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芃羽
「我想,你對他的感情也沒到刻骨銘心的地步吧?何不早早結束這段可笑的戀情?」他又補上一句。
卞則剛猶豫了。
的確,她對於慎謀的感情才在萌芽階段,而事實上她也不看好這份戀情,於慎謀和她就像兩條在瞬間交錯的線,唯一的一點交集就是在T大的這些日子,之後呢?可能各有各的方向和路途要走,她不知道屆時兩人分道揚鑣的傷害會不會比現在就分手來得少,但她可以預期,自己一旦愛了,就會像讀書一樣死心塌地,若不能有結局,她寧願現在就斬斷情絲。
意念在傍徨中搖擺不定,卞則剛陷入沉思之中,煩亂地喝著水果酒解愁。
祁亞威多少也看得出她的畏懼,於慎謀的年齡是個致命傷,他知道卞則剛是個古板的女孩,對愛情的幻想一定不包括和個小男生談戀愛,所以他有把握能讓她放棄於慎謀,乖乖嫁進祁家。
「走吧,我們回你家等他,我想,你該知道怎麼做。」祁亞威站起身,等著她行動。
幾杯水果酒下肚,卞則剛衝動地決定了,也許,讓於慎謀無牽無掛地去美國讀書是最好的結果。
天空飄起了細雨,無聲地灑落大地。她頭昏腦脹地和祁亞威開著車回到家,微醺的醉意才慢慢湧現,車子停好後,她一下車就蹲在地上乾嘔,邊笑邊說:「真不該空腹喝酒,好難受……」
「你啊,酒品還是一樣可愛,只要沾了酒就會笑個不停。」祁亞威陰笑地上前扶起她,也順勢環住她的腰。他早料到她沒什麼酒量,這也是他今天的計劃之一,她醉了,他才好辦事。
「亞威,我告訴你,就算不和於慎謀在一起,我也不會嫁給你。」她的口齒還很清晰,可是中樞神經已經中了酒精的毒,全身無力地掛在他身上。
「我知道了,快進去,下雨了。」他半抱著她走進大門的前廊下。
「等等,我得找鑰匙開門……」她又開始數鑰匙串了。
「老天!你在幹什麼?我有時真不瞭解你的腦袋究竟裝了什麼,你根本是個生活白癡!」祁亞威不耐煩地說。卞則剛外表可人,可是一想起她的某些習性就會讓人抓狂。
「我一點都不在意你對我的看法……祁亞威,我知道你從以前就受不了我了,只是我不懂,你這次為什麼會反常地想留住我……」她控制不住咯咯笑道。
「因為屬於我的東西,除非我不要,否則我從不讓給別人!」他說完就狠狠吻住她發笑的小嘴。
這個吻和於慎謀的差太多了!卞則剛沒有反抗,卻在腦海中回憶起於慎謀融合溫暖與冰冷的唇瓣,他的薄唇有著不可思議的豐潤,隨著氣息能讓人變得繽紛飛揚;但祁亞威的吻純粹是強佔而已,硬邦邦的,她感受不到什麼熱情,反而覺得厭惡。
一陣靠近的窸窣聲驚擾了他們,祁亞威倏地轉頭,看見一個長得高瘦俊逸的男子正用一雙極冷的眼盯著他們。
卞則剛隨著他的目光望去,半迷離的神智忽然清醒了。
於慎謀!
「慎謀……」她差點忘情地走向他,然而手臂卻被祁亞威緊緊握住。
「哦?你就是於慎謀?」祁亞威難掩心中的驚訝,於慎謀比他想像中還要成熟、穩重且……危險!
