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露水愛情

第16頁 文 / 祁歡

    喜歡這枚戒指,是因為在第一眼看到它的瞬間,就彷彿看到你一般。戒環上交揉的兩條流線,好似我們交纏的軀體,貼近融合。如果有幸,希望你能戴上,如果你不願意,也希望任由你處置,而我將帶著贖罪的心離去。

    在離去之前,可否容我問一句,你愛我嗎?假若還愛,清帶看這枚戒指和二十日下午兩點的機票於機場見,讓我用一輩子的時間好好彌補對你的虧欠。

    你是否願意?

    諶無

    信箋由安絕顏手中滑落,逐字逐句像是跳躍的惡魔,一步步侵襲。早在不知不覺間,淚水已然偷偷爬滿她的臉龐。

    她怔愣地伸出手,碰觸頰上的冰涼,為什麼會哭呢?她不是已決心要徹底將他趕出心房,一點都不剩?為什麼還要落淚呢?

    武格濤才一進門,透過開門流瀉的光亮,便看見她晶瑩的淚水及手上的信箋,他的心一悸,湧上不樣的預感。

    「為什麼不開燈?」武格濤開了燈,大步邁向安絕顏的身旁。

    正兀自浸淫於淒切的氛圍中,安絕顏著實被武格濤宏亮的聲音給嚇得迅速回過神。「啊,我忘了。」

    「忘了?」武格濤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探手中的信箋。「你還看那傢伙的信做什麼?」

    安絕顏惶惶地抬頭,失焦的眼神,彷彿被人搶去至寶般,有種被割裂的痛楚。隨即又強壓住心中的崩塌,訥訥地道:「沒什麼,只是看看罷了。」

    武格濤當然沒有忽略安絕顏臉上痛楚的表情,他的心亦跟著一凜,迅速瀏覽信的內容後,他顫抖地問:「你會去嗎?」

    「我……我……」安絕顏很想堅定地說她不會去,但不知為何,簡單的四個字要從嘴裡說出,竟是如此艱難,舌頭好像打結般,斷斷續續不成句。

    武格濤心又是一慟,他多麼希望她可以大聲說不,但她沒有。他心一橫,特意忽略她的痛苦,殘忍地提醒著她。「別忘了,我們就快結婚了。」

    「我沒忘,從來就沒忘。」安絕顏扯出一抹牽強的笑,那笑竟比哭還難看。

    「那就好!」武格濤放心的笑了,儘管知道她的勉強,但他還是鬆了一口氣,他將安絕顏的雙手抵在他的額前,重複說道:「那就好……」

    濕潤的感覺傳送至安絕顏的雙手,她悚然一驚,愕然發現他哭了,一向堅強如長者般的武格濤,竟然落下淚來,她不捨,不捨背棄真心對待她的他。

    如果她和諶無的幸福必須建立在另一個男人的痛苦上,她又怎麼有自信可以帶給別人幸福呢?安絕顏痛苦地閉上眼睛,下定決心忘了諶無。

    安絕顏翻閱著武格濤挑選的幾組結婚禮服的照片,卻怎麼也沒辦法定下心來讓那一組組華麗的衣裳進入腦海。

    今天是二十號,雖然為了堅定自己的決心,她當著武格濤的面撕去諶無給她的信與機票,但信裡的每一字每一句已深深烙印在她心底,越是要特意遺忘,越是忘卻不了。

    隨著時間的迫近,她的呼吸益發急促起來,她搖著頭,希望能搖掉不該有的思緒,卻硬生生搖出了淚水,她驚慌地拭去,無奈卻一發不可收抬,滴滴落下的淚珠,模糊了照片中展示禮服的新娘臉上的笑靨。

    武格濤卻在此時走了進來,他當然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他天真的以為可以用婚禮的籌備,斷絕安絕顏的念頭,而今他知道自己最後的賭注也失敗了。看到她梨花帶淚的臉龐,他想他若再不放手便是罪人了。

    「你哭了?」武格濤蹲在安絕顏的面前,目光盯在她臉上,一刻也不離。

    「我沒……」安絕顏急急想要辯解,卻被武格濤打斷。

    「你聽我說。」武格濤截斷安絕顏的話,他必須一口氣把話說完,不容自己有反悔的機會。「我知道你放不下他,從你接到他的信那天起我就知道,或許該說其實我一開始就知道了。我承認我很自私,總認為我一直愛著你,就應該要有結果,所以我才會命令自己刻意地忽略你真止的心意。剛才我突然頓悟了,一輩子其實是很長的,若要勉強在一起,是毀了我們兩個人,我覺得還是要跟自己真心相愛的人在一起,才會真正的快樂吧!我想你一定是不想傷害我,所以才隱藏自己的心事,人哪!別活得這麼辛苦。」

    武格濤笑著撥弄安絕顏柔軟的髮絲,他知道如果不這麼說,安絕顏是不會忍心離他而去的。

    百轉千折的情緒,都融化在武格濤溫暖的笑谷裡,安絕顏開始放聲大哭,因為武格濤的體貼、自己的傻,以及自己在情海浮沉後終於得以泊進港灣。

    中正機場裡,人聲鼎沸,似乎無論何時,台灣都有龐大的出國人口,旺盛的經濟實力,實在不容小覷。

    諶無焦急地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逼近,僅有的笑容與偽裝已在瞬間瀕臨崩潰,他幾乎是用充滿憤恨的眼神看著四周快樂的笑語喧嘩。當然嘍,即將出國旅遊的人有誰像他這樣懷著慘澹的心呢?

