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祁歡
任舒雲看著高聳入雲的「擎天」建築,心情是萬般無奈,她好像看見那水泥方格,變成一個鐵車,準備將她囚禁。
她低呼一聲,甩甩頭,決心不將外觀宏偉的「擎天」想像成一隻吞噬小紅帽的大野狼。
她這樣神經兮兮、如臨大敵的舉動,引起過往人群好奇的注視。終於警覺到自己成為注目焦點,舒雲不好意思地進了「擎天」大門。
值得慶幸的是,「擎天」上上下下擁有三千多名員工,大部分的人並沒有見過這位總裁千金,她不用忍受從小如櫥櫃洋娃娃般供觀賞的感覺。
但是從進門到乘電梯,她仍是可以感受到如影隨形的追蹤目光。
有什麼不對嗎?舒雲不禁驚疑地想。
今天的她穿著一件連身短裙,飄散如翻飛蝴蝶的裙擺下是一雙白皙勻稱的腿,未及肩的發呈現自然弧度,隨著衣裙一同律動。整個人是清新、可人的。她當然不會知道,在這來來往往以男性為主的工程師眼裡,她是如何的秀色可餐啊!
到二十樓找她的總經理老哥報到,舒雲忍不住嘟起嘴。
「在家裡跟你報到還不是一樣,幹麼要到公司?反正都是賢慧——閒在家裡跟閒在公司都不會。」
「喲?有點自知之明嘛!」任海仲饒富興味地看著妹妹嗔怒的表情。對於這個寶貝妹妹,任海仲其實是疼愛得緊,只是喜歡逗逗她,誰要她每次都純潔的信以為真呢?
「什麼自知之明!我暗示你大材小用,這麼簡單的暗示你都不懂。」舒雲的嘴嘟得更高了。
「的確是有點難的明示。」
「任海仲,我紆尊降貴作庸才的助理,很委屈耶。」
「是,委屈你嘍!走吧,庸才帶天才去見陳經理。」
識時務者為俊傑,點到為止才好,真讓這嬌貴的妹妹氣壞了可不好。
要帶她去見行銷鄧經理?舒雲的心情雀躍起來。這是不是表示她會有些工作得和這主管接觸,而不是公司裡無所事事的米蟲?
陳經理是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看著清純得可以的任舒雲,壓根兒沒想到她會被安插來工作,他和藹地問:「任小組讀高幾啦?」
任舒雲有種被受騙兼被污辱的感覺,她就知道,他們根本沒打算讓她擔什麼重任。
死老哥,還敢偷笑!
任海仲看著妹妹。「你看,誰要你生了副娃娃臉?害我只能大材小用了。」
「陳經理,我老妹大學畢業啦!從今天起擔任我的特別助理。」
陳經理一臉狐疑,那甜甜的模樣,怎樣看都只有十七、八歲,實在很難相信要來工作。雖然懷疑,但他還是圓滑地說:「任小姐保養得真好!」
這話或許聽在絕大部分的女生是受用的,但對任舒雲來說,卻是刺耳得很。她實在恨極了自己的可愛樣,注定被人看扁。
果不其然,工作清閒得可以。她無聊地敲打著桌面,還間歇歎著氣。突然的敲門聲,讓她精神一振,有點興奮,是不是有工作上門?
「請進!」她清了清喉嚨道。
是盧霈,任海仲專屬的私人秘書——能幹、美麗,在工作上展現一流的精明幹練,完全單身新貴模樣;除去工作,對於生活卻顯得白癡,神經特大條。不過舒雲卻相當欣賞她直腸子、沒心眼的性格。
「總經理交代,今晚富都群英樓有一場商業名流的社交晚宴,請任小姐盛裝參加。他會為你引見一些和擎天往來密切的商業夥伴。」盧霈遞給她一張設計精美的邀請函。
任舒雲誇張地打了個呵欠。「真無聊,又沒讓我負責什麼業務,有什麼好跟人介紹的?誰不知道他安什麼心,擺明就是要我去給人『相』。」
這個任小姐,可真特別,一點都沒有富家女養尊處優的驕氣,處處希望能有所表現,不甘心當個花瓶角色,真討人喜歡。
哪像任海仲!想到任海仲,盧霈便撇了撇嘴。
她揚起一臉笑意。「任小姐也不用太悲觀,凡是總有第一步,讓那些商業名流認識你,對你將來接手的工作會有助益的。」
「真的嗎?我會有接手的工作?」任舒雲眼睛一亮,一掃之前的無精打采。
「當然會,只要你抓住機會,多學習併力求表現,總經理終究會讓你一展長才的。」
「謝謝你給我信心,我會去參加今天的晚宴。」任舒雲突然像孩子似的開心起來。一旁的盧霈不禁也被她的喜悅感染。
葉雲霜來到曹譯休假隱身於北投的住所,按著門鈴,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知道曹澤厭惡休假期間被打擾,但老爸特別交代她要盯緊些,以防曹澤在長假中有什麼舉動,加上自己實在眷戀他的身影,儘管知道他不會有什麼好瞼色,她仍是厚著臉皮前來。
聽到門鈴聲大作,曹澤懶懶地起身開門,修長身子倚著半啟的門扉,看向來訪者——
是葉雲霜!老爸的、也是他的頂頭上司——葉鵬飛的獨生女,眾人所認為曹譯妻子的必然之選。他不禁苦笑,心沒來由得一澀。
「你在啊?」她故意忽略曹譯拒人千里的神色,輕快地說。
這不是廢話嗎?若不在,現在出現在你眼前的是鬼不成?曹澤心裡暗想,卻沒說出來。只是隨口「嗯」了一聲,便自顧轉身去斟酒。
葉雲霜盯著曹譯寬闊的雙肩,整個人有些怔忡,她多想衝過去由背後將他給緊緊環住啊!
