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千水
今天,駱問曉沒有再喬裝成小丫鬟,她乘著轎,規規矩矩的由駱家大門出發,前往吉恩寺進香禮佛。
一路上,她坐在轎子裡百無聊賴,又不願意掀開轎簾偷偷摸摸的窺看,只好祈禱快點抵達目的地。
「小姐,我們快到吉恩寺了。」小喜輕聲說道。
還是這個貼身侍女懂事,知道她會等得不耐煩。
駱問曉吩咐:「小喜,讓他們把轎子停在吉恩寺旁,你陪我到寺裡祈福,其他人就自由活動,申時一到,再回到這裡準備回府。」
這種難得的好日子也該讓其他人輕鬆一下,在這一點上,她可是非常懂得體貼人的。
「好的。」小喜跑了幾步告訴前面的家丁們,就見他們個個露出歡喜的表情。
終於到了目的地,主僕兩人提起裝著供品的竹籃,走進了吉恩寺。
不知道她今天能不能見到上次的救命恩人呢?他沒能在廟會之前找到她,依照約定,他得將自己的來歷告訴她。
駱問曉輕輕一笑,虔誠地在佛前跪下,祈求父親身體康健、無憂少煩,駱家上上下下皆平安,以及……他今天會出現。
她在寺內祈禱著,渾然不知寺門外有一幕似曾相識的情景正在上演。
「趙公子,別來無恙呀!」臨安三書生齊聲招呼。
「在下近來修身養性,在家讀書習字,自然無恙;反觀三位兄台,這幾日來文宴不斷,想必文采增進了不少吧?!」趙祥生依然是那副目中無人的模樣。
三書生互看一眼,其中之一開口嘲諷:「唉,不知道是誰那天輸了一場賭約,現在居然還敢大言不慚?」
「誰輸了?」趙祥生故作張望貌,「臨安城裡只有本公子看不上的女人,哪會有女人不買本公子的帳?!」
「你連一個小姑娘都邀不到,還被人修理得灰頭土臉,這事全臨安河畔的人都看見了。」說罷,三個書生全笑了起來。
趙祥生收起扇子,問身後的人道:「有誰看見了?」
「沒有。」家僕們一致搖頭。
他再轉向面前的三人。「瞧,誰也沒有看見,你們莫非是妒忌本公子,所以才故意譭謗我。」
「譭謗?!」做賊的喊捉賊哪。
「不然我們再賭一次,看我們四個人究竟誰才是臨安城最風流倜儻的第一公子。」趙祥生說道。
三書生望了望彼此,最後由杜子為代表回答:「誰知道到時候會不會又有人不認帳?人無信不立,有人自以為飽讀詩書,卻把書都給讀到背後去了。」
「就是嘛。」另外兩個書生附和。「賭輸了也不認帳,我們又不是每天吃飽太閒,專門陪你玩這種小孩子把戲。」
「哼,少在那邊找借口推托。我看你們根本是怕自己輸了沒面子,所以乾脆不賭。」要耍嘴皮子,誰不會呀!
「好,為了讓你心服口服,我們就和你再賭一次!」
「杜兄……」
「怕什麼,難道我們三個會輸給他嗎?」
「好氣魄!」趙祥生讚賞道。「杜兄果然豪氣過人。這樣吧,為了公平起見,我們四人都有機會,只要有誰能夠最快邀得佳人同行,就算他贏了,而排名最後的那個就算輸,中午的酒膳由他付帳請其他三位,這樣應該可行吧?!」
「對像自己選嗎?」
「不行,萬一有人為了贏得賭注隨意找個人充數,那不就失去了打賭的意義。我們一個一個來,選的對象不一定要同一個,但是必須經過其他三人的認可,這樣才算通過。」張書生補充道。
「好,可以。」其餘三人全都同意。
「那就開始吧!」
爭個風流的排名也值得他們大費周章,當書生都這麼閒嗎?
***
「小姐,我們到外邊兒等一等吧,這裡太多人了。」上完香,小喜見香客眾多,生怕小姐讓香火誤傷了,便建議道。
「也好。」駱問曉打算順便在吉恩寺附近逛逛。
主僕兩人才剛到涼亭坐下,沒想到就飛進來一隻討厭的蒼蠅。
「姑娘好面熟。」
「公子請自重。」小喜立刻擋在自家小姐面前,教陌生男子不得再接近。
「在下杜子為,乃臨安三書生之一。方才見這位姑娘相當面熟,所以才過來打聲招呼。」
「我家小姐不認識你,請公子離開。」開玩笑,憑他一句面熟就想搭訕,那小姐豈不是得認識全臨安城的人了?!
