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祁歡
第八章
自那天兩人失控地擁吻後,冷情和諶無之間的相處益發顯得微妙了起來。
冷情從報章雜誌上得知諶無與眾多紅粉知已徹底分手的消息;而諶無的舉動引發媒體一陣嘩然且紛紛大肆報導,但冷情仍沒有過問。
她還是冷漠,並且不常搭理諶無,但諶無倒也無所謂,反正他是纏定她了!
每跟冷情有進一步的接觸,諶無就會對冷情產生一種熟悉的感覺,所以他認定他們一定是上輩子就認識,這是注定的緣分,賴也賴不掉。
因此他並不在乎冷情的冷淡,他早已訓練出,就算冷情不跟他說話,他仍舊可以將頭枕在冷情的腿上,逕自閒扯些天南地北的事。
剛開始冷情會把他推開,但只要一推開,他又會立刻湊上來,趕不勝趕,於是她乾脆對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一直進步到現在偶爾會搭上一、兩句。
傍晚的陽光由落地窗穿透進屋,冷情正在讀劇本,而諶無打從一進門便賴在她腿上,乍看之下還成了一幅異常協調的畫面。
「你好像有很多秘密,不肯讓我去碰觸。」諶無嘰哩呱啦扯一些有的沒的話題後,突然話鋒一轉。
本來逕自沉浸在劇本裡揣摩角色的冷情,臉色驀地一沉,她不安地挪動了身子,想移開他的頭。但諶無識破她的意圖,他拉緊她的身子,不讓她逃避。「告訴我好嗎?」
「誰沒有秘密呢?既然是秘密,就代表不願讓人知道,又何必苦苦挖掘。」冷情低聲說著,她最近越來越搞不懂過去對她的意義何在,她甚至將曾經承受過的痛苦漸漸忘卻,這讓她不禁覺得記憶真是一件不可靠的東西。
「因為我怕,怕你帶著秘密,消失不見,不知怎地,最近突然有這種想法。」諶無已經漸漸習慣在她面前卸下武裝,吐露心事。
他曾經說過,他是一個一回到家,就開始卸除束縛的人,而冷情已經變成和家一樣讓他安心的人。
但冷情並沒有正視他間接愛的告白,她兀自陷人沈思之中。「若真的如此,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人生中有太多無奈,不是我們能掌控的。」冷情悠悠說著,她的聲音和西下的夕陽一般,拉得老長。
「什麼無奈?」諶無急躁地問。
冷情沒有回答他,而是沒頭沒尾冒出一句。「你曾經真心愛過人嗎?」
諶無一楞,略微遲疑後說:「我動過兩次真心,第一次是對一個留學生,但因為我的幼稚而讓機會錯失;第二次是現在,所以這次我一定要把握住,不讓它白白溜走。」
他的話好像千斤重錘般直直襲向冷情的腦袋,讓她只覺得轟然一片,根本聽不進他後面的話,只是一直在心裡重複著「留學生」這三個字,臉色則愈來愈白。
不安的感覺又開始竄動,諶無想急急抓住什麼,但時機總是不對,手機恰巧響起;滿腔的問號與疑慮,只好暫時壓下。
是諶紅!
「你打來得真不是時候,有屁快放。」諶無有些沒好氣地低吼。
諶紅將電話隔開三尺,避免耳膜被震破,他覺得諶無的反應很莫名其妙。「你吃炸藥啦?嘴巴這麼臭!」
「別囉唆,有事快說,不然我要掛斷了。」諶無的心都被不安籠罩,他無法不焦躁。
「當然有事,不然我哪敢隨便找你。」諶紅憋著笑,卻隱隱聽到話筒傳來的喘息,他想二哥正吹鬍子瞪眼,看來他只好進入正題。「我跟大哥聯絡過了,我們都會「抽空」幫忙,畢竟這是第一次看你這麼慎重其事。到時我們都會帶各自的班底,大哥負責音樂,我負責造型,一定讓你面子裡子都具備,風風光光的。不過你現在得過來跟我們開個小組會議,OK,報告完畢!」諶紅特別加重「抽空」兩個字的語氣,想看看諶無是否會良心發現他不禮貌的行徑。
但,沒有,諶無壓根兒不當一回事!