曹澤將酒杯遞給她,看著她潮紅的雙頰,臉上閃過一抹狐疑。「有事?」
「喔!」葉雲霜好不容易回過神,不禁為自己的失態赧然,不知他是否看出自己的遐想?
「今晚富都有個酒會,許多新生代企業接班人都會到場。他們邀請藝文界名人參加,你也在被邀請之列。」
「那又如何?」曹譯淺酌一口手中的酒。
「你若想要畫展辦得成功,免不了要有這些企業大亨贊助,這是現實。」
「什麼時候你又成我的經紀人了?」他有些嘲諷地說。
「明暗都要兼顧,才能搭配得天衣無縫。表面上是你的經紀人,私底下替你接洽任務,不覺得這樣最好?況且你不能否認我的辦事能力一流吧?」她把話說得漂亮,其實是望明裡、暗裡都能待在曹澤身邊。
「你的工作能力的確一流。」這點曹譯並不否認。
葉雲霜很開心,能被曹譯肯定,是多令人振奮的一件事。只要是談公事,他們通常都能相談甚歡。
「你需要有贊助者,你也知道那些新一代企業接班人,總愛附庸風雅,來顯示他們的生活品味,認識一下對你無害。而且你有些任務可能會用到他們。」
「重點是後者吧?」
「不,應該說是一舉兩得。」頓了頓,她小心打錄著曹譯的表情。「你願意去嗎?」
曹譯聳聳肩,不置可否。他不想讓雲霜為難,身為中間人,她總是小心翼翼得可憐,太辛苦了。
她竟然說服了他,像被注入一劑強心針,她大膽地說:「你也許需要一個伴,我願意——」
「免費提供」這四個字還來不及說,便被曹譯打斷。「我習慣一個人。」
原來鼓漲的心,又被戳破。
「是嗎?」葉雲霜吶吶地說。
富都大飯店的群英樓,被水晶吊飾裝點得燈火通明、美輪美奐。衣香鬢影穿梭的場面,活像一貳嘉年華會。
經過再三換裝,任舒雲終於決定穿這件露肩白色小禮服,有點露又不會太露,不會太保守又不會太開放,中庸之道是維護任家面子的最好方法。
和任海仲挽著手出現在大廳,宛若一對璧人,吸引不少目光駐足。
任海仲一下介紹張三、一下介紹李四、一下介紹王二……任舒雲一個也沒記住,只是不斷地保持微笑,笑得嘴都僵了。一群蒼蠅嗡嗡嗡地說著她覺得一點也不好笑的笑話,無聊地令她哈欠連連、昏昏欲睡。
果然是場騙局,就知道老哥沒安什麼好心,盡挑一些單身男子介紹給她,誰不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而他倒好,用這些人絆住她,自己樂得逍遙,舞伴一個換一個,真沒良心。
曹譯在宴會進行到中場才進入,和邀請人打過招呼後,便立在角落,獨自吸飲手中的酒,冷眼旁觀所謂的名流,身著華服的「表演」。
他一進來便看見被好幾個男人簇擁著的任舒雲。「是那愚蠢的女人!」他嘴角輕撇,一眼就認出來。
好不容易甩開那群蒼蠅,什舒雲忍不住大力呼吸新鮮自由的空氣,讓眼睛骨碌碌流轉,試圖尋找一些樂趣。
突然,一襲修長挺拔、冷峻偉岸的身影從眼前瞥過,她開始下意識搜尋四周,終於看見倚在前方圓柱旁,那張稜角分明、好看卻沒有溫度的臉。
是他!那天那個酷哥,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兒碰見他。
他朝她的方向走過來,任舒雲漾起足以融化冰雪的純真笑靨,卻在見到他剛毅不柔和的線條時,笑意整個僵凝在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