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乞龍情

第11頁 文 / 齊晏

    紅水滾滾的轉輪台呈八卦形狀,內有一圈為太極。

    朔日和望月堅定地相視而笑,雙手緊緊交握。

    「朔日哥,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嗯,我也會。

    他牽著她,奮力往轉輪台縱身一躍。

    靈魂離散,抗拒不了冥冥中的牽引,茫然墜人人世。

    要多久,兩個離散的魂兒才能相見?

    也許,永遠不得見。

    第六章

    始羅國——皇宮。

    內苑的小型豬場中,一群官人們正與一匹毛色烏亮、桀驚性烈,名喚「獅鬃」的黑馬展開一場馴服的惡鬥。

    獵場右側的檀木椅上,坐著一名英氣逼人們少女,她身穿薄羅紗的白色單衣,黝黑的長髮簡單綰成束,一身板男孩子氣的裝扮,微瞇著慧黠的雙瞳,凝神貫注在尖嘶狂動的「獅鬃」和幾乎束手無策的宮人們身上。

    「簡直是一群沒用的東西!」少女起身,揮手推開宮人們,逕自走向暴躁急跳的「獅鬃。

    「梵天公主,小心!」官人們向來對這位主子十分戒慎畏懼,不敢阻止,但急汗直流。

    「把鐵鞭給我!」少女的眼神冷傲,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獵物。

    宮人們迅速捧來了鐵鞭,恭恭敬敬地呈上。

    少女將鐵鞭咬在口中,覷準一個時機,飛快地衝上去,緊貼在「獅鬃」側腹,迅速揪住它的頸鬃,輕巧地翻身上馬。

    「梵天公主,小心啊!」宮人們掩口驚呼。

    少女用力夾緊馬肚,「獅鬃」狂暴地摔跳踢踏,昂首抬足,她差點勒不住馬頭,險些被它摔下地來。

    性傲的她極不服氣,一手緊扯住鬃毛,另一手取下口中的鐵鞭,狠狠在「獅鬃」臀上猛然一抽!

    馬兒吃痛,一陣驚嘯,高高抬起前蹄,少女整個人直立在馬背上。

    「閉嘴,別吵!」少女嬌叱著,她把雙腿夾緊,伏貼在馬背上,再抽一鞭,登時血花飛濺。

    「獅鬃」嘶嘶長嘯,踢跳之勢漸弱,再驟悍不羈的性子終也是臣服了。

    少女翻身下馬,身上雪白的薄羅單衣濺著星星點點的血花,她臉上帶著傲然的淺笑,把染血的鐵鞭丟給官人。

    「把『獅鬃』牽去好好療傷,不准弄掉它一根毛。」

    「是」

    宮人們驚懾地目送少女離去的身影,戰戰兢兢地捧著鐵鞭,早已是面色如土,大汗淋漓了。

    她是始羅國暗提皇帝至為寵愛的掌中明珠——梵天公主,雖然擁有天人般的美麗容貌,然而性格卻出奇的勇、狠,出現在她生命中的人事物都亟欲征服,在她眉目之間散發著獨特魁力的男子霸氣,彷彿不把天下擺在眼中那般的據效,像只傲慢而孤獨的孔雀。

    她從來不愛佩飾瓔珞鮮花,永遠身穿一襲雪白、簡單的薄羅紗衣,烏髮綰成一束,如此似男似女,懾人心魂的形貌,讓始羅國中的男男女女都為她癡迷瘋狂。

    然而在她身邊的官人們,凝視著她脾睨人世的神態時,除了癡狂以外,更多的卻是敬畏和惶惑。

    月牙湖水在暮色夕照中泛金池銀,水邊棲落著一群羽毛明麗的野鴨。

    湖邊站著一個男人,英武高碩,拉滿了弓,箭在弦上,如一輪紅日。

    遠遠傳來了一陣馬蹄和水輪滾動的聲音,平穩緩慢地朝彎弓的男人駛近。

    「淋」地一聲,一隻白頭野鴨中箭落地,就落在車隊正前方。

    侍衛們紛紛舉刀相向,怒聲喝斥。

    「是誰如此無禮,見到吾皇鑾駕還不速速閃避!

    男人聽若罔聞,微擰著劍眉凝視湖面落日,那股深沉威猛、渾然天成的氣勢,令守護鑾駕的侍衛們怔仲住,面面相觀,一時竟不知如何反應。

    男人悠悠回眼,朝鑾駕輕瞥一眼。

    「就要下大雨了,路過去州城時,最好放慢速度,別壓傷了老婦人。」

    他慢條斯理地拾起中箭的野鴨,淡漠旋身而去。

    侍衛們被男人的話弄得目瞪口呆,一愣一愣的。

    「外頭是什麼人在說話?」鑾轎內傳出蒼老低啞的嗓音。

    「啟稟皇上,是個獵鴨的年輕男子,說什麼天就要下大雨了,還說路過玄州城時別壓傷老婦人,也不知在胡言亂語些什麼?」侍衛答道。

    鑾轎的纓治珠簾緩緩掀起,露出一張清俊威嚴、雙鬢斑白的天子龍顏,他便是始羅國暗提帝。

    「那個男子呢?」

    「已走向月牙湖邊了。」侍衛指向男人漸遠的背影。

    「天清雲淡,會下大雨嗎?」暗提帝若有所思地望著天色。

    「皇上,男人的話並不足以相信…·」

    侍衛話還未說完,一滴落在他臉上的雨便令他呆住了,他仰頭一看,雨珠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

