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芃羽
三天後,安以樂醒來,她不安地欠動著身體,正疑惑自己此刻身在何處,就聽見總管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
「安小姐,你醒了。」
「總管先生……」她好訝異,她…沒死?
「叫我總管就好,你的傷大概快復原了,再過幾天就可以下床走動。」總管平穩的聲音非常溫和親切。
「我……我不是……」她想起雷掣那兩道撞擊在她身上的電光。
「你被雷掣的電流擊傷,是他帶你回靈力俱樂部治療的。」總管解釋著。
「雷掣……」她心中一緊,好想見他。
「雷掣現在不在,他去辦點事,待會兒會回來。」總管瞭解地看了她一眼。
「哦。」她閉起眼睛,忽地又張開,「那個怪物海曼
「他已經死了,警方大概發現事態不尋常,整個案情不敢公開,已交由聯邦調查局的人員將現場封鎖,海曼的事大概又要列為機密檔案了。」總管笑著說。
「這麼說,我的『希望』算是達成了。」她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替家人報了仇之後心情為何還是振奮不起來。
「是的。」
「那尾款」
「由雷掣決定,你再和他談吧。」總管淡淡一笑。他們可有得談了。
又過了三天,安以樂才「見」到雷掣。她早已經可以下床走動,精神和身體都慢慢恢復,當她正想著往後要如何過下去,雷掣就走進她的房間,手裡拿著一些文件。
她已經訓練得憑味道就能分辨來人是誰,雷掣的氣息她最熟悉,淡談煙草味中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電流」波動,所以他一進門她就揚起笑臉,高興地喊:「雷掣!」
「你已經康復得差不多了,該是回去的時候了。」他一進門就這麼說。
她的笑容僵住,一瞬間,一顆心跌到地獄去了。
回去?回哪裡去?
「你的事已結案,不能再繼續逗留在這裡,我送你回去。」他牽起她的手,走向房門。
「回……回去?」她困難地擠出這句話,終究還是得和他分別。
「我已幫你處理好所有的事,原有的房子已經賣掉,我在紐約市區幫你挑了一間一樓公寓,進出方便。房東是一對中年夫婦,答應會照顧你,還有,你父親的財產和所有證件都從葛蒂那裡整理出來,你可以再找個律師幫你。」他不帶感情地說出這些話。
「你都…替我安排好了?」淚在眼眶中轉了轉,又流回胸口。她不能哭!這個結局她早該想到,是她自己承諾,他要她走,她絕不會纏著他,可是……這比死還痛苦的痛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的。」他盯著她蒼白的臉半晌,才撇過頭去。
「那…真是謝謝你了……」她用乾澀的語調道謝。
「還有,總管說你的眼睛根本沒毛病,你是因心理上的障礙而不願看見東西,現在仇也報了,你應該可以看得見了。」
「我知道。」她早就知道她的眼睛沒事,但海曼死了,為何她還是陷在黑暗中?
「過去的事別再沉溺,這樣未來的日子才不會太難過。」他拉著她走出靈力俱樂部,上了車,駛向她的新家。
一路上她都沒說話,靜靜面對著車窗,心裡被淚滑過的地方全都嚴重灼傷。
雷掣將車子停在一幢清幽雅致的公寓前,扶她下車,進入那間看起來小巧又溫馨的房子。
在帶著她熟悉了每一個角落之後,他拎起大門的鑰匙送給她,「那…我走了。」
他要走了?就要走了?
安以樂驚慌地睜大眼睛喚道:「雷掣…」
他站定,回頭看她。
「尾款……我還沒付……」她咬著下唇。
「你已經付過了。」他再不走,就會走不了了。
「我付過了?」什麼時候?
