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齊晏
她的眼淚燒痛了他的心,無法抑止地疼起來。
「我不該答應韋馱將軍……」他忘情地以臉頰俯貼、廝磨著她嬌艷欲滴的淚顏,低啞的輕哺中滿是自責。「如果不把你帶回龍宮,這些事就不會發生了,一切都是我的錯
她緊伏在他懷中,嗅聞著熟悉的男性氣息,淡淡的酒氣幾乎將她噴醉。
這是一直守護她、疼惜她,讓她感到安全信賴的厚實胸懷,她不想失去,不要失去。
「你剛剛說什麼?朔日哥。」平息了激烈的情緒,她這才疑惑起他為何說出那些奇怪的話。
他剛剛說了什麼?酒意令他懵懂起來,他不記得了。
「朔日哥,答應我,待我的心永遠都不要變。」她仰起臉,紅唇懶懶地輕摩著他的鬢角。
朔目迷眩地與她對望,看著她癡憨的神情,只覺得渾身如火一般熱,殘存的理智竭盡所能地拚命壓抑體內沸騰翻湧的情慾。
她的紅唇不安分地移到他耳畔,輕輕幗咬著他的耳珠,他渾身一顫,驚見她泛著紅星的俏臉;如催情的春藥般誘惑著他。
「別這樣!」他用力推開她,急切地退後幾步,費力壓抑焚身的慾念。「我醉了,你快回房去,別待在這裡!
望月茫然呆立,幽幽注視著他。
「朔日哥,以前我們在龍宮那段開心的時光,難道真的回不來了嗎?」
他怔然望著她,他寧可他們之間不要有那段開心的時光,如今就不會嘗到這種欲死的痛苦了。
「回不來了。」他從恍然中回神,淒苦成笑。「你是妹妹,是女人;我是你的哥哥,是個男人,你讀過不少經書,應該很明白這樣的身份代表的意義。也許你只是暫時離不開我,一旦分開的日子久了,你自然就會把我淡忘了,以前曾經說過的那些玩笑話,你最好別太認真。」酒意漸漸褪去,身心都泛白。
他的話讓她覺得刺心。
「對你來說,從前說過的那些話都只是玩笑話嗎?」她咬牙問。
朔日垂眸,無語。
她深抽口氣,壓抑的情緒再也繃不住了,她勇敢地開口。「我對你的感情不只是兄妹之情而且……
「別說了!」他倏地打斷她,心頭怦然亂跳。
「我一定要說。」她的指尖瑟瑟發抖,把一切都豁出去。「我對你,已不再是對哥哥的那種單純依賴了,我心中索繞著對你的渴念,但那是對一個男人的渴念,不管我的念頭有多麼天地不容,但我就是不要你當我哥哥,我渴望得到你,你對我而言只是一個男人…」
「閉嘴!」朔日暴喝,怒捶門板。「明天我立刻送你回龍宮,剛剛說的話我只當什麼都沒聽到!
「我想愛一個男人那樣愛你,」她自顧自地說下去,再羞恥,她都要說。「即使讓我粉身碎骨,萬劫不復,我也想以女人的身份愛你一次。」
朔日怔愕住,陷入龐大的震撼中。
「就算你強行把我送回龍宮,逼我嫁給毗摩阿修羅王,我的想法永遠不會變,你若非要把我送走,我會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對你的心情。」
他駭然失色,驚見她微微地笑起來,容顏有著淒絕的美麗。
「有誰聽見心愛女人的示愛時,會像我這樣痛苦,這真是好笑,太好笑了——」醺醺大醉的朔日撞倒了步虛宮裡的屏風,空茫渙散的視線盯著琉璃藻井、悲憤地狂笑出了眼淚,像要把內心的積怨一併釋放。
龔修冥無奈地看著他,儘管朔日從沒有明說,但他隱約明白煎熬著朔日的是怎麼樣的一份情感,所以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他深知,根本沒有任何一句安慰的言語,能撫平朔日此刻心裡的痛楚。
他交疊長腿,緩緩啜了一口酒。「朔日,娑竭龍王灘道沒有派人來把望月接回去?」
「當然有,不過被我擋掉了。」朔日踉蹌地起身,趴倒在几案上。
「為什麼?」
「就算強行將望月帶回去也沒用。」他將狂焰般的紅髮狠狠甩向腦後,苦笑道。「她那個刁蠻不服輸的個性,誰都壓制不了,就算將她強行送回去,她還是會再跑來找我,沒有用的。」
「那就盡快將她嫁給毗摩阿修羅王,硬留她在你身邊不是辦法。
「她……不是個能讓人擺佈的人。」他一手支著額角,一手心不在焉地轉動著白玉酒杯。
