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千水
「不用了,師父。一切都來不及了,我的孩子再也不會回來了……」
「如果你早說出來,這一切的事都可以避免。」宮縭開口,「曲悠什麼事也不知道,你不該拿她作為報復的對象;如果你願意說,就算師父不幫你,我也會幫你。」
「你?」佟羚驚訝的看著宮縭。
「我們也許不親近,但十幾年的姊妹之情不是假的;我也許冷淡慣了,但卻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妹妹受苦而不理。」
「妹……妹?」
宮縭走近她,將她扶了起來。「對,妹妹。我們二人無父無母,只有師父照顧我們,當然必須彼此互相照顧;只可惜我發現得太晚,否則你對曲悠的恨不會這麼深。」若是她早一些發現不對勁,這一切也許就不會發生了。
「你……」佟羚看著宮縭,說不出話。
「願意認我這個姊姊嗎?」宮縭伸出手。
「姊姊!」佟羚撲向宮縭,委屈的流下過去所有的傷心。她的不平,只是在於不能得到重視,然而她怎麼也想不到,她所需要的關懷,竟是由一向冷情的宮縭所給予。
巫蘭看著這一幕,心中交雜了不捨與感歎。
「若是師父早些注意到,也許,你就不會受到這麼大的傷害了。」喀爾達對佟羚所做的一切,她絕不會原諒。
「師父!」佟羚抬起頭,看著師父體諒的神情,不禁跪了下來。「是我的錯,我不該對曲悠做出這麼過分的事。」
總是在錯誤發生之後,人們才知道後悔,只可惜往往已經來不及了;傷害已經造成,如何也彌補不了。
「羚兒,你起來。」巫蘭扶她站起。「事情發展至今,為師不能怪你,但你必須去面對自己犯下的錯。」
佟羚輕輕點頭,心甘情願的聽從師父的安排。
「走吧,我們一同回廣成樓。」
※※※
憂心如焚的慕容少懷與嘯月守在門外,他們擔心房內兩人的安危,卻只能束手無策的等待。
「大少爺。」張掌櫃找到他們。
「怎麼了?」
「有一位姓唐的公子與一位姑娘在外頭,說是來找六少的;大少爺是否要見他們?」
「姓唐?」莫非是……慕容少懷眼睛一亮,「快請他們進來。」
不一會兒,張掌櫃帶進一名神采非凡的男子與一名蒙著面的女子,隨後告退。
想不到在武林中名震四方的唐逍竟然如此年輕。
「在下慕容少懷,少凌正是舍弟。」慕容少懷先表明身份。
「在下唐逍,這是拙荊,久仰慕容公子大名。」唐逍回禮。
「這句話該是我說才是。」心折於對方朗朗風采,慕容少懷自歎弗如。
「先前巧遇六少,今天回經此地,特來探望,不知道六少的傷勢可有好些?」
「多謝關心,舍弟之傷早已無礙,只是……」慕容少懷簡短扼要的將整件事說了一次,誠懇地道:「唐公子既然會來,想必也是有心人,在下懇請你再救舍弟一次。」
唐門是用毒名家,而唐逍在唐門中的地位更是尊崇有若神祇,慕容少懷不知道眼前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救得了弟弟。
「何以見得我一定能救?」
「論用毒,唐門中人莫不對你萬分推崇,如果連你也無能為力,舍弟……大概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唐逍搖頭笑了笑。「擅使毒者,不一定就善於解毒。武學之道沒有止境,各門各派自有不同;萬物變化莫測,世上的毒也無窮無盡。」他望了妻子一眼,「我也只不過是一介凡夫,自然有不可及之事。」
慕容少懷一聽,黯然的歎了口氣。
唐逍卻繼續道:「不過,據我所知,「鴛鴦斷」並非無解之毒。」
「唐公子知道解法?」
「能不能解,得視他中毒多深而定──」
他的話聲還沒落定,房裡便傳出一聲淒厲的叫喊。
四人同時一震,立刻衝進房裡。
※※※
纏綿的情慾之境如夢似幻,少凌的唇、少凌的手,少凌的身體,灼熱的與她契合……
她的生命,像是重新又活過了一回。
她唇邊含笑的睜開眼,認出了這是慕容少凌的房間,而他,就躺在自己的身邊。
「曲悠,你醒了?」慕容少凌看著她。
「嗯,我……我怎麼了?你──」她發現了兩人衣衫不整,忍不住低呼。「我們……」
「我們已成夫妻,你會怪我嗎?」儘管勉強,慕容少凌還是露出一個微笑。
