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芃羽
表面上,似乎是他借用了書寰的感覺,得到了夏可均;然而,事實上卻是書寰藉著他完成了心願,他不知不覺成了書寰和可均之間的媒介,把分開了九年的兩人再次串連起來。
這個想法像針一樣水破了他剛才和可均之間的美好感覺,他忽然有點痛恨起書寰,痛恨他就這樣死去,不能光明正大地和他大打一場,看誰才能爭取到夏可均的心……
「我愛她!書寰,我愛可均,你聽到了嗎?」他在嘴裡喃喃自語。
空寂的房間,沒有人回應他。
「該死的!我說我愛著你喜歡的女人,你聽到沒有?回答我啊?」他生氣地大喝一聲,一拳打向書桌。
突然,不太牢靠的抽屜震出了一截,他怔了怔,伸手拉開抽屜,裡頭有本詩詞選集,他拿起來一翻開,一張照片掉了出來,他彎身撿起一看,不由得呆住了。
這不是他的照片嗎?
他十八歲時攝於美國家門前的照片!
書寰為什麼會有這張照片?
納悶中,他翻開背面,上頭有書寰的筆跡,寫著--
另一個我!
這四個字讓他如醍醐灌頂,呆立當場。
書寰是這個意思吧?
是吧?
他忍著內心的翻騰,將照片插回原來的那一頁,不過,當他看清楚那頁上的詞句時,立即睜大雙眼。
那是……
李清照的「漁家傲」--
「雪裡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香臉半開嬌旖旎,當庭際,玉人浴出新妝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瓏地。共賞金尊沉綠蟻,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
李清照這首詞是托物言情,有隱喻她本身與夫婿的婚姻美滿幸福,天作良緣之意,在書寰的日記裡,就曾用這首小詞來表達對夏可均的情意……
他念完整首詞之後,目光突然被下方空白處的字跡牽引,仔細一看,倏地如遭雷殛般,整個人呆住了!
就在這首詞的正下方,並排寫著兩個人的名字,右邊是「夏可均」,左邊則是--
「秦書宇」!
秦書宇和夏可均!
書寰把他和可均的名字寫在一起……
為什麼?
還把他的照片夾在這一頁,這是巧合,還是……
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陡地躍入他腦中,他渾身一震,跌靠在牆上。
書寰一直把日記放在他的房間裡,等著他去閱讀,若非他在三年後才有勇氣踏進去,那麼,他早就看見那本日記了。
所以說,他回台灣來找夏可均,這一切都在書寰的預料之中?
書寰……一開始就希望他和可均在一起嗎?
想著想著,事情的緣由漸漸明朗,他驚喘了一大口氣,所有的心結霍然而解。
「書寰,你這個可惡的傢伙……」他心中五味雜陳,有被算計的惱火,也有感激的鬆懈,更有揍人的衝動,他這位老哥早就自詡冰人,替他鋪好一條紅毯,等著他走上去,而他卻在快走到終點時才發現……
幾分鐘前還盤結在他心中的紛擾,一下子全解開了,他把書放回原位,嗄聲道:「等著,下次,我會帶著可均一起來!」
說完,他欣然地衝下樓,他父親見他一臉奕奕,也沒多問,只是微笑地道:「你好多了,書宇。」
「對。」他盯著他,心想,書寰的冷靜和細心,也許都傳自他這個在大學教授哲學的父親吧!
「要走了嗎?」
「是的,我還有事要處理……」他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去向可均坦白一切。
「那就走吧!」父親點上煙斗,清痙的臉上一派自然安詳。
「我能請問你……為什麼書寰死後你還要把他的信轉寄到美國給我?」他還想做最後的確認。
「是書寰的意思,他交代,他死後,所有他的信件都交給你處理。」
「為什麼?」
「或許……在他心目中,你就是他吧!」父親給了他答案。
「我懂了……」他胸口一片熾熱,血液在體內狂流。
書寰的用心,他絕不能辜負,他一定要讓可均幸福……
「懂了就好,快去辦你的事吧!」父親又道。
「再見了……爸!」他第一次開口喊他。
父親的眼裡閃著水光,點點頭。
他吸口氣,再不遲疑,奔出老家,趕回飯店。
第九章
夏可均在飯店的房間裡來回踱步,她不停地看著時鐘,還差幾分鐘就十二點了,秦書宇出去已快三個小時,手機沒開機,她根本聯絡不上他,也不知道他人在哪裡,心裡著急又生氣,腦裡老是轉著一個負面的想法,讓她無法平靜……
秦書宇是真的愛她嗎?
會不會從頭到尾只是在開玩笑,並不是認真的?
說真的,任何一個女人處在她這種狀況都會這麼猜疑吧?才剛和她上過床的男人什麼話都沒說就突然離去,這到底算什麼?他又把她當成了什麼?