他一眼就能看出這小子的魅力足以威脅任何年齡層的男人,他的氣勢凜不可犯,堅定的臉孔和冷漠的眼神,那絕不是個十九歲男孩該有的模樣。
祁亞威開始懷疑自己有沒有低估了對手。
於慎謀很累了,五天來馬不停蹄地奔走,一下機又直奔卞則剛的住處,只為早點見到思念的人。但是,才來到門前,這幅令他意外的景象就進入他的眼中,卞則剛和個男人緊緊抱在一起……擁吻;他是誰?他在震驚中只想知道這一點,手指關節悄悄地縮緊,疲憊被一種陌生的情緒取代──
那就像胸口被人狠狠踹了一腳的感覺。
說真的,他長到這麼大還沒嘗過嫉妒的滋味,所以對體內翻湧的亂流根本無法抑制。
「慎謀,他就是我說過的……我的男朋友,祁亞威。」卞則剛心跳加劇,方才作下離開他的決定在面對他沉斂猖狂的眸子時又告軟化。
「嗯!你就是這兩個月來幫我照顧我老婆的小朋友?謝謝你啊,現在開始,你的任務結束了,我來接她回美國訂婚。日期都訂好了,是不是,小剛?」祈亞威以一種擁有人的姿態攬住卞則剛的肩膀。
於慎謀的眼光始終定在卞則剛臉上,這一切他只聽她的解釋。
卞則剛被他看得低下頭,然後想起了祁亞威的警告,深吸了一口氣,又抬起頭,露出笑容道:「真抱歉,慎謀,我還是決定和亞威在一起,我們交往了兩年,彼此都熟悉,家裡的人都在催我們訂婚,他這次來就是為了和我討論細節……」她的表情自然,演技純熟得連她自己都訝異。
於慎謀還是沒說話,只覺得心和淋在身上的雨水一樣冷。
卞則剛心中酸澀地轉開頭,避開他灼人的視線。
「我知道小剛寂寞,她一個人在台灣,沒什麼朋友,她在電話中告訴我有個小弟弟對她很好,不時會來陪她,我和她爸媽聽了都很想親自來謝謝你,有你這個好朋友在,我們都很放心。」祁亞威字字都像毒箭。
弟弟?於慎謀的拳頭握得更緊了。
卞則剛快聽不下去了,她猛地看了於慎謀一眼,他受傷的眼眸和濕透的髮絲讓她的胃一陣陣揪痛,她忍不住說:「你全身都濕了,要不要上來換個衣服?」
「對啊!這樣下去會感冒的,正巧,我的衣服都在樓上小剛的臥室裡,可以借你。」祁亞威刻意曖昧地說。
卞則剛有點後悔用這種方式讓於慎謀死心,祁亞威的話連她聽了也受不了。
「不用了!謝謝!」於慎謀第一次開口,聲音沙啞陰鬱。他被祁亞威的話點燃了妒火,聽他的語氣,這個男人已經和卞則剛住在一起……兩天前她還在電話中分享他的快樂,而現在……
「慎謀……」卞則剛向前跨一步。
祁亞威連忙抓住她,又道:「那要不要上來坐坐?我們剛剛吃完飯,又喝了點酒,正想來杯咖啡。」
喝咖啡就能撫平他的重傷嗎?為什麼情況會變成如此?卞則剛究竟在想些什麼?難道真像於慎行說的,女人是因寂寞而接受男人,不是因為愛?
於慎謀看了看他們,最後眼光落在卞則剛的臉上,什麼話也沒說,久久,才轉身走入黑暗的雨夜中,不再回頭。
卞則剛用力掙脫祁亞威的手,呼喚的聲音梗在喉嚨,走到巷道中央,看著於慎謀消失在轉角,再也壓抑不住往兩眼上冒的水氣,流下淚來。
她這麼做到底有沒有錯?雨花靜靜飄落,沒有給她答案。
第八章
心跌入冰窖就是他現在這種感覺吧?於慎謀絕望地自言自語。
所有的興奮與狂喜都只為了與心愛的女人分享而收藏得很好,熟料在忙碌了五天之後,在台灣迎接他的卻是一盆冰水,當頭淋得他熱情盡滅,錯愕失措。
剛剛在和他說話的,是他出國前在他懷裡與他耳鬢斯磨的女人嗎?
於慎謀匆促地走在街頭,唯一想的只有一點:五天能讓一個女人變心!
好冷!他瑟縮了一下,拉緊了夾克,不僅頭痛,連喉嚨也痛了起來。
取得入學資格的喜悅早已蕩然無存,卞則剛的出爾反爾是什麼原因他已沒有力氣追究,反正一句話,他是被甩了!
回到家,他強撐起精神,就怕老哥老姊又要來一次審問。他謊稱到南部參加講演,不知道有沒有被拆穿?正狐疑間,打開門,屋裡黑漆漆一片,竟然沒有人在家!
他邊咳嗽邊開了燈,走進廚房找水喝,轉頭看見冰箱上貼了三張字條,分別是於慎言、於慎知和於慎行的留言。
鍾肯來,我們去埔裡玩。大姊
繫上辨活動,我兩天不回家。慎行
部隊有事,出差四天。慎知
三個嘮叨的人不在,他可以輕鬆幾天了。於慎謀鬆了一口氣,拖著沉重的身體走進臥室,到浴室沖個熱水澡,就倒在床上休息了。
這場病來勢洶洶,於慎謀有十多個小時都在昏睡,要不是電話鈴響個不停,硬是將他召喚回來,他恐怕會這麼睡死過去。
強撐起上身,他摸到電話,拿起話筒便說:「喂?」
沙啞得難以分辨的聲音連他都嚇了一跳,果真病得不輕,他想。
「請問……於慎謀在嗎?」卞則剛怯怯地問,這聲音很陌生,她不會是撥錯號碼了吧?
「我是。」他無力地癱在床上,話筒就擱在枕頭上,躺著回答。是卞則剛?她打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