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祁歡
「發生什麼──啊!」他起身大急,在黑暗中撞到床板痛得驚呼。
「噤聲!」商戀歡摀住左烈的嘴,但是敵人已敏捷地朝床鋪連開數槍。
「別出來!」商戀歡簡單交代一下,隨即聽音辨形,將鬼頭鏢射向聲音來源。
「哼……」兩聲悶哼隨即傳來,她知道已解決兩個,可是槍聲不留情地往床集中。
這樣的打法左烈穩成蜂窩,於是她欺身向前,撲往被鏢射中的地點,幸運地在一具倒下的人體旁撿到槍技,連忙將身旁的桌子弄倒,掩護自己,並憑著敏銳的感覺開槍。
左烈聽到此起彼落的槍響,恍如置身槍林彈雨之中,他擔心地四處搜尋商戀歡的影子,可是四週一片闃黑,連人影晃動都感覺不出,更別說去分辨誰是誰。
他想要保護商戀歡,怎麼忍心讓她一個人面對這樣的場面,可是理智卻告訴他,如果這個時候衝出去,只會造成戀歡的負擔,她勢必會為了他分心而受制於敵人。由腳步聲聽來,人數是那麼的多,到底發生什麼事?深山野嶺中誰會特地上來殺人?左烈心中升起強烈的恐懼,不為自己的安危,而是失去戀歡的痛楚,他心裡泛起一陣強過一陣的絕望,難道今天就是他們的絕命之日?
商戀歡已經很節省地用子彈,但是來人源源不絕,這輩子第一次,她感到無望的心驚!但轉念一想,左烈也在室內,這個信念支持她繼續與敵人抗衡。
終於手上的子彈告罄,她決定要冒險,一切置之死地而後求生機,她提起蛾眉刺,在掌中握成手刀狀,趁著誰也看不見誰的情況下,撲身向前,正常人會習慣性朝舉平的前方開槍,所以她招招攻敵人下盤,右氏的拳腳功夫特色在於詭變無常,虛實難測,尤其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她滾身翻旋,成功擾亂了敵人的視聽,果然如預期的,敵人執槍相向,混亂中傷了自己人。
「FUCKINGJOHN!」終於有人沈不住氣的開口,商戀歡與左烈同時一震。
外國人!
那操著腔調的英文絕不會是自己同胞,只是他們到底為何而來?
顯然誤傷同伴的那人發起火,他咒罵地打開手電筒,準備一槍斃了襲擊他們的人。
在黑暗中商戀歡還有一絲機會來僥倖取勝,一旦光線出現,眾人槍口一致對她,那就必定被打成蜂窩了。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商戀歡趕緊在對方打開手電筒的同一秒鐘撲身向前,而峨眉刺毫不留情地刺向對方咽喉,有生以來第一次,她直接命中敵人要害,取其性命。
可是手電筒終究是亮了,她想也不想地彎身去拾死人身邊的槍,就在握到的那一刻,子彈也毫不留情地打在她身上,登時左肩胛處血流如注,她忍痛躍至窗口下的鐵桌後,毫不遲疑地開槍,微弱的光源讓她彈無虛發的解決掉三個人,然而繼續扣扳機的手因為打空而使她掉入絕望的深淵:沒子彈了。
商戀歡準確地把槍擲向正走近的男人身上,男人應聲而倒,但背後人影的晃動殘酷的告訴她死期已至。
面對死亡,她一點也不害怕,從開始執行任務起,就有死於械鬥的覺悟,只是為什麼心中有不捨呢?
她望向床底下,驚視左烈準備爬出的身影,她恐懼的搖頭,不行!即使我們注定難逃劫難,我也不要你現在死!
