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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文 / 齊晏

    「什麼?」魏嬰表現得不感興趣,但好奇心其實已被挑起。

    「冬眠的蛇。」

    魏嬰猛地抬頭看他,眼睛瞪得老大。「我死也不吃蛇肉!」

    「妳不吃蛇肉?這可麻煩了。」房揚古故作沉思狀,接著說:「還有一種野味可以吃,烤刺蝟,味道很不錯。」

    魏嬰的眉頭、鼻尖全皺了起來,房揚古忍著笑,又說:「妳如果不喜歡刺蝟,就烤野貓好了,要不然貂鼠肉也還可以吃……」

    魏嬰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你故意整我。」她終於忍不住,大聲嚷嚷著。「那些東西怎麼能吃?你吃嗎?分明是故意整我的。」

    房揚古大笑。

    「妳總算有反應了,不過,我真的吃過刺蝟的肉。」

    「騙人!」魏嬰露出恐怖的表情。

    「真的,沒有騙妳,當年和趙國陷入苦戰時,軍隊的糧草坐吃山空,士兵到處打野味吃,有一天房雲抓到了一隻刺蝟,把刺蝟拋進熱灰中燙掉牠的刺,然後把皮剝掉放進滾水裡燙熟,能吃的肉不多,大概只有一口而已,當時我很好奇,要了一小口來吃看看,味道有點像山雞,很有趣吧。」

    房揚古正經八百地敘述著,魏嬰聽得入神,眼睛發光,早已經把心裡的不快忘得一乾二淨了,反而興致高昂地追問他。

    「你還吃過什麼古怪的東西,再說給我聽聽。」

    這個話題引發了魏嬰濃厚的興趣,房揚古暗自一笑,他擁緊她,繼續說:「其它也沒什麼特別的了,後來最常吃到的是山豬肉,不過肉質又老又韌又腥,很難吃,可是為了活命,也無從選擇了。」

    「好可憐……」魏嬰聽得心疼不已。

    突然「忽喇」一聲響,一隻小鹿從積滿雪的樹叢中竄了出來,朝前奔去,房揚古一踢馬肚,有意追趕,魏嬰急忙扯住他,連聲阻止。

    「不要,不要獵那隻鹿,我不要吃鹿肉。」

    「現在不是心軟的時候,天這麼冷,妳再不吃些東西會受不了的。」

    「我們吃那個就行了。」魏嬰往前面一棵大樹指了指,那棵樹上結著零零星星的野果,又小又綠。

    房揚古痛苦得皺起眉頭。

    「那種野果很酸很澀,根本不能入口,妳饒了我。」

    「可是……」魏嬰咬了咬嘴唇,嘀咕著。「那隻鹿的眼睛看起來那麼無辜、那麼惹人憐愛,長相又和我們平常吃的家禽不一樣,就算你獵了來,我也實在吃不下去。」

    房揚古拍拍她的頭,妥協了。

    「好,沒有關係,我們不找長得可愛的,也不找長得醜怪的,專找那些長得又蠢又笨的來吃,好不好?我的小公主。」他歎了一口長氣。

    魏嬰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女人真是麻煩。」房揚古托起她的下巴,親了親她的冰涼的臉蛋,無可奈何地說:「堂堂一個少將軍,所有男子漢大丈夫的骨氣全在妳的手裡磨光了。」

    魏嬰笑著抱緊他,覺得心裡暖烘烘的,儘管在這種風雪交加的荒山野嶺,她也希望能就這樣一直走下去,走一輩子也覺得幸福。

    雪停的那一天午後,房揚古和魏嬰踏進了魏國的舊首都——安邑城。

    由於房揚古整整三天都末剃鬚,臉上冒出一大片青青的鬍渣,守城的齊兵冷得躲在牆角縮頭縮腦地看了他一眼,便放行了,竟沒有認出他的身份來。

    房揚古挑了一家老舊的酒館,問出魏士離大夫的宅第,便和魏嬰直接找上門。

    魏士離的頭頂光溜溜的,只有四周所剩無幾的頭髮,在腦袋周圍圍了大半個圓圈,一眼望過去,活像打破在地上的一圈蛋黃。

    魏士離的身材矮小、其貌不揚,但卻有尊者風範,他先是仰著頭,狐疑地將房揚古從上打量到下,當一見到偎在房揚古懷中的魏嬰時,臉色忽然大變。

    「妳……妳是……」他驚喊。

    魏嬰朝他嫣然一笑,輕聲軟語地說:「魏大夫,我叫魏嬰,是張馥張大哥讓我們來投奔您的。」

    「魏嬰……魏嬰……」魏士離激動得面紅耳赤,結結巴巴、語不成句地說。「妳是……那個……那個……魏嬰嗎?」

    魏嬰只覺得魏士離滑稽的模樣很親切,忍不住想取笑他。

    「魏大夫,還有別的魏嬰嗎?如果您還認識別的魏嬰,介紹給我吧,行嗎?」

    房揚古也忍不住唇邊的笑意。

    魏士離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張馥他們已經找到妳了,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呀!」他紅光滿面、興奮異常地說。「張馥他們現在人呢?沒有陪你們一道來嗎?」