「你若非要把我送走,我會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對你的心情!」——他瞭解望月,她說到做到。
「難道你想這樣日日醉生夢死嗎?」修冥一臉肅然。
「我也不想……」他深歎,眼神淒苦地看著修冥。「教教我怎麼做吧?」
「我已經教你了,除非她嫁掉,不然就是你娶妻,沒有別的方法了。
「哈——」他縱聲大笑,笑聲透著心灰意冷。「我不懂,為什麼要把一個嬌艷無雙的龍女妹妹,嫁給醜陋的毗摩阿修羅王?娑竭龍王的用意何在?」修冥的指尖輕敲著几案,頗為疑惑。「若嫁與八部天龍之龍族,我想你也不至於這般不忍心了吧?」
朔日無語,冷照著玉杯中的清澈的水酒,杯中倒映著他那一雙孤冷、晶透的眼睛。
「朔日,我還有一點不懂,望月畢竟是你的妹妹,你怎麼可能對她動情?我不相信你……是這樣的人。」修冥無法不質疑他,兄妹相戀,那是何等可憎且無恥敗德的事,天界人間都不容。
「是啊!我怎麼可能對自己的妹妹動情,哈哈——」朔日彷彿聽見極荒謬的笑話似的大笑著,玉杯中的酒激濺出來。「就是因為太清楚她不是妹妹,所以才會放縱感情盲目失控,想不到如今自食惡果了,哈哈
「等等、等等!」修冥驚愕地扯住他。
「你說望月不是妹妹,那是什麼意思?我都被你搞糊塗了。」
「望月……是羅剎惡鬼的後代。」朔日脫口而出。
「什麼!」修冥登時起身呆立,瞠眼愕視他。
朔日的唇角泛起冷嘲的笑,他緊閉雙眼,不想瞞了,不想讓修冥誤以為他真是個無恥可憎的男人。
「她的雙親被韋馱將軍誅殺……」他抓起酒壺猛灌了一口,深蹩眉頭,低低說道:「當時我被罰在天湖底悔過,正巧碰見了韋馱將軍,他因一時不忍而留下當時還是嬰孩的望月,並說我與望月有緣,托我將望月帶回龍宮教養,盼能化去她心中的惡鬼戾氣。呵呵,你說我與她這是什麼緣?可怕的孽緣吧!」說完,又發出一陣冷冷的輕笑。
「原來……望月不是龍女。」修冥無法置信地注視著他那雙茫然的眼眸,無奈地搖頭道。「非但不是龍女,還是天界難容的羅剎鬼族,你和她即便不是兄妹,也絕無在一起的可能……」
「算了,這種事用不著你替我煩惱,反正總有一天,她嫁了,我娶了,那就天下太平。」朔日強顏歡笑地應付著。
「但願在那一天來臨之前,都能平安無事。」修冥若有所指。
朔日怔住,明白修冥話中的涵義,一瞬間失魂落魄起來。望月若再那般苦苦相逼,他又怎能克制得住?
「王,七天女來訪。」迦那來到門外向修冥稟報。
「請她進來。」
朔日的思潮被打斷,聽見七天女到訪,知道修冥時常和天女們聚在一起試酒品茗,便懶懶地起身想走。
「修冥,既然有天女來訪,我不便再留下來,先回宮了。」
「等等…」
修冥擋下朔日,還有話想對他說,卻聽見一陣環珮叮吟,轉臉看見述那已把七天女領進來了。
「七天女,如何得暇至此?」他含笑迎了上去。
嬌若春花,媚如秋月的七天女,手捧著一口魏伯杯,抿嘴笑道:「我親釀了些酒,想請冥海王試試新,如何?」
「有何不可,天女請坐。」修冥接過七天女手中的琅琅杯,將她延請入屋。
七天女一進屋便瞧見了朔日,他那一身火紅的皚甲躍動著刺目的光芒,如一道映日長虹,吸住了她的目光,她好奇地端詳起他的容貌,不禁呆征了。
這紅髮赤甲的男人有張充滿力與美的俊容,特別是他慵懶酣醉、令人失魂的眼瞳中,有抹落寞憂鬱之色,深深打動了她。
「這位想必就是日逐王了?」她甜美地一笑,天帝駕前的四天龍各有特色,要認出他是日逐王並不難。
朔日漠然頷首,無心和七天女客套。修冥扯了扯朔日的手示意他坐下,有意拉攏他們認識。
「不了,我已經醉得不輕,不好在七天女面前失態,七天女,改日有機會再來品嚐。」朔日不再多言,一輯而去。
七天女錯愕地呆了呆。
「朔日實在太失禮了,還請七天女別介意。」修冥急忙化解尷尬。
「沒關係,我不會介意的,日逐王許是喝醉了吧?」七天女嬌美地淺淺笑道,饒有興味地目送著他離去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見他為止。
這一刻,她看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