「好,我知道了。」諶無掛上電話,看來他滿腔疑問只有等公演結束後再說了,而且,他已在心裡作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太好了,跟你說一個好消息,我們不是必須為出資的廠商與輔導金的審核小組,安排一個公演嗎?雖然這只是合約確認動作的例行公事,只要沒有違約事宜,應該不會有問題。但我希望這個公演能呈現最完美的一面,這攸關我的信譽與成敗。我總算讓我的兄弟們排出時間,我哥是天才指揮家,他負責音樂的部分;我弟是紅牌造型師,他會負責替你們打理服裝及造型。我們三胞胎聯手,公演一定會十分成功,你拭目以待。」諶無興奮地抓著冷情說道,一方面他也正為自己的決定而迫不及待。
「是嗎?」冷情沉重地說,她也許無緣躬逢其盛。
「當然是,我得先去跟他們討論一番,你們晚上的排練可能要多自我要求些,幫我跟他們說一聲。」諶無披起外衣往外衝,他似乎非常開心。
冷情看著砰然闔上的門,覺得心有惻惻的淒楚,這道闔上的門,儼然隔開了兩人的距離,從此兩個世界再不相干。想到這兒,她絕望地哭了起來。那強撐的冷漠,是她凋零失落的心呵!
不知過了多久,敲門聲突然響起,細微的聲響傳入已然哭倦的冷情耳裡,她急急拭去殘留的淚痕欲起身去應門,然而她眉宇間難掩的輕愁卻怎麼也拭不去。
門外站著一個高雅的貫婦,儘管有了點年紀、但歲月卻沒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她看起來仍然十分動人。冷情被她的美貌與氣質深深吸引,甚至覺得她有點面熟,不知在哪裡見過?顯然又是一個來找諶無的女人,但她卻無從嫉妒這樣一個絕代風華的女人。
短暫的靜默在開門見到彼此後出現,站在門外的女人也在打量著冷情,肯定自己見過她,但在記憶庫搜尋了一遍,暫時找不到,只得先擱下,回歸正題,開口問道:「這裡是諶無住的地方,應該沒錯吧?」
冷情聽到女人開口了,她的聲音又該死的一如她的容貌般甜美溫柔,冷情開始覺得上天真是不公平,怎麼可以集三千寵愛於她一身。楞了一會兒,冷情才慌亂地回答:「是,沒錯。」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聲音相形失色。
「諶無在嗎?」女人並未因她的驚慌而褪去笑容,仍是笑著詢問,那笑容令日月的光華為之遜色。
「他不在,請問你是?」冷情一開口,臉變紅了起來,這樣詢問別人的身份,一定馬上會讓對方知道她對自己的威脅性,以及洩漏自己的情感,冷情只希望她不要多心。
但聰明如唐倩兒,自然沒有忽略掉她臉上的紅潮,她陡然又興起惡作劇的念頭。「我是他的女人。」
唐倩兒注意到對方臉上驀地褪去血色,她暗地裡吐了下舌頭,應該還好吧,她只漏說了一個「生」字。「那你是?」
「我是他的房客。」冷情亟欲和他撇清關係,以免眼前這個女人誤會。
「房客?」唐倩兒不可置信地重複,隨即故意找了一個可笑的理由。「他缺錢嗎?」
「啊?」冷情不解地看向她。
「除非他真的缺錢缺到山窮水盡,否則他不可能讓一個女人入主他的地盤,若摒除缺錢的可能性;那就只有愛嘍!」
唐倩兒不厭其煩地為眼前的女人解釋,她已經等這天等很久了,現在總算給她等到了,而且她又對眼前的女子挺滿意的,看來可以有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冷情以為她是要興師問罪,趕緊搖手道:「不可能。」
「不可能缺錢?」唐倩兒很故意。
「不,是不可能因為愛。」冷情可不想陷入爭風吃醋的漩渦,而且是跟這樣的女人爭。
「啊!我想起來了!」唐倩兒突然大叫一聲,把冷情嚇了一大跳,怎麼跟諶無一個樣,說風是風,說雨是雨。「你就是那個公開表示不跟諶無合作的冷情嘛。」
冷情尷尬地點頭。「沒想到你還記得這件事。」
「當然嘍,從那時起我便開始欣賞起你來了。」唐倩兒得意地說笑。
「什麼?」冷情完全摸不著頭緒。
「因為終於有人可以教訓我兒子。」唐倩兒說得太順口,一時便說溜了嘴。
「兒子?」冷情不敢相信地叫道,立即又恍然大悟自己為何覺得她似曾相識,原來是因為她的神韻跟諶無真有三分神似。
唐倩兒抱歉地吐著舌頭。「剛剛我漏說了一個字,我是生他的女人。」
「可是你這麼年輕。」冷情明顯地鬆了一口氣,但仍不太敢相信。
「唉,你真會講話,我更喜歡你嘍!」唐倩兒掩不住被人稱讚年輕的愉悅,所以她決定施點小惠,以為回報。
「我的兒子呢,雖然個性輕浮,沒有定性,但一旦認真起來可是死心塌地的,他不曾讓女人住在他的地方,而你是第一個,可見他一定被你深深吸引了,才會想把你藏在家裡。我這個從小看他長大的母親,對他是再清楚不過了,我相信他必定深愛著你,而且我也希望你們能有美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