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芃羽
鈴聲持續了五分鐘,忽然停了,之後,她的大門被撞開,上官浚只披著一件白襯衫就衝了進來,手上的傷口甚至沒有包紮,凝結的血佈滿手臂,怵目驚心。
「小沁!」他在她房裡發現她,焦灼的心才暫時平緩。
耿沁抬頭瞪他,絕美的臉上毫無血色,她只是用疏離的聲音說:「請你出去。」
上官浚知道她誤解了他,也明瞭她的憤怒,他寧願她發火、怒罵,也不願見她這樣冷淡。
「我必須解釋,陽安琪在酒裡下藥將我迷倒,我才會做出那件事……」他走近她,恨不能將她緊緊抱住。
「我不想聽,出去!」她都已經恨不能將那一幕忘掉,他偏偏要提醒她。
「小沁……」他是強撐著精神來向她說明原委的,事實上藥性仍未消除;再加上失血,他的氣力正在逐漸消失當中。
「你走!我什麼也不想聽!」她高聲斥道。
「別這樣,小沁……」他也急了,陽安琪整不了他,但她成功地破壞了他和耿沁之間好不容易才交融的感情。
立在門外的擎東看不下去了,他見主子不顧身上的傷和體內的麻藥,執意先來向大小姐解釋,卻還受到她的冷拒,一顆心就為之不平。
「大小姐,那香擯酒剛才送去檢驗,立刻就查出其中含有高劑量的春藥及動情激素,這表示整件事都是陽安琪搞的鬼。你認識護劍三十年,還不瞭解他的個性與為人嗎?我可以告訴你,我跟了他這麼多年,沒見他交過一個女友,他的心裡一直只有你而已。請你一定要相信護劍,他急著向你說明,堅持先找到你,不讓我為他的傷口上藥包紮……大小姐,護劍對你的感情連我這外人都看得出來,他等你等了這麼久,難道會為了陽安琪而輕易變心?」
耿沁瞪著擎東,在這氣恨交熾的當口;怎麼也聽不下這句句真心話。
「誰要你多嘴的?滾!」她怒喝一聲,站起身走向擎東,用力推他出門。
「小沁!」上官浚擋在她面前,隔開她和擎東,接著道:「擎東,你出去,我和小沁的事你別管。」
「但是你的傷……」擎東急道。
「不礙事,你先出去。」他沉著臉說。手上的傷根本不算什麼,若不能讓耿沁釋懷,他心中的傷將會跟隨他一輩子。
擎東悶悶地走出去,順手將大門帶上,守在門外等候上官浚傳呼。
屋內,耿沁盯著上官浚,面無表情地說:「別想用那些傷口來打動我,我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
上官浚不理她,直接說出今晚的一切,他得在力氣用盡前將事情交代清楚。
「陽安琪約我吃飯,她說她明天要回台灣,這最後一餐希望我能賞光。我沒有拒絕的理由,於是準時赴約。
「我不要聽!」她衝進臥室,甩上門,將自己鎖在裡頭,懶得再聽他多費唇舌。
他靠在門板上繼續大聲道:「後來她突然把晚餐移到她房裡,我不疑有他,陪她在房內用餐,誰知道她竟在酒裡下藥。然後不斷引誘我……」
「不要說了!」她恨恨地尖叫。這些細節都不是重點,她只是不能忍受他與陽安琪上床,不能忍受他暗地裡去見陽安琪……
「我在迷亂之時把她當成了你……所以才會吻她。小沁,你得相信我……」他喘著氣,臉色開始發白。
耿沁聽到這裡更氣,一把拉開門,瞪著他大喊:「不要騙我了!什麼把她當成我?這種可笑的話誰會相信?你偷偷去見她卻不讓我知道,就表示你心裡也有鬼!」
「我沒告訴你是因為我以為你不想知道。你之所以一再拒絕我的求婚,不就是希望我只當你的普通情人,不要剝奪你的自由,不要給你太多壓力,希望彼此能有各自的空間嗎?你會希望我把每件事都向你稟告嗎?」他靠在門邊,因左手的刺痛而略皺眉頭。
「我……」她楞了楞,原來,她的心情他都懂!
