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齊晏
就在這時,平空捲起一陣冷風,忽地一下,燭火滅了。
杜之禹和髻玉同時怔住,還沒來得及多想些什麼,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突然伸出一隻手來,攫住髻玉的腰,颼一聲破窗而出。
髻玉感到一陣昏眩,只聽見杜之禹淒厲的驚喊聲愈來愈遠,四周彷彿籠罩著一團黑霧,閃著耀眼的銀光,堅硬如石的臂膀緊緊箍在她的腰間,冰冷的感覺直穿透她的肌膚。
她連想都不必想,也知道擄她出來的人是誰!黑夜之中,她清楚地看見蟄龍的一雙冷眸妒火亂焚,憤怒的表情顯得那麼痛苦。
他終於肯妒忌了,看見他痛苦的樣子,髻玉感到一陣報復後的暢快。
「看不得我的洞房花燭夜嗎?」髻玉冷冷的一笑道。
蟄龍咬著牙不吭氣,將她帶到一個小山拗放下,眼神複雜地望著她。
髻玉的嘴角掛著一絲古怪的笑意,故意說:「你不敢要我,難道也不許別的男人要我嗎?」
蟄龍緊握雙拳,目不轉睛地盯著髻玉,她光裸的身上披著無意之間夾帶出來的新嫁衣,潔白的肌膚蕩漾著一片嫣紅的顏色,在新嫁衣中若隱若現,她一點也不遮掩,唇角閃著冷冷的嘲弄,蟄龍妒火中燒的反應讓她感到無限快意,她要報復他這幾日來所帶給她的種種痛苦,她的報復欲罷不能。
「我的丈夫還在等我,請你盡快送我回去……」
蟄龍一動也不動,表情變得深沈難測,他在苦苦壓抑,在情慾的邊緣掙扎,髻玉冷哼一聲,他已幻化人形,但既不是聖人更不是柳下惠,有什麼能力控制原始的慾念。她索性站起身,任由單薄的新嫁衣從她身上緩緩落下,一身赤裸地立在他面前,她要看看自己能把他折騰到何種程度。
蟄龍倒抽一口氣,僅存的一點理智果然崩潰了,想不到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像在逆風中舉著火把般,反燒了自己。
情慾已攻佔一切,髻玉誘人的軀體明明嘲笑著他可笑的堅持,他仍然不受控制地撲上去,狠狠吻住她,雙手略微粗暴地在她身上遊走,呼吸濁重而急速,眼瞳飢渴炙人。這一刻,髻玉充分享受著報復後的快感,卻發現自己想更壞一些,她故意避開他的吻,故意推開胸前那一雙愛撫的手,她的忸怩閃躲讓蟄龍不能盡興,欲焰就更高昇了。
蟄龍的忍耐已到了最大的極限,瘋狂地需要她,他不太溫柔地把髻玉壓倒在衣服上,按住她的臉不讓她移動半分,慾望這種東西對她來說很陌生,但蟄龍比她有經驗多了,他知道怎麼做能讓她屈服。
他略帶強硬地吻住她,給她一個纏綿、煽情至極的吻,他的吻使她迷亂、顫抖,所有的抗拒都跟著呼吸和心跳一起消失了,骨頭彷彿正在迅速融化當中,她軟弱地感覺著蟄龍觸碰她身體的手,冰冷的手掌從她敏感的乳尖一路滑向雙腿之間,她緊緊攀住他的肩膀,無力抵禦他的入侵,她顫抖地呻吟著,快感如潮,迅速淹沒了她。
昏亂之間,她感覺到蟄龍用膝蓋輕輕分開她的腿,緩緩探入她的身體裡,他的冰冷令她渾身一顫,猛然倒抽一口氣。
蟄龍突然靜止不動,有一瞬間,理智似乎回來了一點,憶起再這樣繼續下去的可怕後果。
髻玉從蟄龍眼中讀出他的想法,他正被慾望摧殘得冷汗淋漓,卻又努力打算抽身而退。她一咬牙,屈起腿,就在他想要挺身退縮的那一刻,抬起腿跨在他的腰上,重新將他納入身體裡。
甜美的感覺在他們體內散佈開來,兩人同時驚喘著。
蟄龍的理智終於在那幾近痛苦的歡愉中炸成了碎片,所有的顧慮都化成深沉的歎息,只想與她融在一起,履行一場今生今世的生死纏綿。
天將破曉!
