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齊晏
封侵無歎了口氣。「沒關係,能走多遠就多遠……」突然間,他頓住不語,側耳傾聽,臉色陡然一變。「現在要走也來不及了,有三個人正朝這裡走來。」
巧巧霍地站起身,有如驚弓之鳥。
人影在門前止步,盧飛推開門,帶進兩個男人。
兩個男人一看見封侵無就低呼出聲,面面相覷。
「侵無——真的是你!」
封侵無心一沉,臉上僵硬地笑了笑。「朱武、燕順,你們恐怕想不到我會差點死在盧飛手裡吧。」
盧飛心虛,冷汗直淌下來,忙不迭地自辯。「不知者不怪罪,我一聽說封公子是太子身邊的人,立即傾全力替他療傷,不敢耽擱,一開始不明就裡,還望各位官爺別怪罪。」
燕順和朱武沒有搭理盧飛的話,急忙上前察看封侵無的傷。
「臉色這麼差,傷得不輕吧。」兩人關心地問。
巧巧一時忘情,忍不住插口。「昏迷了整整三日夜,血都快流盡了,我好擔心他活不成。」
一聽見她搭腔,燕順和朱武不約而同地望向她,她傾城的容貌和綽約的身影,讓兩個大男人同時呆了呆。
「她是花巧巧姑娘。」封侵無忙說,向巧巧暗使了個眼色。
「原來她就是花魁娘子呀!果然是絕色!」燕順大聲讚歎。
「怪不得太子殿下不派我們去,說不定我們自己連魂兒都管不住,哪裡還保得住花姑娘。」朱武說得憨氣逼人。
巧巧應付地笑了笑,她早已習慣男人的吹捧了,反倒是一逕貶損她的封侵無,輕而易舉便擄獲她的芳心。
「為了保護我,封公子一路上可辛苦了。」她懂封侵無的暗示,刻意不與他太親暱。「被擄進盧家莊後,封公子是為了救我,才遭盧莊主砍傷的。」
「不知者無罪、不知者無罪!」盧飛又一陣心驚膽戰。
「看來,侵無這次功勞不小了,太子殿下肯定會重重賞賜。」燕順笑說。
封侵無一凜,微微失神。
「盧莊主。」朱武回身吩咐。「你去準備舒適一點的馬車來,我們要即刻動身回京,想將功折罪,該怎麼做你自己心裡明白,去吧!」
「是、是、是!」盧飛等了半天,就是等這句「將功折罪」了,他這才吁了口氣,放下心轉身離去。
巧巧聽說能讓盧飛將功折罪,忍不住脾氣大發。「這人幹盡了壞事,怎麼還能將功折罪?」
「這裡不是汴京,我們沒有身份插手管。」燕順聳聳肩說。
「是啊,」朱武接口道。「我們都是太子殿下身邊的大將,花姑娘的身份又特殊,事情要是鬧大了,太子殿下的臉面往哪兒擱,萬一有心人乘機報上朝廷,對太子殿下的前途必然不利,我們能息事寧人最好,就算盧飛做了什麼擄人勒索的壞事,也只能讓本城的縣衙去處理。」
巧巧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們,這樣的人性黑暗面,她根本無法理解。
封侵無似乎也見怪不怪,他只關心其他的問題。
「太子殿下知道這件事嗎?」他問。
「當然知道,是太子殿下派我們來接你們進府的。」燕順說。
巧巧抿著唇,不安地看了封侵無一眼。
「馬上動身嗎?」封侵無冷靜地問。
「是,馬上。」燕順回答。
封侵無深吸口氣,顯然,最後一線生機已被剝奪了。
第八章
四匹馬拉的豪華馬車正朝汴京疾馳而去。
封侵無趴臥在鋪著厚厚褥墊的車廂中,盧飛的「將功折罪」讓他少受很多苦,巧巧和燕順坐在他的身側,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
一雙男女,若是關係不同了,很難不教人察覺,也很難騙得了任何人。
封侵無和巧巧看上去似乎掩飾得天衣無縫,但偶爾交換的一個眼神、說話的語氣、細微的動作,都讓察人於微的燕順看出了不對勁。
出府前,大子殿下曾私下囑咐過他,要他多加留心他們兩個人,沒想到,還真被太子殿下料中了。
燕順陷入掙扎,自己和封侵無相識三年,交情匪淺,實在不願意見到他為了兒女私情而命喪太子之手。
他愈想愈煩惱,隨口丟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氣。」便掀開車簾,彎腰跨了出去,在朱武身旁坐下。
巧巧見燕順一走,急忙俯身帖近封侵無的耳邊,壓低聲音問:「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封侵無望定她,良久良久,才淡淡一笑,用世間最平和語氣對她說:「別怕,置之死地而後生,我們就豁出去,賭一睹我們的運氣。」