瞪著倚子上晾著的那張被洗過的薄被,那是她不久前才洗乾淨的,上頭的印漬是她和秦書宇歡愛的痕跡,她心中隱隱作痛,咬著下唇抓起被單往地上一丟。
秦書宇知道她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洗那塊象徵女人貞操的印記嗎?
她毫不保留地把自己給了他,他卻在事後臭著臉走掉,難道他在掠奪了她的身心之後,便像個膽小鬼一樣逃走了嗎?
煩人的疑問一個個冒出來,塞滿了她的胸口,她從焦慮到憤怒,從憤怒轉為不安,只希望他趕快回來,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
望穿秋水,她的忍耐已達極限,正要衝出門去,手機突然響了。
她大喜過望,打開手機便喊:「喂?書宇……」
「可均,是我,老梅啊!」梅昭明的大嗓門把她的希望擊碎。
「老……老梅?」她的心又跌人了谷底。
「喂,可均,你現在在哪裡?」梅昭明很快地問。
「我人在台南,怎麼?有事嗎?」她懶懶地反問。
「我只是想問你,你究竟知不知道那個『秦書宇』是誰?」梅昭明的聲音突然變得詭異。
「書宇?書宇就是我們的高中同學啊!」她好笑地回答。
「我們哪個高中同學?」
「老梅,你是怎麼了?他就是秦書寰啊!只是他改了個名字叫秦書宇……」
「秦書寰早就死了,可均。」梅昭明打斷她。
「你在胡說什麼?他明明活得好好的……」她一呆,不高興地喝道。
老梅竟然咒秦書宇死?她在幹什麼啊?
「秦書寰早在三年前就死了!現在這個秦書宇,是秦書寰的雙胞眙弟弟!」梅昭明又道。
「什麼?」
「你真的一點都不知情嗎?」
「不……」她瞪大眼睛,一時難以接受,更無法置信。「這些……你到底從哪裡聽來的?」
「去看看最新一期的X週刊吧!因為上回你扯進邱綺華和江明彥的徘聞,他挺身自稱是你的男友為你解圍,被週刊盯上,把他當成這一期的人物特寫,據他們調查,秦書宇有個哥哥叫秦書寰,兩人是雙生子,不過已於三年前去世,年僅二十五歲,因此,秦書宇更成了『寰宇集團』的唯一繼承人。」梅昭明人在藝能界工作,因此對一些內幕消息非常靈通。
「一定是他們搞錯了,書宇明明說他就是秦書寰,而且……高中時的事他也都記得……他甚至還有一本寫滿了有關於我的日記……」她結結巴巴地反駁,可是腦中卻不斷重複小鈴的話,小鈴說過,人事資料上記載著,秦書宇從沒在台灣讀過書……
從來沒有!
「也許是秦書寰告訴他的吧?我只是擔心你,秦書宇冒充秦書寰來參加同學會,又不告訴我們他的真正身份,我不知道他是何居心。」梅昭明疑惑地道。
「我……我去看看……那本週刊……」
「你有秦書宇的手機號碼吧?直接去問問他,看他在搞什麼鬼。」
「我聯絡不到他……」她惴惴地抓著頭髮,胃一陣陣收縮。
「喂,你和他……怎樣吧?」梅昭明忽然問道。
「我?我和他……沒有……」她囁嚅地說著謊,不敢讓老梅知道自己已做了傻事……
「沒有就好,在沒弄清楚他為何而來之前,最好離他遠一點。」
「我知道……」
和老梅通完電話,她愕然又惶惑不安地關上手機,匆匆走出房間,奔下樓,決定去買一本X週刊來看看裡頭究竟寫些什麼。
就在飯店的對街,一家統一超商明亮地照耀著這沉靜的午夜,她臉色蒼白地走了進去,在雜誌架上找到了老梅說的那本週刊。
迫不及待地翻開內頁,找到有關秦書宇的報導,斗大的標題寫著--
寰宇集團的少東秦書宇扯進女星邱綺華的四角戀情之中!
她瞪大眼睛,仔仔細細地讀著內文,裡頭從那天的紼聞說起,繼而提到秦書宇的來歷和背景。
順著文字的敘述看下去,她被一段話凍住了目光,渾身一僵。
身為美國媒體廣告華商大企業「寰宇集團」的第二代,擁有數百億美金資產的秦書宇雖在台灣出生,但從小在美國長大,他原本還有個雙胞胎哥哥,名叫秦書寰,當年他們兄弟的名字便是根據集團名稱所取的,不過,根據瞭解,秦書寰英年早逝,已於三年前心臟病發,死於美國,享年二十五歲,也因此,秦書宇成了母系家族企業的唯一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