蟄龍盤腿坐著,雙手支著額,低頭不語。
髻玉深深望向他,一整夜,就連在最顫慄歡愉的時刻,他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髻玉起身將新嫁衣穿上,淡淡地問:「我們要在這裡待到什麼時候?」
蟄龍抬頭望了她一眼,臉上充滿了自責與懊悔。
髻玉的心狠狠一墜,她不想看見蟄龍的臉上出現這樣的表情。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她像在對他說,也像在對自己說。「從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最盼望的就是能夠嫁你為妻,可是事與願違,你不是凡人,不能滿足我平凡的需要,偏偏我最深愛的你,卻擅自作主要我嫁給我不愛的男人,你真的很殘酷,在乎的只是自己的痛苦。我只想對你說,我的前生是誰,我一點都不關心,你們之間所發生的事也都與今生的我無關,我只關心今生的我的心情,自從遇到你以後,我已經無法勉強自己去過不快樂的生活了。今晚,我真的很開心,因為我的新婚之夜是與你一起度過的,我的丈夫是你,你是我這一生唯一的男人!」
蟄龍心中一熱,伸手將她攬進懷裡,柔聲說:「你應該瞭解,我並不想害死你!」
「人總有一天都是會死的,我們和你不同,」髻玉緊緊偎在他懷裡,苦笑著說。「其實我很怕一件事,我總有一天會變老、變醜,或者被疾病纏身而死,可是你不會,不管將來我會變成一個怎麼樣的老婆子,你還是會像現在一樣,這種恐懼在我心裡遠比死亡可怕多了!」
「真的嗎?」蟄龍感到困惑。「我從來沒想過你的樣子會有什麼改變。」
髻玉笑了笑,將臉貼在他的心口,他的心跳很輕很慢,胸膛像一塊光滑的石頭那樣冰涼,她把溫熱的掌心貼在他的胸瞠上,輕輕問:「你會死嗎?」
「不知道,至今無人能取我的性命。」
「你知道自己能活到什麼時候嗎?」
「不知道,一千年前我就是這樣,不知道一千年後會變成什麼樣子。」他突然想起木雲的話,忍不住笑說:「也許我會變成龍也說不定,木雲曾經說過我的原形和倉龍很像。」
「木雲說的嗎?」髻玉抿了抿嘴,低低問:「木雲和我,你最愛的是誰?」
「你們是同一個人。」
「我們的模樣像嗎?」
「神似,」他抬起她的臉,微微一笑說。「不過木雲的性情比你軟弱多了。」
「是嗎?」她咬著下唇,近乎低吟。「這麼說,我們還是不同的人,我想知道你究竟比較喜歡誰?」
「我分不出來你們有什麼不同,不管是木雲還是髻玉,我都喜歡。」他單純地回答。
髻玉輕歎一聲,自嘲地笑起來,追問這樣的問題有什麼意義,他必定是先愛上木雲,才會有愛上她的可能呀!
猛一陣無來由的冷意爬上她的背脊,她瑟縮了一下。
「怎麼了?冷嗎?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蟄龍的聲音輕柔,卻透著焦慮。
「我很好!」她仰頭看他,笑說。「只是剛才突然覺得一陣冷,沒什麼,不必擔心!」
蟄龍的臉色驟變,驀地將她推開,眼中充滿惶恐。
髻玉的心一沉,幽幽地問:「怎麼了,難道我就會因此而死嗎?」
蟄龍絕望地看著她,痛苦地喊。「為什麼試煉我?你在考驗我有多少人性嗎?」
髻玉的淚滴下來,心疼如絞。「是我迫你的,你不必自責……」
蟄龍打斷她話。「你可能會因我而死,我怎能不自責!」
髻玉淚如雨下,她撲向他,狂熱地吻著他的唇,哽咽地說:「我不要你自責,一切與你無關,我只想讓你快樂……」
蟄龍避開她柔軟的唇,劇烈喘息著。「靜德師父說的沒錯,肉體的歡愉只是短暫無常的,就算我現在得到了快樂,將來誓必被更巨大的痛苦取代,我將背負著害死你的悔恨一直痛苦下去,我明明知道這種痛苦不該重現,可是我還是讓它發生了!」
他的話刺傷了髻玉脆弱的心,與他一番抵死纏綿,卻換來他的萬般悔恨,她突然感到心灰意冷,頓時之間明白了——
在她的生命中,沒有天長地久!
她靜靜地、長長久久地凝視著他,心碎地看見他眼中的防備,她仰起頭想吻他,蟄龍迅速別開臉,冷不防,她抓起他的手腕,用盡全身的力氣狠命一咬。
蟄龍怔住,感到手腕一陣疼痛,他驚望向她,她的牙仍深深陷在他的肉裡,鮮紅的血絲從她唇邊滲了出來。
蟄龍奮力將手奪回,驚懼地扳開她的嘴,狂吼。「別喝下我的血,快吐出來!」
但已來不及了,毒發得很快,她的嘴唇迅速發紫,臉色由蒼白轉為紫黑,她只覺得眼前一片昏黑,癱倒在他懷裡。
一切都太遲了!
髻玉痛苦不堪地揪住他的前襟,目光遙遠渙散,氣息微弱,她用盡最後一分力氣扯下頸上的白玉,塞進他手裡,斷斷續續地說:「——把它留下,我——不要你自責,既不能——與你——天長地久——活著——也是徒增痛苦——今生已無法改變,但願來生——不會——再——愛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