    暗提帝和侍衛們正感駭異時,雨勢驟然間急猛地下大,排山倒海似的傾了下來,像要把這車隊鑾駕淹沒一般。

    迷信的暗提帝目露精光,重聲下令,聲如洪鐘。

    「快、快去找這個男人!」

    「是!」侍衛們急忙冒雨衝向男人消失的月牙湖畔。

    男人是刻意在這裡等暗提帝的。

    他生來就擁有不同於常人的異能,在他降生那一夜,他的母親看見一條赤色巨龍盤旋燒身,不多時便生下了他,取名焰摩。

    焰摩自幼聰穎過人,經史子集一覽無遺、過目成誦。

    不到十歲,道史經藏以致醫書無不通曉,甚至擁有天生神力,箭術精準無比,能射中一里外的揚柳葉,不論猛獸、鷹駕出現,一見到焰摩便呈拜伏狀,他的父母因此知道自己生出的是一個尊貴非凡的兒子,對他敬若神明。

    焰摩自四歲起,就知道自己能透見每個人的過去、未來,也已透見了自己父母親的死。在他七歲那年,當父母親果真雙雙溺死於月牙湖內時,小小年紀的他便躲避了親戚的領養,自己一人獨居在月牙湖畔,從此不再與人來往。

    他深知自己出身非凡,雙眼能看得見人世百年間的景象,何時會發生天災人禍他都清楚,對自己這樣不凡的一生,他只覺得乏味厭倦至極,懵然不知自己來這世上一趟,究竟所為何事?

    生命中彷彿有個謎團等著他去解,不知冥冥中有些什麼意義,雖然說不出所以然來,但就是能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做些什麼。

    不知從何時起,他腦中忽爾靈光一閃,一念漸漸澄明——原來,他此生有個人一定要見。

    但那個人是誰?此刻的他一無所知,那人彷彿隱匿在雲裡霧中,總讓他看不清形像,這是他今生除了自己的命運以外,唯一看不見的另一個謎團。但可確定的是那人是名女子,而且她和始羅國的暗提帝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

    他知道暗提帝今天會路經月牙湖,他在這裡等他,為的就是想見那個人。

    見到暗提帝,便能找到她。

    這是他出生二十五年來,初次感受到期待的滋味,晦暗生命中的曙光終在此刻乍現了。

    始羅國整整下了一個月的紛飛細雨。

    梵天公主鎮日無聊地枯坐在宮裡,哪裡也去不得,冗長沉悶的雨天讓性情暴戾的她更加易怒了。

    在她居住的琉璃宮後有片梧桐樹林,林中有座冷宮,冷宮裡大約幽禁了八個被廢黜的嬪妃,也許是連綿細雨下得太久,勾起這些嬪妃悲哀棲涼的情緒,動不動就哀哭個不休。

    梵天公主被這些煩人的哭聲弄得厭惡透頂

    「去警告那些嬪妃們,再讓我聽見她們的哭聲。就把她們的舌頭剜下來!

    她拍桌怒吼,把服侍她的宮女們嚇得魂飛魄散。

    「公全息怒,奴才們這就去叫她們閉嘴。」

    宮女們紛紛趕往冷宮,勸那些嬪妃們別哭,保住自己的舌頭要緊。

    不多久,冷宮果然寂靜無聲了。

    梵天耐下性子鋪紙畫畫,但是琉璃窗外的雨勢纏綿不絕,落在梧桐葉上漸漸瀝瀝的雨聲依然吵得她心煩意亂,寒梅才畫了幾朵便沒耐性再畫了。

    「這煩人的雨到底要下到什麼時候丁』梵天煩悶地丟開筆,一腳踢翻陶制的筆洗。

    宮女們紛紛跪下擦拭傾倒的水,對梵天的脾氣早習以為常了。

    「奴才知道。」性子直爽,向來最不懼畏梵天的一個小宮女妙兒,興沖沖地接口。

    「聽說今日由時雨就會停了,公主再忍忍吧,過了申時就能出宮騎射了。」

    梵天斜憑在案上,慵懶地看了妙兒一眼,琉璃宮裡眾多宮女之中,只有妙兒最能討她歡心。

    「妙兒,你未卜先知嗎?怎麼就知道雨會下到今日申時?」

    「公主真愛說笑,奴才自然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這些話都是繁心殿裡那個貴客說的呀!

    妙兒格格發笑。

    梵天不屑地輕哼一聲。

    「父王也真是迷信得太過頭了,把嬪妃一個個丟進冷宮裡,整日與一些方士或星相家為伍,盡相信那些無稽之談。」

    「公主,是上請來的那個貴客看起來既不像方士也不像星相家,是個模樣十分絕俊的年輕男子哦。」妙兒突然一臉嬌羞地抿嘴偷笑。

    「是啊,奴才也偷偷見到了,從沒見過一個男人生得那麼俊俏的。」一旁的梨兒也跟著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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