巧巧凝視著他片刻,唇邊甜甜一笑,眼中卻悄悄滑下淚來。「賭注是你和我的命嗎?」
「嗯,免不了了。」他握住她的手。
巧巧點了點頭,俯身吻他。「我已經說過了,只要和你在一起,什麼地方我都願意去,先說好,萬一非死不可,我怕我自己會在黃泉路上迷路,你一定要來尋我,來生我還要和你在一起。」
「你準備纏死我嗎?」他縱容地一笑,按下她的頭,深深地吻她。
燕順一直偷偷拉開車簾的一道縫隙窺視著,他們的對話和擁吻全部落入他的眼中了。
馬車緩緩駛入京城。
燕順掀開簾子鑽進車廂裡,臉色古怪地看著封侵無。
「你們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直截了當地說。
封侵無吃了一驚,但隨即鎮定下來,他輕輕握住巧巧的手,深吸口氣問:「你打算怎麼做?」
「我和朱武商量好了,馬車給你們,你們回去接了老夫人就走,走得越遠越好。」燕順鄭重地說。
巧巧驚喜地望了封侵無一眼,但他卻面無喜色。
「燕順,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封侵無堅定地說。「我們闖了禍,不能把你們也一起拖下水。」
「婆婆媽媽的幹什麼,你們走了,我和朱武自有一套說詞,別擔心這個。」燕順豪氣地喊。
「你我跟隨太子並不是一、兩天的事情,難道我不知道這個辦法行不行得通嗎?到時候我們逃了,卻由你們來背黑鍋,這算什麼?」封侵無斷然拒絕。
「我是替你著想!」燕順更急了。「太子會怎麼凌遲你,你不會不清楚,就算要你死,也不會讓你死得那麼痛快的。」
巧巧聽得心驚膽寒,「凌遲」這種酷刑她曾經聽人說過,而現在卻要讓封侵無去承受這種酷刑,光這樣一想,她就已經嚇得毛骨悚然了。
「燕順,你想幫我的心意讓我十分感激,但是不管怎麼說,我都不能讓你們去為我冒險。」封侵無的語,堅定,沒有商量的餘地。
駕馬車的朱武大喊蓍:「快到太子府了,你們商量得如何了?要走不走?」
「先進太子府再說。」封侵無在車廂內高喊。
「你一定會後悔。」燕順的臉色都發青了。
「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能連累太多人,我只拜託你一件事,萬一我真的遭遇不測,請妥善安置我娘。」封侵無淡然地說。
燕順還想說什麼,卻聽見朱武大叫一聲,猛地勒住砩_迫旓T寺沓怠?
「糟了!太子殿下正好出府,和我們迎面撞個正著了。」
燕順和封侵無對望了一眼,燕順率先躍下馬車,再慢慢扶著封侵無和巧巧下來,和朱武一行四人立在道旁。
前方蹄聲輕捷,三乘馬如飛衝至。
封侵無思潮起伏,當巧巧顫抖的指尖輕觸到他時,他立刻做了決定,一個華美而悲壯的決定,他決心拿跟隨了太子殿下十多年的情誼來賭一睹他們的未來。
三匹馬馳到近處,看見了他們四人。立刻勒住馬頭,停了下來。
巧巧望過去,中間是匹白馬,馬上的男人錦袍金冠,不必猜也知道他就是太子殿下了,一張很普通的圓臉,兩道粗粗的濃眉倒豎著,若沒有那雙攫鑠的、霸氣的眼睛,實在是個毫不出色的男人。
「臣等見過太子殿下。」封侵無、燕順、朱武朗聲道。
太子的視線直接投射到巧巧臉上來,微微地抬起下頦問道:「叫什麼名字?」
「花巧巧。」她的目光直視地面,僵硬地答。
「花巧巧——」太子笑了笑,第一眼。他就滿意了。「來,你過來,我要好好看看你。」
巧巧刻意木然,但再淡漠的神情也掩飾不住她的不安,瞬息間,她的腦中已轉換過無數個念頭,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她不敢回眸去望封侵無,只好把心一橫,朝太子寸步移近。
太子用手中的馬鞭抬起巧巧的下巴,眼中有激賞,但倒豎的濃眉讓他就算喜歡一件東西,都看起來同樣兇狠。
太子忽然抬起目光望向封侵無,問道:「侵無,聽說你受了重傷?」
「是。」他冷冷地答,看見太子不過以馬鞭碰了碰巧巧的臉,已忍不住妒火中燒了。
「太子殿下!」燕順插口,為了想幫封侵無搶點功勞,便刻意強調。「花姑娘遭盧家莊強擄而去,封侵無為救花姑娘而受了重傷,性命險些不保。」
「哦!為了保護花巧巧而受的傷嗎?」太子狐疑,但不形於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