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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文 / 芃羽

    「哼!睜眼說瞎話。那明明是槍傷!」葉虛懷蹙眉冷哼。

    葉炯心睜圓了眼,不得不佩服爺爺的厲害,立刻拍上馬屁,「高明啊,爺爺,您一看就知道是槍傷。沒錯,那票流氓原本只是拿刀,後來見我們太強了,又拿出槍來對付我們。在危急之中,阿澈英勇地替我擋下子彈……」她不顧說詞前後是否合乎邏輯,硬是撇了過來。

    「是嗎?」葉虛懷面無表情,又問,「那這些玩刀又弄槍的流氓是什麼人?」

    「他們是………就是一些小混混嘛!」打死也不能說出唐泰隆三個字和她的計劃。

    「炯心,我住在中華街的日子比你這丫頭片子的年紀還長,這橫濱港附近全是縱橫幫的勢力範圍,從沒有小混混敢進來胡搞。」葉虛懷斜看她一眼,兩道白眉的距離不斷拉近。

    「哦?那些小混蛋還真是大膽,竟敢到縱橫幫這裡撒野!」葉炯心握拳輕擊自己手掌,大喝一聲。

    「夠了!你給我說清楚,你是不是去縱橫幫惹事了?」時虛懷忍不住了。她真以為他人老就糊塗了?

    「什麼?」她故做無知地眨著眼,繼續裝傻。

    「守宮!」葉虛懷不跟勇頑不靈的孫女廢話,直接問他。

    「是…師父……」守宮三魂被喊去了六魄。

    「說!你們幹了什麼事?」他端起架子,威勢十足地質問。

    「我…我們」守宮瞄著葉炯心,嚇得六神無主。

    葉炯心排命朝他擠眼警告,意思很清楚:要是他說了什麼,當心被她的跆拳道給踹扁!

    怎麼辦?左不能得罪小姐,右不能欺瞞師父,夾在這縫中教人怎麼說啊?守宮左右為難,恨不得當場消失。

    「老先生,這都是我惹起的……」倪澈在混亂之中開口了。

    葉虛懷見打從進門就沒吭半聲的陌生男子突然將事情都攬到自己頭上,不禁仔仔細細地打量起他來。

    這小子五官端正,氣質正直,鋒芒內斂,倒不像個混混;不過,他可也不是普通角色。

    他年屆七旬,閱人無數,非常相信自己的眼光。是非善惡、好人壞人,他只消看上一眼,通常就有了譜了。

    「哦?你惹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這裡是縱橫幫的地盤,隨處拍照,大概是不小心拍到什麼比較敏感的東西,引起縱橫幫那些人的不滿,因而遭到追擊……」

    這名自稱是倪澈的男人,正是在七天前「院幫」,讓整個縱橫幫弄翻天的代理總舵主。這次他到日本並非單純的旅遊,而是衝著橫濱分舵的唐泰隆而來。

    橫濱分舵建立得相當早,倪澈的曾祖父在新加坡奠下縱橫海運的基礎後,就很有遠見地派遣他的得力助手遠赴日本、香港及台灣一帶建立據點。他知道既然要做海運生意,就得先開疆拓土,如此縱橫海運的版圖方能順利擴展開來。因此縱橫幫的人早在這裡盤據了好多年,而且與華僑勢力相結合,形成了一個擁有龐大影響力的組織。

    可是,原本忠實耿直的橫濱分舵主去世後,新接任的船主唐泰隆似乎有不聽使喚的趨向。倪澈在縱橫幫內部的國際網路中查到橫濱分舵的帳目有被動手腳的嫌疑,而且自從他代理總舵主以來,唐泰隆都不曾參加總舵的外堂大會,倪澈於是興起到此一探究竟的意念;他想查清一直未曾謀面的唐泰隆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為了不驚擾耿沖和上官兄弟,他不動聲色地隻身飛到日本來,新加坡那邊,只好委屈擎北去面對眾人的質詢了。

    「你是說,你是個觀光客?」葉虛懷目光犀利地直視他的眼瞳。

    「是的。」他不便對外人暴露身份,因此明知葉虛懷不可能相信,他還是得有所保留。

    葉虛懷轉頭看了看屏息等待判刑的葉炯心和守宮,決定不再追究下去。不管這三個孩子半夜出去做了什麼事,現在他們都平安回來,這樣就夠了。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趁葉炯心還沒真的槓上唐泰隆之前,讓他們盡速離開這裡。

    「小子,我得警告你,在唐人街得罪唐泰隆就別想再待下去。你最好現在就離開日本,免得給我惹來麻煩。」他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等等……爺爺,人家救了我也,怎能就這樣趕走他?