「在下並無惡意,只是想與小姐交個朋友;可否請問小姐芳名?」
「我家小姐不想認識你,公子請離開吧!」小喜不耐煩的再次聲明。
「小姐若是臨安人,應該聽過在下與另兩位好友的名聲才是。小姐大可放心,在下絕非惡人。」
「無論你在臨安多有名氣,如此搭訕陌生女子,都不是讀書人該有的行為吧!」駱問曉終於出聲,輕柔嗓音訴說的卻是清冷含諷的語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果一時冒犯能覓得佳人美眷,今日的荒唐之舉何嘗不是往後的一段佳話?」杜子為振振有詞。
駱問曉不禁搖頭。「看來賞荷日之事並未帶給公子任何啟示。」
聽見她的話,杜子為先是納悶,但在清楚見著佳人的容貌之後,他隨即想起賞荷日遇著的那位小姑娘。
「你……你……」她就是「她」,那個給了他們釘子碰的女子?!
「杜公子,請回吧。」她淡淡的下了逐客令。
「姑娘,在下是誠心想與你交個朋友的。」杜子為不死心地道。得知她並非出身低微,而是某家千金之後,他更想認識她了。
駱問曉搖搖頭,一偏頭就看見在一旁等候的幾張熟悉面孔。
「請順帶轉告你的朋友,就說小女子高攀不起各位才子,請諸位另覓對象吧。」對這些文人,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姑娘——」
「杜公子,聰明人懂得適可而止,若過分強求,只會換來完全相反的結果。」她打斷他的話,很明白的宣告己意。
人家話都說得這麼明瞭,他再待下去只是自取其辱。
杜子為一臉僵硬地說:「冒犯了。」隨即黯然離開。
駱問曉輕輕笑了起來。
這些書生如果讀書有這麼認真,相信不會連鄉試都過不了;只會仗著幾分文才在鄉里之間自命風流,滿腦子風花雪月,那有什麼出息呢?
「小喜,我們到附近走走吧。」去看熱鬧人擠人,總好過待在這裡被人當作目標不斷打擾。
***
事實證明,廟會比賞荷要有趣得多了,至少活動不是單一的游河、吟詩,喝酒之類的。市街上的小販除了食擔、胭脂水粉、民生用品之外,還多了許多平常見不到的特殊小玩意兒。
駱問曉停在一個賣陶瓷娃娃的攤子前,目光落在一對喜氣的紅色娃娃上。
「小哥,請問這對娃娃怎麼賣?」
「這對嗎?姑娘若是喜歡,算你八文錢就好。」
「哦!」她沒摸到腰間的荷包,這才想起自己並沒有帶銀兩出門。歉然的對那小販一笑,才想轉身離開,卻撞上個人。
「哎呀!」她低呼一聲,那人出手扶住了她搖晃的身軀。
「看來,你有走路不看路的習慣。」
兜頭罩下的,是一陣冷淡的戲謔,她訝然抬眼,對上一張熟悉的面孔。
「這是八文錢。」楚向天掏出錢,同時將娃娃取過來。
他瞧了瞧,實在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便轉遞給她。
「喏,你的。」
「謝謝。」她微紅著臉接過。
「小姐,他……」小喜驚訝的看著小姐與陌生男人交談。
「他是我的朋友。小喜,你先回廟裡把東西整理整理,我待會兒就過去。」她交代道。
「是,小姐。」
見小喜轉回廟裡,駱問曉走向另一旁,他也尾隨在後;等他們身邊不再有著往來不絕的人群後,她才開口。
「你沒有找到我。」
「哦?」他看著她,依然少有情緒表現。
「願賭服輸,現在你該告訴我你的身份了吧。」她笑意盈盈。
「未曾打賭,何來輸贏之說?」再見到她,她的衣著打扮十分不同於上次;不變的,是那雙靈活大眼和她細緻的容顏。
她睜大雙眼看著他。
「堂堂男子漢,怎可戲弄我這弱女子?」他打算不認帳嗎?她努力的瞪著他。
他被她認真又不甘的表情逗笑了,臉上冷硬的線條稍稍融化。
「我來自楚雲堡。」他道出答案。
「楚雲堡?」她想著。「是近幾年來,江湖中快速竄起的那個楚雲堡?」
「你知道江湖中事?」他比她更驚訝,難以想像一個閨閣千金會聽聞江湖中事。
「聽過一點點。」她答道。「你就是那個傳聞中莫測高深的楚雲堡堡主——楚向天嘍?
他點點頭,惹來她訝然不已的注視。
「沒想到你這麼年輕……」
「你以為我該年紀一大把嗎?」
「想像嘛。」她聳聳肩道:「哪有人這麼年輕就威名遠播的。」
「行走江湖,憑的是本事,而不是年紀。」他平淡地道。
「說得也是。」她眨眨眼,笑了出來。「不過你也不是萬能的,起碼你就沒在期限之內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