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千水
聽見這聲抗議,慕容少凌及時止住笑意。
「沒有,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怕黑而已。」他清了清喉嚨,繼續道:「其實現在有月光,也不算太黑,你可以不用這麼怕的。」
瞧瞧,他居然在這個不知名的山林間,做起他這一輩子還沒做過的事──「哄」一個女孩子。天,想他慕容六少一向只有整人的份兒,哪可能安慰人?這事要傳出去恐怕沒人會信。
曲悠慢慢的張開眼,看到樹木可怕的黑影時卻又忙不迭地閉上,臨閉眼前正好看見他的笑。
「你騙人!」他明明在笑,還說沒笑她;林子明明就很黑,他還說不黑。曲悠委屈不已的扁嘴哽咽,但還是沒離開他的懷抱。「你笑我……」
「沒有、沒有,我真的沒有笑你。」雖然只是一瞥,但也足夠讓他看清楚她的模樣了,他的心不期然的震顫了一下。
在她細緻白皙、嬌婉動人的臉上有著一抹令人心憐的柔弱,而她怯怯的神情裡更有著罕見的純真與善良,憨然的反應裡儘是對他的控訴。
「可是,你在笑……」曲悠盈滿不解的聲音悶悶的傳來。
「我笑,只是一種禮貌。」慕容少凌隨口掰道。「我們第一次見面,我應該微笑的自我介紹,不是嗎?」
好像是……她呆呆的想。
「你不會突然消失,留我一個人在這裡,對不對?」她突然文不對題的問道。
「對。」
聽見他毫不猶豫的回答,曲悠這才放心,然後小心的再一次抬起頭,她瞄了下黑漆漆的四周,忙不迭將眼光定在他的身上,雙手不自覺的緊拉著他的衣袖,很怕他會突然不見。
「很晚了,你怎麼沒有回家?」這少女看起來就是一副被保護得好好的模樣,她的家人怎麼會放她一個人在這裡?
「我……我練劍練得忘了時間,等我想起來該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老實地回答,接著又問:「那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我是路過,準備在這裡露宿一晚。」慕容少凌笑道。
露宿?曲悠眼睛一亮。
第二章
第2章
「那我可不可以跟著你一個晚上?」
呃!慕容少凌呆住。
跟著他一個晚上?!天,這是一個未出閣的少女應該說的話嗎?在中原,隨便抓一個女子,打死她都說不出這種話,可是這少女居然說了,還一臉無辜。慕容少凌覺得有點無力。
「你不認識我,不怕我是壞人嗎?」他乏力地反問,總算沒被她的大膽要求給嚇暈。
「你……」曲悠看了看他。「你應該不是壞人呀。」
「你怎麼知道?」
「看起來不像。」
她回答得很順口,慕容少凌完全被她打敗了。
「萬一我是呢?」這種不知人間險惡的單純女子,早晚連自己怎麼被吃掉的都不知道。
「你不是。」她依然強調。「你跟喀爾達不一樣,他的眼神會讓我好害怕,好像要把我吃掉一樣,可是你不會。」
她說完又不自覺的靠近他一點。想起喀爾達的眼神,即使他現在不在這裡,她都還是覺得不安。
喀爾達?喀爾達又是哪個角色?慕容少凌沒轍了。
「好吧,我不是壞人。」對這種不知世事的小女孩而言,他的確不是壞人,看她又縮起肩膀,他很自然的伸出手環住她的肩,什麼男女之防,此刻先滾一邊去吧!