    「太沒義氣了!」葉炯心馬上抗議。

    「義氣?哼!這年頭越是講義氣的人越是死得早,我葉虛懷不靠這種無意義的情操過日子。」他冷哼。

    「那我幫了他.也算得罪了姓唐的了,是不是也得走?」葉炯心氣得大叫。

    「那我幫了他,也算得罪了姓庸的了,是不是也得走?」葉炯心氣得大叫。

    「沒錯,你明天就給我滾回美國去!」他毫不留情。

    「你……你這個老頑固!我不回去!」她開罵了。

    「小姐,你就少說幾句吧。」這還得了?孫女罵爺爺?!她是不是把藥鋪裡的熊心和豹子膽全吃了?守宮簡直替她的個性操透了心。

    「由不得你。現在給我上樓去整理東西,我受夠你的聒噪了!」葉虛懷也不甘示弱。

    「我聒噪?我會聒噪嗎?壁虎,你說,我是聒噪的人嗎?」葉炯心一把揪住守宮的衣領猛搖晃。幫你上點藥。」

    「這只是輕傷……」倪澈客氣地道。

    「輕傷?輕傷也會死人的!」他冷冷地說。

    「我不會這麼輕易就死。」倪澈淡淡一笑。

    葉虛懷瞄了他一眼,見他骨架高挑、身材精瘦,眼神清澈內蘊,沒有時下年輕人的浮華與輕佻。袖子下的兩條臂膀堅實有力,腰背挺直,這人不可能是泛泛之輩。

    他會是個普通觀光客?少騙人了!

    「人的生死不是由自己決定的,小子。」

    「那倒不一定。」倪澈還是笑。

    「喂,你上個藥又不會吃虧,推拖什麼?」守宮的口氣很差。

    「我爺爺人雖不友善,他的藥可是一等一的,保證有效。」葉炯心推他坐在椅子上。

    「哼!少拍馬屁。拍得再多,你明天還是得走。上去睡覺!」葉虛懷可不是被灌迷湯灌大的。

    葉炯心嘟起嘴,生著悶氣走向二樓。

    倪澈笑著目送她的背影,繼而迅速地掃視這間充滿藥香的古老藥鋪。

    藥鋪以木材為建築架構,二樓半的格局,佔地方正,前廳有一整面牆都是木頭方格的櫃子,上頭還有許多玻璃瓶裝的藥材;深褐色的核木桌椅因年代久遠而微微發亮,有種安定人心的特殊力量。

    「好了!別碰水,明天一早傷口就癒合了。」敷完藥,葉虛懷對倪澈交代著,然後起身往二樓走去。「守宮,你帶他去客房住一宿。」

    「是。」守宮應了一聲,帶著倪澈來到一樓的客房。房內一個簡單的矮凳,上頭鋪著榻榻米,陳設簡單乾淨。

    「只讓你睡一晚,明天你就得走人,懂嗎?」守宮倔傲地說。

    「懂了。」倪澈笑著點點頭,不介意他的口氣。

    「那睡吧!最好別打呼,否則吵醒我我會揍人。」守宮打著阿欠,人小鬼大地警告完,逕自回房裡去了。

    倪澈坐在榻榻米上,相當好奇這對祖孫為什麼會和唐泰隆槓上?難道事情比他想的還要複雜?

    算了,明天再問問那個女孩,或者,她能給他完整的答案。

    翌日清晨,連公雞都還沒醒,葉虛懷就拿著他自製的「更」到葉炯心門口叫人了。

    六點也!

    葉炯心回到日本近一個月,最不能適應的就是每天得在六點之前起床!

    頭才剛沾枕就硬是被人從被窩挖起,那種苦,還真不是人挨得了的。

    「天亮了!起床——」葉虛懷邊敲著竹更邊叫嚷,洪亮的聲音吵得連一樓的守宮和倪澈都耳朵發麻。

    在藥鋪住了十年,守官知道,越快起床越能免受吵耳之災,因此他再累、再乏,也會用盡力氣爬下床向師父報到。可是葉炯心就沒這本事了,她是道地的夜貓子,在美國時不到日上三竿絕不下床,這多年累積的習慣豈是這麼容易矯正的?

    所以,每天早上都會上演一出雷同的戲碼,祖孫倆必定會為此展開拉鋸戰。

    「起床!炯心,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葉虛懷在她門外大喊。

    「早起的鳥兒會神經衰弱……」葉炯心咕咕一聲,又將頭埋進枕頭裡呼呼大睡。

    「炯心!我葉家子孫從沒一個敢賴床。」葉虛懷沒耐性地吼著,分更「梆梆」地拚命亂敲。

    「那正好由我創先例……」她念著念著,又昏睡過去。

    「炯心!」葉虛懷用力推開房門衝進去,搖了半天才將她從睡夢之中搖醒。

    「爺……饒了我吧……我才剛睡…」她蒙頭繼續睡。

    「已經六點了,我葉家子孫怎能這麼委靡不振?你沒聽你爸爸說過他小時候都是『聞雞起舞』的嗎?」

    「什麼『機器舞』……爸爸只練拳……不跳舞……」她口齒不清地呢喃。

    「誰跟你提跳舞了?起來!」葉虛懷沒好氣地一把掀開涼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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