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芃羽
「你啊!就專會異想天開。去去去,去弄點吃的,別在這兒鬧了。」她輕啐一聲,被秀秀弄得哭笑不得。
秀秀走出房門不久,語柔嚶嚀一聲,慢慢轉醒,腦中一片混沌地盯著上方的粉色紗帳。
這是哪裡?像是個女子的閨房。她神智未清,又眨了眨眼。
「醒了?」千千湊過身子看她。
「這裡是……」語柔還是頭昏腦脹的,茫然地注視著她面前的嬌容。
「這裡是我的房間,別擔心。」千千安慰著她。
「我……我應該在大街上走著,怎麼……」思緒又一段段拼湊起來,第一個閃進腦中的是嵇澤飛的狂霸與溫柔……她的心好痛!
「因為霧濃,你被我的馬車撞上了。」千千解釋道。
「是嗎?」語柔掙扎著要起身,卻被左手上的疼痛弄得低喊一聲。
「別亂動,你可能受了傷,等會兒我去請大夫來替你看看。」
「不要請大夫!」語柔生怕洩漏行蹤,就逃不開這裡的一切。她再也不想看到嵇澤飛,在他那樣對待她之後,她只想逃離他。
千千見識廣,知道她必定有難言之隱,於是溫柔地說:「別害怕,我不會把你的行蹤說出去。」
語柔迎向她清明真摯的目光,感激地點點頭。「謝謝。」
「你叫什麼名字?住哪裡?打算往哪裡去?」千千一連串地問。
「我……」她聶語柔在杭州可是「大名鼎鼎」,尤其她的醜聞更是人盡皆知,現下若是說了出來,恐怕她就等著遭人圍觀指點了。
「我叫淨心,請問姑娘是……」她隨意編了個名字。
千千玲瓏聰穎,也不追問,淺淺一笑道:「我是沈千千,這裡是我鶯暖閣的繡樓。」
「你就是沈千千?」語柔訝異地盯著她,有點意外她竟然會和丈夫的情人在一起。
看她面色有異,千千笑道:「怎麼?你認識我?」
「不,沈姑娘的美貌遠近馳名,我早有耳聞。」語柔忙掩飾自己的失態。沈千千的長相與她的揣測完全不同,不僅沒有半點低俗濃麗,反而笑容可掬、楚楚動人。
「是嗎?不過是混口飯吃而已,沒想到竟花名遠播,真是可笑。真要論及容貌,我還不及你的萬分之一哩。」千千毫不介意地調侃自己。
「不,你很漂亮,真的,我從沒想過鶯暖閣的沈千千竟是如此飄逸出塵。」語柔心直口快,不斷稱讚千千。
「哦?謝謝!」千千看得出這個叫「淨心」的姑娘是個灑脫率性的人,瞧她熠熠明眸中毫無半點虛情假意,心思明朗潔淨,她愈看愈是投契。
沈千千果然不是俗人!語柔在心裡暗忖。難怪嵇澤飛會對她情有獨鍾,人家眼角眉梢無一不是風情,媚態橫生,而她卻只是個毫無情趣的野丫頭,哪爭得過人家呢?
「淨心,你成親了嗎?夫家何處?」千千又問。
「我……」語柔想起自己的打扮,知道瞞不過,可是又不願說明,只好支吾地說:「我是成了親,夫家在城西,沒什麼值得沈姑娘費神的。」
「叫我千千就成了。你不願說也無妨,我知道你心裡有事,不過,今晚你打算往哪裡去呢?」千千明白她的苦處。
「我想上天狼崗去投靠親戚。」
「天狼崗?那可是個賊窟哪!」千千驚道。
「呃……是天狼崗附近的人家。」語柔連忙解釋。
「是嗎?你想一個人去?太危險了!」千千皺起眉頭。
「無所謂,反正我一個人……」
「這樣好了,我陪你去。」千千突然有了主意。
「你?你也是個弱女子,怎麼陪我?不用了,我不能拖你下水。」語柔沒想到沈千千如此熱心,但這趟她絕不能與她同行。
「放心,過幾天我要回太湖省親,有個人會來護送我上路,我可以要求他先送你上天狼崗再折往太湖。」千千想起她和聶允諒之間的「協議」。
「這……這不好吧?」語柔有些遲疑。
「沒關係,不然你一個弱質女流,萬一遇上了天狼崗的山賊怎麼辦?」
「哎呀!我才不怕他們呢──」話一出口,語柔立刻摀住小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不能大意啊!山賊多半素行不良,若是被綁走了,就像那定安鏢局的聶小姐一般,百般不是人!」千千低頭歎了一口氣。
語柔臉色微變,心中湧上一股酸澀的苦水。是啊!她就是因為這件事才會讓嵇澤飛不屑至此!