「喀爾達是誰?」
「是納西族的族長。」她回答,然後抬起頭看他。「我很怕黑,你不會嚇我、不會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對不對?」
她只關心這一件事,看著他的眼神惴惴不安。
「對。」面對她信賴的表情,慕容少凌突然發現,生平第一次,他對一個陌生的女子有了憐惜的情緒……
不過,感覺還不錯就是。
宮縭備好晚膳後,因為遲遲不見曲悠而有些擔心。
「宮縭。」佟羚才從城裡回來,正好遇見步至門口的宮縭。「你在等什麼?」
「天已經黑了,曲悠還沒回來。」她簡單的回答。
「曲悠?」佟羚疑惑了。那小丫頭一向最怕黑的,怎麼天都暗下來了,她卻還沒回來?但不一會兒,她便不在乎地說道:「也許是跑到哪裡玩,忘記回來了也說不定,你何必為她擔心?」
「曲悠怕生,不可能在陌生的地方待太久;如果不是為了你的交代,她不會留在那裡繼續練劍。」
「你認為這是我的錯?」佟羚提高聲音反問。「曲悠都那麼大的人了,早就該懂得怎麼照顧自己。難不成還要我跟著一路保護到底嗎?」
「你是她的師姊,大可不必對她那麼嚴厲;再說,如果你的動機沒有令人懷疑之處,就該問心無愧才是。」
宮縭只是敘述,不過聽在佟羚的耳裡卻跟指責沒什麼兩樣。
「喲,想不到一向冷冰冰的宮縭,居然也會關心起別人來了?」佟羚嘲諷地道,「宮縭,我要怎麼教她是我的事,輪不到你來插嘴,別忘了我們的身份相當。你沒有資格管我的事。」
「我不是想管,只是提醒你,曲悠的身份和你一樣,你同樣也沒資格管她,師父是要我們教她,不是要你去傷害她。」
「傷害她?」佟羚冷笑。「我傷她了嗎?有你這個自以為是的保護者在,我哪動得到曲悠?」
「你自己知道分寸,如果曲悠有個萬一,你也難以對師父交代。」宮縭不再多說,旋身進入屋舍內。
佟羚看著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唇邊的冷笑始終不褪。
哼,又是為了曲悠。
她真不懂,既膽小、領悟力又差、學什麼都慢的曲悠,為什麼師父會特別偏愛她,就連高傲冷漠的宮縭也關心她。
還有……還有……她恨恨的一咬牙。
曲悠就是那一副可憐的模樣讓人喜歡而已,但她偏偏不吃這一套!在師父出關前,曲悠還有得受的。
※※※
天愈來愈黑,曲悠堅持不肯離開慕容少凌身邊,他只好帶著她去收集一些枯枝,然後就地生起火,兩人並肩坐著烤火。
「你叫什麼名宇?」
「曲悠。」
「為什麼你會一個人跑來這裡?」
「是羚姊姊帶我來的。我很笨,一直練不好她教我的武功,羚姊姊就罰我在這裡繼續練習;我練得忘記時間,等意識到天黑才想回家,卻又害怕得跑不回去。」她沮喪地說道。
「練武?」慕容少凌挑起眉。
「是啊,我在練劍。」她說道。「因為我的劍法練得不好,師父在閉關之前就要羚姊姊和縭姊姊多教我一些;可是我很笨,一直都學不好。」
慕容少凌聞言不禁轉眼看她。
她的臉很白,在火光的照映下,透明得像是由水凝成;圓而亮的大眼,神情裡有著稚真與純淨的氣息。他很容易便可以看出她對人毫無防備之心,也不懂得什麼迂迴伎倆。也許,她從未有機會與外人相處。
「你為什麼怕黑?」他問。
她咬著唇,遲疑了一下。「有一次師父帶著我和縭姊姊、羚姊姊三個人一起到林子裡練輕功,結果我練著、練著,不小心就和大家愈離愈遠,在前頭的師父沒發現我不見了,還是不斷向前,結果我就在樹林裡迷了路;我一個人在樹林裡跑到好晚好晚,後來害怕得嚇昏了,等我醒來,師父已經把我救了回去。從那之後我就一直很怕黑。」她低著頭說。
慕容少凌見狀伸手攬住她,曲悠頓時覺得肩上的冷意沒了,那份讓人彷彿丟下的錯覺也消失了。她抬頭朝他一笑,身體又挪近了他一點。
「那時你多大?」
「六歲。」她回答,神情裡有一點點畏怯與無奈。「我很膽小、也很笨,不論學什麼都學得慢、也學得不好,幸好師父一直都很有耐心、也很疼我;縭姊姊也是。」
「縭姊姊?」
「嗯。」她點點頭。「師父收了三個徒弟,縭姊姊最大、然後是羚姊姊,我最小,本事也最差。」
「可是我覺得你很好。」慕容少凌直覺地道。
她很單純,這是他一眼就看得出來的特質;清澈的眼眸無偽真誠,讓他不由自主的放下防備之心,行走江湖時慣有的警覺性根本用不到她身上。
「謝謝你安慰我。」曲悠給他一抹滿足的笑。她知道自己很笨、缺點也很多,他是個好人才會安慰她。
「我是說真的。」他強調著,因為一看就知道她並不相信他的話。
在他眼裡,她的純真與無偽彌補了一切,是一個無可取代的珍貴優點。
還有那一對眼睛。
跟著二哥踏過中原許多城市,他從沒有見過有哪一雙眼睛是如此透明晶亮,澄澈似鏡,讓人不自覺的便會望向她。
曲悠對他的強調回以一笑,岔開話題。「你呢?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來到這裡呢?」
她不問則已,一問就是一長串,把慕容少凌給逗笑了。原來,她不害怕的時候是這樣充滿好奇的。
「慕容少凌。」他在地上寫字。「這是我的名字。我來這裡單純是遊玩,因為沒有規畫的隨性遊走,才會錯過客棧,得露宿在山林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