    房揚古和魏嬰對望了一眼,臉色暗淡了下來,魏嬰垂首不語,房揚古沉吟了半晌,自懷中取出匕首遞給魏士離,平靜地說:「張馥他們都死了,張馥交給我這把匕首當信物。」

    「什麼?」魏士離不相信的看著他們,訥訥地說。「五個人……都死了?怎麼可能……他們是怎麼死的?」

    房揚古覺得內疚,實在說不出他們是死於齊兵之手。

    魏嬰怕房揚古為難,急忙替他說:「魏大夫,在我的身份暴露之後,大梁城的齊兵到處搜捕我們,張大哥原是要親自帶我到安邑來的,但途中為了保護我,不得已與齊兵交上手,齊兵人數眾多,張大哥他們寡不敵眾,所以……全都喪生了。」

    魏士離臉上的血色盡失,蒼白得發青,他看看魏嬰,又轉頭看看房揚古,又驚又疑。

    「我如何能信你們的話?」他茫然地搖著那顆半禿的頭。「一個容貌與魏姬酷似的女子,自稱是魏王和魏姬的女兒魏嬰,然後……你、你又長得頗像那個齊國的少將軍,叫什麼來著,房揚古,對了,魏國的公主和齊國的少將軍一起拿著張馥的匕首,前來投靠我,告訴我他們全都死了,這種事,你們說我如何能相信?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朋友,或者你們其實才是殺了張馥的敵人呢?」

    魏嬰愣住了,她從來沒想過該如何證明自己的身份,魏士離有充分的理由提出他的質疑。

    房揚古焦急地開口。「魏大夫,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不能不相信她,她真的是魏嬰,是魏王唯一留下來的一條血脈。」

    魏士離注視著魏嬰,良久良久,眼前酷似魏姬的少女,使他陷入了回憶中。

    他歎氣似地說著:「魏嬰剛出生時,魏王曾邀我到魏宮赴宴,當時魏姬曾提及,公主的腹部腰間有顆血紅色的痣,妳……可有嗎?」

    「當然有。」魏嬰大大鬆了口氣,要這個證明實在太簡單了。從小她就不喜歡那顆血滴般的紅痣,沒想到也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見魏嬰回答得如此乾脆,魏士離心中的疑慮立時消去了大半。

    「不介意我叫侍女驗證一下吧?」魏士離的面色和緩了不少。

    「當然不介意。」魏嬰點了點頭。

    魏士離揮手喚來一名侍女,侍女將魏嬰領到屏風後,不一會兒,便又帶了出來,侍女恭謹地回復:「稟大夫,這位姑娘的腹上真的有一顆紅色的痣。」

    一經確定,魏士離的戒心徹底去除了,他露出不像哭又不像笑的表情,用力握佳魏嬰的手,眼中射出異樣的光彩來。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哪!」

    魏大夫的府第,大廳中,爐火燒得正旺。

    几案上擺滿了許多熱騰騰的酒菜,魏士離、魏嬰、房揚古分坐在案旁。

    魏士離朝房揚古舉杯。客氣地說:「有勞這位小將護送公主前來,敢問小將尊姓何名?」「在下……」房揚古遲疑著,怕道出姓名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只好冠上母親的姓氏。「在下姓卞,單字古,在鬼谷山拜師學習兵法多年,很少下山。」

    魏嬰深深望了房揚古一眼,順著他的話說:「『卞古』救了我的命,從血案發生至今,一路上都是他照顧我。」

    「卞先生,你可算得上是魏國的大恩人了。」魏士離露出欽敬之情,急忙站起身一揖到地。

    「不敢當、不敢當,別喊我卞先生,叫我全名就行了。」房揚古請他坐下,面色微僵,身份一下子從魏國的大仇人變成了大恩人,自己聽了都覺得慚愧。

    魏嬰撫弄酒杯,淺笑不語。

    「卞先生,剛才真是冒昧,將你誤認為是齊國的肩台古少將軍,請多多包涵。」魏士離謙笑著,拱了拱手。

    「魏先生忒謙了。」

    魏嬰的手指悄悄移向几案下面,在房揚古的腿上輕捏了一下,房揚古立刻按住她的手,尷尬地朝魏士離一笑。

    魏士離沒發現兩人怪異的舉止,興致勃勃地說:「卞先生在鬼谷山學習兵法,必然精通戰略,目前我們魏國很需要卞先生這樣懂得運籌帷幄的人,不知卞先生肯否幫忙?

    「我——早有此意。」房揚古望著魏嬰,黑眸深邃悠遠,緩緩說道。「想將齊兵逐出大梁、振興魏國,其實並非難事。」

    魏士離聽了驚喜萬分,忙替房揚古斟滿酒,謙虛地問:「卞先生有何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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