這個認知使商戀歡突生狂切的力量,輕盈的身子躍過鐵桌,旋踢來人的頸子,碎裂聲令左烈悚然心驚,驀然間,他明瞭戀歡的用意,兩人必死無疑了,但她仍準備盡最後一分力氣保護他。
左烈心神激盪,再不顧先前商戀歡的警告,掙扎地爬出床底,往戀歡的方向撲去,要死,他也要和她一起,幾天來的朝夕相處、患難與共,他堅信她已成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了。
商戀歡分神看著左烈向自己撲來時,腿上又被補了一槍,她痛跪仆地,燦燦的眼神仍盯著左烈,死前她的腦中沒有師父、沒有師兄、沒有天地的一切,只有這個男人,那一刻,商戀歡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她釋然一笑,也好,這樣結束了生命也算不錯的安排。
左烈雖見不到商戀歡絕美的笑容,但從她揚起的唇角,感應到她單純的心意,猛然看見戀歡背後對準她腦門的槍,他淒厲地嘶喊:「戀戀!」
「戀戀!」
頓時燈光大亮,照耀著房間有如白晝,眾人都不適應地貶了眼睛,也就在這瞬間的半秒,槍聲響起,這聲槍響在左烈心裡無疑是敲下喪鐘,他無意識流下眼淚,腦中一片空白,他不想張開眼睛,他不想看見戀歡的血肉模糊,他已放棄生存的任何慾望,甚至期待敵人的下一聲槍響穿心而過,然後他就可以安然的與戀歡踏上幽冥之路。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
完全沒有動靜,只是一片死寂,他驚訝地睜開眼睛,看著亮如白晝的房間。
滿地橫倒的身體幾乎蓋滿地面,約還有幾個不同髮色的外籍殺手呆呆站立,他們的身邊各有一名全身黑色勁裝的蒙面人,動作一致的將槍頭指著外籍殺手的太陽穴,顯然在剛剛大放光明的半秒鐘,敵人全被後來者制伏。
左烈一點也不關心外來者是誰,他急急尋找商戀歡的蹤跡,終於在窗口下,看見倒在一個黑衣男子懷中的她。
平日白衣勝雲的商戀歡,此刻早被腥紅的鮮血渲染全身,左烈心痛地向前奔去,害怕她就此沒有生命跡象。就在他將碰觸到她的那一刻,雙手被一掌有力的格住,這時他才注意到旁邊的男人。
「先別碰她,我好不容易才止住流血。」
左烈驚訝的抬頭,英俊陽剛的臉型、挺拔偉岸的身材,週身很自然形成一股寒冷的氣勢,雖然十年不見,他依然很快就認出他了。
「表哥!」左烈的聲音充滿激盪,如果不是他的出現,此刻兩人早成為冤魂。
右弘駒臉上的線條轉為柔和。「烈,好久不見。」隨即陰鷙地看著前方,他狠狠瞪視眼前幾個臉色發白的殺手,眼光所到之處讓人不寒而慄,其中有一個人已經雙腳發抖,直直跪了下來。
等待處決的時刻最令人瘋狂。
右弘駒的聲音冷得像地獄竄上的陰寒。「動手!」
同一秒鐘,七聲槍響整齊劃一,左烈把臉別開,不願看這殘忍的畫面,即使對方手段慘毒,存心置他們死地,他仍覺得以暴制暴的行為是不容允許的。
不過他不管那麼多了,商戀歡生死未卜,此刻全部的注意力只在眼前柔弱的女子身上。
「戀戀……」她整個臉上都是血污,看得令人心驚!
「放心,她撐得過去。」右弘駒一臉嚴肅地看著心慌的表弟,像是給他保證。
商戀歡早已準備要接受最後一顆子彈了,她安然地閉上眼睛,卻先後聽見有人在喚她的名,前一聲是左烈心膽俱碎的厲喊,後一聲則熟悉得以為自己聽錯,是師兄!
她倏然睜眼,看見師兄與「黑煞」快速躍入,人人手上的強力燈光照得室內如白晝,她馬上強制自己腦筋運轉,趁光線令敵人睜不開眼的同時,矮身向後跌去,掃向持槍相向的殺手腿部,後者應聲而倒,但扳機已扣,原本該落在腦勺的子彈射進手臂,人終歸是肉身,她早已忘了自己中了多少槍,只覺得師兄來了,左烈不會有生命危險了,這才鬆懈精神地軟倒,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曉得自己倒進師兄結實寬闊的懷中。
「可是她中這麼多槍,這裡是荒山野嶺的,沒有醫院啊!」左烈心焦地提出疑問,血污使他看不清商戀歡的臉,他好擔心。
右弘駒沈吟道:「我必須取出她身上的子彈。」放眼望著狼藉一片的房間,他皺著眉。「到外面去,這裡太髒!」說著,他抱起商戀歡,直直走向門口。
左烈心中像打翻調味罐般五味雜陳,他伸手想阻止右弘駒放下商戀歡,因為他不喜歡看到別人擁抱她,但憑什麼?他只能頹然放下手,快快跟在他們身後走出房間。
右弘駒悔恨自己來得大晚,讓戀歡受這麼大的苦楚,雙眼萌生嗜血的殺氣,望向房內倒下的混帳。
「把他們丟下山溝,別留在我的視線範圍內。」
左烈倒抽一口涼氣,內心湧上一陣反嘔,有些人甚至沒死!他看著黑衣蒙面人不發一語的領命,拎人絲毫不花力氣,他不表贊同地看著右弘出。
彷彿接收到他的訊息,右弘駒微撇嘴角。「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別忘了你剛剛差點死在他們手中,更何況這些殺手都是狠角色,清除人渣對社會是一大貢獻。」
也沒理會左烈欲答辯的神情,他將全副心力放在奄奄一息的戀歡身上。
右弘駒飛快審視她的傷口,左肩胛、右腿、右手各中一槍,還好,都不致命,雖然受傷不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他還是忍不住讚賞起戀歡的表現,唯有冷靜的頭腦和一流的身手,才能使自己絕處逢生,將傷害減至最低,戀歡果真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