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祁歡
入口處走進一名女子,引起了左烈的注意,她的腳步很輕,似乎不需著地行走,一襲白衣包裡著婀娜的體態,最令人驚奇的是那頭剪得慘不忍睹的頭髮,左一叢右一塊像極狗啃的,又短得不像話。而這女子的臉孔真是難以形容,黝黑而且如月球表面般坑坑疤疤。左烈不是一個注重外表的人,而且美醜向來不是他評斷人物的標準,但眼前這個女孩子很奇怪,表情冷漠得像沒什麼生命,整體看來雖然不是特別難看,但卻詭異得很。
女子核巡大廳,便筆直朝左烈的方向走來,在她坐下來的那一刻,大廳中清楚傳來驚訝的歎息聲。女子不以為意,開口說道:「你是左烈吧,我是商戀歡。」
「好清脆的聲音!」左烈暗想,上帝果然公平,讓不起眼的女子擁有清脆如銀鈴的美聲。
「很高興認識你。想喝點什麼?」
左烈噙著笑意的臉沒來由地使商戀歡心頭一動,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尤其是自己早應該成為一個沒感覺的人,怎可為陌生男子的笑容動念?
「少廢話,我們可以走了。」她說完起身,靜待對方的動作。
左烈愕然,這個女孩子好冷,冷得有點不近人情,他頑皮的個性突起,仍安穩地坐在椅上,輕輕啜了口咖啡,說道:「我倒想先和你研究一下路線,更何況我們還不算認識,為了將來這幾天的相處,何不現在聯絡一下感情?」
商戀歡見他沒有動身的意思,存心耍賴,心下也不動氣,只用一貫清冷的語氣說道:「不需要,既然你不想走就留著吧!」
說完立刻轉身,仍以無聲無息的腳步離去,左烈一怔,馬上追趕過去。「搞什麼!這麼無情。」一邊抱怨著、一邊努力追上商戀歡,看來這趟旅程有得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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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地圖的指示,「悲戀之仇」有著不同其它群山的入口,他們一路行來,盡挑著公路行駛,自從玉山被規劃為國家公園後,行往之人絡繹不絕,著名的山峰如玉山主峰、秀姑巒山、達芬尖山、馬博拉斯山、新康山等,都是為人熟知的景點;而他們的目的地──「悲戀之仇」,在坊間所有精細的地圖上都未曾標示,它隱沒在群山之中,添加幾許神秘色彩。
他們由南投一處隱微的路線入山,為了避人耳目,他們必須在山下就棄車步行,左右兩家都有共識,在傳家寶未尋獲前,最好別讓人知道「悲戀之仇」的正確位置。
左烈快受不了了,從出飯店開始,商戀歡未曾開口說一句話。在停車場時,他好意為她拉開車門,這女人居然自己開了後門坐進去,把他當司機看待,而一路上任憑他怎麼逗她,無奈這女人就像不動明王般靜坐,半天都沒顫動一下,更別說開口了。
「女人,你休息一下好不好,我走不動了!」左烈失去好風度,惡聲說道。
商戀歡微微皺眉,才一點路就大呼小叫,本想不理他,但一想師兄的交代,只好忍下。照他這種度假的速度,不知何時才上得了「悲戀之仇」,商戀歡往山上望去,層層疊疊山巒起伏,真可謂雲深不知處。
有了喘息的機會,左烈又習慣性地開口說話,早忘了剛才的抱怨。「你知道我們要找什麼嗎?」
「劍和寶石。」
有回答,總算不枉他一路上浪費那麼多口水,他受鼓勵似地開口。「這劍和寶石可是大有來歷,表哥有告訴你嗎?」
商戀歡沒見過那麼聒噪的男人,在她的生活中,每個人都是少言內斂的,於是她脆聲說道:「沒興趣!」
左烈不死心,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屬於右家的寶劍是一件千古馳名的珍物,距今約有兩千多年的歷史,早在《呂氏春秋》中就記載這柄劍,當年有名壯土叫飲飛,行經蛟龍作怪的大江中就是用它屠龍,從此江水平和,不再發生禍端,飲飛因此受楚王封官賞賜;說也奇怪,這柄寶劍的劍身染上蛟龍的血,再也清洗不掉,所以青銅紅血,成為寶劍怵目的標誌。打從飲飛以降,把這柄寶劍當作鎮家之寶,得此物必能保佑子孫泰順,所以兩千年來,它數度變換不同的人持有,而右家擁有它不過兩、三百年的歷史。你知道這劍的名字嗎?」