「你這條命是我的了,所以要好好活著。」他說完就要離去。
「不……雷掣!」她忍不住衝上前從後面抱住他。
他眉頭蹙緊,倏地回過身摟住她,再次將她纖柔細緻的身體擁進懷裡。
「把靈力俱樂部的事忘了!把我忘了!」他把頭埋進她的秀髮中,沉重地說。
「不!我愛你!我愛你!愛你」她還是哭了。
他捧起她的臉,瘋狂地吻住她的唇。
她反手抱住他,好想永遠依在他懷裡。即使他不說,她也知道他對她並非無動於衷,他的吻中有太多的感情了,那裡頭和她一樣有痛苦與不捨。
他花了許多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抬起頭說:「和我這種人在一起不會有快樂的,我的工作奇特,不會在一個地方久留,甚至我的靈力不知不覺中會傷了身邊的人,我不適合你,以樂,去找一個值得你信賴的人陪你過日子吧。」
「不!除了你,我誰都不要!」她也摸著他的臉,倔強且堅持。
「別傻了!」他低喊著。
「我會等你,永遠等你,我不只命是你的,人和心都是你的,我不在乎你的工作,不在乎你的靈力,我只想陪著你。若是若是你還要我,若是你不嫌我麻煩,就把我帶走。若是你想通了,就來帶我走吧。」她篤定地說著,臉上的淚海足以將他溺斃。
「你……」他的心被擊敗了,無言以對,只能低下頭攫住她的唇瓣,從她口中找到溫暖他的熱力與芳香。
兩人的心在這一刻相融在一起,他們都不想放開對方,只願時光就此停住,讓他們化為石人。
雷掣從激盪中漸漸清醒,他推開她,再看她一眼才說:「再見。」
「雷掣!」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住。
他毅然地轉身走出去,走入蒼茫的夜色裡。
「我等你!」她大喊地跪倒在地。是的,她會等他,等他認清愛的真貌,等他願意相信愛,敢去愛…
她會永遠等待。
尾聲
三個月後,安以樂適應了新的生活,她回到學校上課,繼續修藝術繪畫課程。她的眼睛還是看不見,為此,她改修了一門雕塑課,學習捏造各類物品以及人像。
在一次作業製作時,她憑記憶塑出一尊人頭,剛稜的臉,凌厲的五官,當作品完成時,她的同學與老師都吃驚地問她:「這是誰?好帥啊!這是你自己想像出來的人嗎?做得真棒啊!」
帥嗎?她不知道自己捏出的人像長得如何,就像她一直都在黑暗中想像雷掣的模樣,但聽到大家的話,她萌生了一股強烈的慾望。
她想看!好想看他!想看看自己捏塑出來的雷掣是河長相!
然後,就像奇跡似的,她在一夜夢中與雷掣相擁之後,一醒來就看見璀璨的陽光隔著窗簾灑進窗欞,照映在那尊得到「A+」的作品上。
她杵了近十分鐘才相信這一切不是夢幻,眨眨眼適應了睽違已久的光線,她興奮地跳了起來大喊:「我看得見了!看得見了!看得見了!」
叫嚷了許久,她才奔到那尊塑像前面,蹲下身,伸手摸著那張只記憶在手指觸感中的臉孔。
這就是雷掣嗎?
她屏息地看著心愛的人,被那栩栩如生的臉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他原來是這麼的俊!一開始,她還以為他是個粗魯又難看的男人哩,老是冷冷的,連說句話都會利得割傷別人的心。誰知道,他居然會有一張磁力十足的臉孔…
看了許久許久,她激動不已地捧著塑像,輕輕地在塑像冰冷的唇上印下一個吻。
「我的眼睛看得見了,你會來找我嗎?雷掣…」
人像沒有回答,一如雷掣本人的冷漠。
安以樂閉起眼睛,倒在床上痛哭失聲。或許她再也等不到他了,在這個世界上,在她周圍,沒有人知道靈力俱樂部的事,她的心事只能對自己說,讓自己反覆在思念中獨自嘗著孤獨的滋味。
眼睛看得見了,但日子還是一成不變,同學和老師替她的復明高興,她卻更憔悴了。她的心病,再也無藥可醫。
一星期後,藝術學系的學生在市區的一家藝術中心舉辦成品展示會,她的塑像也參加了這次的展覽,一展出,她的作品就贏得許多的讚賞眼光,大家對這等人頭像都很有好感,前往觀賞的人群絡繹不絕。她為了怕雕塑被損毀,每天都到藝術中心去陪著她的雷掣,那份緩卷之情連不知情的人都不禁喟然在心。
在展覽的最後一天,她照例在塑像邊守著,忽然聽見從外頭傳來一陣陣低呼,參觀的人潮慢慢地打開了一條路,她奇怪地抬起頭,盯著背著光走過來的那個人影,呼吸愈來愈急促,心臟彷彿要從胸口跳出來。
雷掣冷酷的險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也難怪參觀的人會驚呼,他和那尊人像幾乎一模一樣!唯一令人意外的是他那雙冰冽的綠履,暗灰色的塑像根本顯現不出他本人眼睛的色彩。
安以樂呆掉了,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在心裡不斷地喊著:他來了!他來了!
雷掣沒有理會圍觀的群眾,他一身的黑衣,還是那麼的瀟灑冷峻,但是,當他與安以樂面對面時,剛硬的嘴角忽然化出一抹溫柔的笑意,他伸出雙手,靜靜地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