「我不想逼你,婚姻若有半點勉強,就算在一起也不會幸福。我承認我太過心急,可是我又控制不了自己。我不知道該如何向你保證我永遠不會變成像你父親那種男人,唯一的辦法,就是娶你,讓你用後半輩子去瞭解我對你的感情;可是,很顯然的,你對我根本沒有信心……」他說到這裡身子一晃,一口氣差點提不起來。
耿沁大驚,反射性地想扶他,但手才伸到一半,又立刻縮回。
她還沒原諒他!不能因為這些話就輕易原諒他……
「陽安琪會愛上我是我始料未及,早知如此,我就不會掉以輕心……相信我,小沁,我和陽安琪沒什麼……真的什麼都沒發生……」他的聲音愈來愈弱,冷汗涅濕了他的上衣,而他的臉色,正和他的襯衫一樣白。
「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已淚流滿面。「剛剛,我幾乎恨死你……心中的愛可以在一下子全都變成惡毒的恨意,愛情的基礎這麼薄弱,婚姻又能經得起多少考驗?與其要這麼痛苦地互相指責、疑神疑鬼,我寧願不要愛情和婚姻,不再需要任何人!」
激動地說出任性的話,她沒想到這些話比手上的傷口更讓上官浚心痛。
「我以為……只要彼此誠信以待,再大的考驗都度得過……這件事我沒有對不起你,你信也罷,不信也罷。這麼多年來,我只願守在你背後,其他的女人我從未正眼瞧過,如果這樣漫長的付出還不能贏得你的信賴,那我也無話可說了……」他慢慢閉起眼睛,頓時覺得疲憊。
愛一個人所耗費的精力實在太大了,他忽然覺得這二十多年來只是他的一廂情願,耿沁表面看來被他打動了,事實上對他依舊有著防備,她過度自我保護的硬殼並沒有因為回應他的愛而撤除。
「阿浚……」她無言以對。看著他滿臉倦容,她的心倏地溢滿不捨。
她真的誤會他了嗎?陽安琪為了得到他而不擇手段,才使出這種下三流的伎倆?
「小沁,老實告訴我,你愛我嗎?」他再度張開眼睛,深刻地盯著她,只想知道真相。
愛?
她的聲音梗在喉間,那個「愛」字在這時竟沒勇氣說出口。
他看見她眼中的遲疑,暗暗歎了一口氣。
罷了,努力了這麼久,他終究解不開她心中那道死結。
「如果結婚對你而言真的那麼痛苦,那我不會再提起。如果你認為我的愛對你是種困擾與負擔,我就讓你自由。從此不再煩你……」他伸手輕撫了一下她的面頰,絕然轉身走向大門。
「阿浚!」她慌張地喊住他。他是什麼意思?教她懂得愛之後就撒手不管她了?
他回頭看她一眼,無奈地笑了。「繞了一大圈,我們的關係又回到原點;也許,命中注定我只能當你的朋友吧!」
她錯愕地看著他,淚無預兆地溢出眼眶。
「為什麼哭呢?即使不能愛你,我也永遠是你的朋友。」他乾澀地說。
「不……」她忽然亂了!阿浚的意思是不要再愛她了嗎?不再吻她、抱她?
不要!她不要這種結局!
「別哭……」他被她的眼淚擊中心扉,最後支撐的力量終於用盡;他原想拭去她的淚水,但才向前跨一步,眼前一黑,整個人倒向地上。
「阿浚!」她驚叫一聲,急忙上前抱住他,嚇得手忙腳亂。
上官浚軟軟地趴在她身上,高大的身軀壓得她只有坐倒在地才承受得了他的重量。看著他面如死灰以及鮮紅滿佈的手臂,所有的誤解、懷疑、不安、悶氣全都不見,只剩下即將失去他的狂亂恐懼填滿她的心。
「阿浚,阿浚!你醒醒!別死!不要死!」她拍著他的臉頰,見他沒反應,全身開始不自主地顫抖,然後尖聲呼救:「擎東!快來啊!擎東……」
擎東被她淒厲的喊聲驚得闖進門內,瞪著倒在她懷中的上官浚,臉色大變。
「護劍!」
「快救他!擎東,快救他!」她放聲哭叫著,完全亂了方寸。
「別緊張,大小姐,他體內殘存著陽安琪下的藥,加上手上的傷口,才會暈倒的。」擎東連忙將上官浚抱上耿沁的床,再打電話叫來縱橫幫的醫師林先泰。
「他……會不會死?」她紅著眼眶問,一顆心幾乎隨著他倒下而瓦解。
他是她的靠山與屏障,他倒了,她該怎麼辦?
此刻她才體會到他對她的重要性,若沒有他的關愛與包容,她一定早就迷失在對父母的痛恨裡了。這些年來;她原來都是靠著他無怨無悔的愛而存活,每當疲倦時,一回頭便有他支持的笑臉,他的大手會給她力量,鼓舞著她再次前進……
她從來只顧慮到自己的心情,她真是個既自私又殘忍的女人!
「不會的,護劍體質很好,這點小傷不算什麼,放心。」擎東低聲安慰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