「你放心吧,這次要護送我的人是個高手,武功非凡,肯定能保護我們的安全。」千千想起聶允諒懾人的氣勢,芳心又再次激盪不已。
「是嗎?」語柔想不出拒絕的話,猶豫了許久,才點頭答應。反正只要到天狼崗下就分道揚鑣,千千也不會發現什麼。
「太好了,這幾日你先在我這兒住下,這繡樓沒有我的同意,誰也不敢上來的。」千千高興地說。
看她落落大方、笑意盈盈,語柔也露出難得的笑容。真奇怪,她們理應彼此仇視對方的,怎麼會成了好友?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這該不會是老天的一場玩笑吧?語柔無奈地歎了一聲長氣。
第八章
嵇澤飛悠然轉醒,床枕上還留著語柔身上特有的幽香,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揚起嘴角,一翻身想再將語柔攬進懷裡,沒想到手卻撲了個空,惺忪的睡眼霎時睜了開來。
「語柔?」他倏地坐起,盯著身邊空蕩蕩的床,心中一凜,拾起衣裳披上,衝出臥室,來到小廳,仍然沒有看見語柔的身影。
「語柔!」他大喊一聲,還是沒人響應。
她會上哪兒去?該不會去前廳向爹娘請安了吧?可是現在時候還早,請什麼安?胡亂地想著,他又走回床沿,繡著鴛鴦戲水的被子下明顯的一攤血漬,是昨夜激情的明證。佳人在抱,軟玉溫香,他閉上眼回想她的憤怒與掙扎、羞怯與嬌柔,她在他懷裡軟化,全身柔若無骨,吟哦輕喘,驀地心中又是一蕩,無法自持。
纏繞了多日的嫉妒、痛苦、煩憂都在相擁的慰藉下煙消雲散,而除去了這些愁緒,他對語柔深切的愛意才明明白白地浮上心頭。
語柔一直是清白之身,這麼說來,在天狼崗那三天她的確安然無恙了?難道那個叫小黑的大漢真的是語柔的堂哥?他們之間根本沒有曖昧之情?
嵇澤飛全身熱血沸騰,只想找到語柔,將她緊緊擁在懷中。可是她究竟跑到哪裡去了?
「小姐!」春水的聲音正好在房外響起。
嵇澤飛穿好外衣,走到小廳,春水看見他竟在房內,一時錯愕地說不出話來。
「姑爺?」
「春水,你沒看到小姐嗎?」他問道。
春水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姑爺一大早在小姐房裡出現,那表示他們……
「春水?」嵇澤飛又喊了一聲。
「啊?姑爺,小姐……小姐難道沒和你在一起?奇怪,應該是她問他小姐的行蹤才對啊。」
「你也沒瞧見她?」他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我才剛起床,正想來伺候小姐起床更衣。」
不對!嵇澤飛轉身走進臥室,打開衣箱,語柔的衣服幾乎都沒動,他俊眉緊擰,開始擔心她的去向。
「姑爺,怎麼了?」春水被他的表情嚇壞了。
「你看看小姐的衣物有沒有少。」
春水走過去一看,小姐最喜歡的那件白底繡荷的長衫不見了!還有她的首飾和聶夫人送她的翡翠玉簪也都失去了蹤影。
「天!小姐的東西少了好幾件……」春水驚呼。
「當真?」嵇澤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語氣焦急。
春水忙不迭地點頭,跟著著急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小姐不可能要走都不告訴她一聲啊!從小到大,她就像小姐的影子,總是寸步不離,小姐不可能就這麼走掉……
嵇澤飛心頭更亂。
昨夜他或許嚇壞語柔了。他自責地想。
衝出新房,他扯嗓喚來小喜子,要他帶領府裡的僕役在園中找尋少奶奶的蹤影。不多時,銀月和總管也知道語柔不見了,連忙稟報嵇元成夫婦,驚得他們來到玉澤軒一探究竟。
「怎麼回事?飛兒,是不是你又欺負語柔了?」王氏急道。
「還是你又惹她不高興了?才把她弄出大病,現在又趕跑她,你就真的對她毫無感情,容不下她嗎?」嵇元成氣得直罵兒子。
嵇澤飛雙眉緊蹙,唇抿成一直線,一手用力捶在桌上,神色煩憂。
「爹,別說了,是我不好,我不該……」不該在醉酒之時侵犯她,讓她受驚,又以為事後安撫她即可。他太大意了,語柔雖在他的懷中投降,但並不表示她會原諒他,她的心或許正在淌血……
一想到此,他也跟著失魂落魄,肝腸糾結。
王氏細心地發現兒子的愁容,心下已明白了幾分,她阻止嵇元成再度怒責,緩和氣氛地說:「我們可以差人去定安鏢局問問看語柔有沒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