    難得全家到齊為他送行,家人就是這樣,平日針鋒相對,但一旦發生事情,他們又會付出任何人都比不上的關懷之意,只是中國人內斂的性格使然,絕不輕易對最親近的家人說愛。

    所以諶青和諶紅在百忙之中抽空來送他,卻只能以同情的目光瞅著惶急痛苦的兄弟,而諶無只當他們是為了轉移他的情緒,所以他也不客氣地遷怒。「別用那種目光看我,我承受不住。」

    當然他也順利達成目的,他們兩人的妻子都趕緊出來制止丈夫、主持正義。就連向來得理不饒人的母親,也被諶子烈緊緊揪住,不發一語。

    諶無其實很感謝他的家人提供他轉換心情的機會,使他不至於在聽見最後一次登機的廣播時,因未見到安絕顏而心神俱裂,一切的傷痛都等家人不在時,他再獨自一人靜靜撫平。

    諶無特意地笑著向家人道別,可他不笑還好,這一笑竟完全洩漏他碎成千片的心。「我走了,你們多保重。」

    他們無語看向諶無一臉受傷的神情,然而沒有一個人忍心開口說什麼,只能默默地看著諶無孤獨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

    懷著落寞的心,諶無終於再次踏上這片土地。昔日的一切迅速躍上腦海。

    他知道每回憶一遍,就是一次對自己心靈的鞭笞,但他無從選擇。他本就是帶著贖罪的心再度來到此地的。

    其實,根本不該有期待的。早在知悉一切真相時他便有心碎的準備了,但他的內心深處仍保有一絲想望,以至於真正面臨時,心痛的感覺讓他幾乎無法承受。

    他緩緩地將煙點燃,煙霧迷濛中,連異鄉的景致也暈染成一片潑墨。即將下塌的飯店,雖然和昔日相同,卻未因此而增添一點熟悉感。

    侍者的英語還是不靈光,仍是一長串的西班牙語,諶無笑得蒼涼。非要等到失去時,才懂得原本擁有的是何等珍貴,那遲來的瞭解,竟成了最大的諷刺與責罰。若自始至終不曾體會瞭解,心底就不會如此反覆煎熬,這樣不是比較幸福嗎?

    「給他一間上賓房,並且拒接電話與任何干擾。」一串銀鈴似的清脆笑語從身後響起,清楚地替他和侍者溝通。

    諶無全身的血液竄流至腳底,他的心跳漏許多拍,驚詫與不敢置信令他不敢回頭,怕回頭一切便會像泡沫似的幻影,稍一驚動、就消散無蹤。

    「喂!你沒有長進喔,我在幫你忙你都聽不懂,西班牙語一點進步也沒有。」這回後頭的聲音不再用標準的西班牙話,而換成他再熟悉不過的語言——國語。

    他再沒有疑慮,諶無轉過身,映人眼中的是如花的笑靨。太過震驚與狂喜,他竟不知該用何種語言來訴說狂潮般的心情,他只能訥訥地道:「你來了。」

    「是的,我來了。」彷彿是低語,安絕顏溫柔的聲音卻激盪出最強烈的震撼。

    還是無法相信這一切不是夢,諶無只想牢牢抓住眼前的存在,他激動地邁步向前,緊緊擁住安絕顏,那溫潤的觸感,既熟悉又遙遠,彷彿是在夢中般,他用盡力量緊緊抱住安絕顏,希望將她融入自己的體內,從此不再分離。

    「你弄痛我了。」安絕顏輕聲抱怨,被這樣結實的擁抱給震得渾身輕顫,那是她久違的胸膛!

    諶無驚覺地鬆開手,卻仍止不住眷戀不捨的眸光。「對不起,我太高興了!很難克制住想將你揉在懷中的衝動,怕一個不留神,你又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安絕顏一臉興味地瞅著他,很訝異他語中不加掩飾的癡情。作弄之心頓起。「別一副見獵心喜的模樣,我是來說清楚、講明白的,可不是來投懷送抱的。」

    安絕顏義正辭嚴的姿態,更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了,他可不是被嚇大的,他不相信千里迢迢只為說個明白!他再度把她拉人懷中,聲音與舉動都充滿著霸道。「沒良心的傢伙!為什麼要吊我胃口?你不知道在機場沒見到你時,我的心啪地一聲,碎成千片。你難道沒在機場撿到我碎心的殘骸嗎?不然怎麼還會忍心折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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