會依照你的意思,嫁給平王爺。」
「這才是我的乖女兒。」常喜欣慰地笑著。「你好好休息,再不久王爺到的時候,我再派人來通知你,你收拾好行李,等著當平王妃就好。」
常喜滿意走出門,命兩個人在房門外看著後,這才離開。
月靈對外在的一切事物不再有感覺。
是心痛、是失望、是心傷,以致什麼事對她而言都不重要了。她咬住下唇,卻止不住因為情緒激動而再度引發內傷,暗紅色的血液流出,成為她蒼白面容上惟一的妝點。
摀住胸口,她顫巍巍地攀向床,意識昏沉。傷口的痛、心口的痛,她已經不知道哪個比較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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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爺在隔天一早到達,一到驛館,就要求見月靈。
常喜親自來叮嚀了月靈好一會兒,才將王爺請進來。為了尊重平王爺,常喜特地將看守月靈的兩名護衛調走。讓兩人在驛館裡的庭院能放鬆心情地相聚。
平王爺看著一臉平靜、卻蒼白、憔悴的月靈,忍不住心疼地走向她。
「靈兒,你受苦了。」
他伸出手想撫摸她,月靈卻退開。
「靈兒參見王爺。」她木然地行著大禮,生疏得像是名陌生人。
平王爺皺起眉。
「靈兒,起來,你不必對我行這種大利。我們很快就會是夫妻了,夫妻之間不必計較這麼多。」
「謝王爺。」她從命起身。
平王爺拉著她一同坐下,月靈卻再次閃開,平王爺的眉頭皺得更深。
「靈兒,你被狂劍擄走後,本王一直很擔心你,與喜公公的東廠配合四處找你,現在看到你平安回來,本王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