商戀觀被這個故事吸引,不自覺問出:「叫什麼?」
「大阿,它叫大阿劍,古人造劍多有玄妙之處,傳說中的幹將、莫邪寶劍便是用人殉劍才使它們淬煉完成,所以巫馬殘紅用劍與血下咒,必是得到了感應。」
原來有這種關聯,倒是她始料未及。
隨後,她心念一動,問道:「那顆寶石又是什麼來歷?」
哈哈,總算勾起她的興趣,左烈心裡充滿了成就感,他就不相信世上會有徹底無感的人,隱藏喜色,他繼續說道:「屬於左家的是一顆約十克拉的極品寶石,據祖先的記載,它反射著青色的光芒,而且透明感十足,那種驚心動魄的光線任何人看過一次後都不會忘記的。更詭異的是,這顆寶石亦是古物,它正好完美地可以嵌入大阿寶劍劍柄的凹槽,也就是說,它們在數千年前是二合為一的。」
「居然有這麼巧的事?」這連商戀觀都嘖嘖稱奇。
「沒錯,百年前左家的祖先婆婆正因此與右家結下良緣,讓青色寶石與大阿劍合而為一,沒想到寶劍被偷去下咒,必得讓它重回左、右家,與兩家人血氣重新感應,才能解除百年的血咒。」
知道了這些由來已久的淵源,商戀歡也平復了突生的好奇心,這本不關她的事,對她來說,任務就是拿回劍,不該多問的,她輕聲責備自己,並提醒不可以再犯,便口氣冷淡地說:「休息夠了,可以繼續走了!」
於是率先向山上走去,留下還沒回過神來的左烈,他以為成功化解了商戀歡冷情的武裝,沒想到她雄厚的障蔽竟如此難以攻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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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天的長途跋涉下,隱約已走到人跡稍稀的山區,據左烈的估計,明天就可以走到支峰的入口了。
兩人各據柴火的一方,鋪好事先準備的睡袋,在這個荒郊野地裡,睡一夜應該沒什麼大礙。
左烈心想,如果這次沒能尋回信物,一定要記得在這兒蓋駐所,免得沒地方休息。他的父母已在「悲戀之仇」的路程中蓋了三個駐所,遺惠後代,所以今晚委屈點,明天之後就能安穩地睡了。
他抬眼看著商戀歡,不禁低咒,好悶的一個人!半天不吭一聲,荒郊野嶺也沒人可說說話,實在沒趣。索性鑽進睡袋,數著滿天的星斗,倒也怡然自得。不久,便沉沉進入夢鄉。
商戀歡覺得左烈毫無警覺,竟輕易地睡去,準是個沒大腦的樂天派。她起身觀察四周,確定現在還不至於位在深山,所以沒有野獸出入,這點令她放心。
多年來她都不喜歡山林,因為內心有個陰影無法抹去,所以她非常肯定這次任務必沒能有一番好覺可睡。巡完一遍後她也躺下休息,強迫自己只能睡著七分,留著三分警戒。
悠悠的夜色早已不分彼此的撒下整片幽暗。
隱隱然,她感覺到腳步聲,山林中昆蟲吵雜,但是腳步聲仍清晰可聞,她暫時不動聲色,等來人表現意圖。
「啊!」強烈的刺痛驚醒左烈,小腿上莫名其妙被刺上一刀,他抬眼看著來人,發現對方尖刀已朝著臉孔而來。
「小心!」商戀觀發足勁力踢向左烈,遠遠把他甩在一旁,這才專心與來人搏鬥。對方共有四人,手持尖刀,應該是藏匿山區的通緝犯或強盜。
四人見此女的步法極怪,似非有意對打,反像一味的閃躲,可是再怎麼使力也碰不到女子的衣袂。
左烈右手扶著受傷的小腿,真他媽的,對方那雜種的尖刀還帶刺,一刀砍下來整個小腿皮開肉綻,他不禁擔心起商戀歡,一個瘦弱的女子怎敵四個彪形大漢。
眼前五人鬥得激烈,但見商戀歡一襲白衣勝雪,躍前縱後,左竄右閃的,像極精巧的舞步,但是四個男子卻碰都碰不到她,左烈忍不住發起呆來。商戀歡此時的姿態太迷人,身形變化中從容不迫,游刃有餘,四個大漢彷彿給她耍著玩,寂靜的夜空下只有男人濁重的喘息聲與故作聲勢的吆喝。
「你們是哪個道上的?竟敢摸黑打劫,報上名來!」商戀歡質問的口氣卻是不迫,從容抽出腰間的蛾眉刺。
四人微愣,這個女人出口就是行話,難不成還是同道中人?
年紀最輕的刀疤男首先沈不住氣。「少囉嗦,大爺我們正在跑路,把值錢的東西留下,我們說不定饒你一條丑命。」
「原來命還有分美的、醜的?」
商戀歡倒是第一次聽過,見那刀疤男手上尖刀砍來,毫不猶豫以蛾眉刺隔開,右手回轉之餘還在他臉上又劃一道,使得那人臉上的刀疤形成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