「不會。」她直覺的搖頭。「我……我喜歡你,一直……都很想和你在一起。」
「我也是,我多希望可以伴你到此生終了……」他眼中有著不捨、深情與憐惜。「我愛你。」
最後一吻,落在她的唇上,他乏力的閉上眼,曲悠震驚的發現鮮血自他唇角汩汩流出。
「不!」她驚呼。「少凌,少凌──」
※※※
曲悠木然的坐在椅子上,打從自慕容少懷口中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她就沒再說任何一句話。
巫蘭攜著宮縭與佟羚再度來到,看見曲悠安然無恙,她們都知道是慕容少凌救了她。
想不到看起來遊戲人間的慕容少凌,竟對曲悠用情如此之深,寧願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救她。
「悠兒。」
巫蘭喚著,但曲悠並沒有回應。
「悠兒──」巫蘭走近,卻被慕容少懷阻止。
「前輩,請留步。」
巫蘭已沒有第一回來時的氣焰,見慕容少懷擋在身前,她沒有動氣,只是探問道:「慕容少凌還好嗎?」
慕容少懷極淡的笑了,「少凌甘願犧牲自己救曲悠,他的生死是慕容世家的事,與他人無關。」
「慕容公子,我們這趟來並無惡意,只是帶羚師妹來向悠師妹賠不是,祈求她的原諒,請你行個方便。」宮縭說道。
慕容少懷才要回答,唐逍夫婦正巧自內室步出,曲悠驚跳了起來,立刻奔到他們面前。
「少凌……有救嗎?」她顫著聲問。
「你別擔心,他暫時沒事了。」唐逍回道。
此話一出,眾人皆稍稍鬆了口氣,而曲悠則是差點站立不穩,唐逍身旁的女子適時伸出手扶住了她。
「謝謝。」曲悠道謝,又問道:「我能不能進去看他?」
「當然可以,但他現在還在昏睡。」唐逍回道,然後看向身後眾人。「看來這些人之中,似乎有人等著和你說話,你不和她們談談嗎?」
曲悠一頓,深吸口氣,這才轉過身望著師父與兩位師姊。
「悠師妹,對不起。」佟羚首先開口。「我不該害你,這一切原本不關你的事,然而你卻陰錯陽差的成了代罪羔羊……」
佟羚毫無保留的將發生在她身上的事說了一遍,所有的人都默默聽著,不知道這一切的錯誤到底該怪誰?
「對不起,請你原諒我。」佟羚愧疚地道。
曲悠靜默了會兒,輕聲說道:「原不原諒已經沒有分別了。」她轉向巫蘭,眼裡閃著淚光,「師父,我不會再回玉龍谷了。少凌為我甘願捨命,今後他在哪裡,我就在哪裡;他若無法痊癒,我也不會獨活。」
巫蘭一震。
「師父的養育之恩,請容曲悠來生再報;也請師父原諒曲悠不敬、不孝之罪。」曲悠跪了下來,同師父磕了三個頭。
「悠兒……」巫蘭不捨,卻也知道她無法留住曲悠了。沒想到她的固執己見,會帶給曲悠這麼大的磨難。
「縭姊姊,謝謝你幫我,曲悠永遠都會記得,你是曲悠心中最好的姊姊。」她朝宮縭道。
宮縭只點了點頭。「師父不再反對你和慕容公子的事,我希望他能好起來,帶給你幸福。」
「謝謝縭姊姊,也謝謝師父。」曲悠最後看向佟羚,「我並不恨你,也許這是我的命,只是……不該累得少凌為了我……」她哽咽,無法再說什麼。
「對不起。」佟羚只能這麼說。這一生,她注定得背負著這個歉疚。
見她們的恩怨已經做了了結,慕容少懷這才開口。「唐公子,你說的「暫時沒事」,是什麼意思?」
「雖然我能解毒,但沒有解藥也是枉然;目前,我只能暫時壓制住六少身上的毒,但要救他,除非拿到黑風山莊的獨門奇藥「九續丹」。」
黑風山莊?聽見解藥所在之處,慕容少懷原本的喜悅,立刻又化成了愁苦。
唐逍取出一瓶藥交給曲悠。「這藥,每隔三天讓六少服一顆,絕不能中斷。」曲悠點點頭接過,唐逍又看向慕容少懷。「一個月之內,如果不能想辦法拿到九續丹,我也無能為力了。」
「謝謝你。」曲悠對唐逍夫婦致意,然後便進入內室陪伴慕容少凌。今後,再沒有什麼能分開他們,就連死亡也不能。
「我去拿解藥吧。」巫蘭道。徒兒惹的禍,身為師父的她也不能置身事外,如今她只能想辦法彌補。
「不必。」慕容少懷拒絕道。「慕容世家的事,慕容世家自會解決;前輩的好意,少懷心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