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芃羽
她怔住了,方纔的一切就像夢一樣,來得快,去得也快,連讓她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驀地,她看見掉在床邊的佛珠,忙不迭地爬過去撿起來,迅速戴上,然後餘悸猶存地看著整個房間。
牆還是牆,並沒有變成黑洞,但她已不敢再待下去了。看了看手錶,她套上薄外套,抓起皮包,毫不遲疑地就衝出大門。
她要去找闕正罡,闕老頭說的事全發生了,那惡鬼要帶走她,只有和闕正罡在一起才會沒事!
是的,未來的幾天她一定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她要他保護她!
當晚,被嚇得肝膽俱裂的黎智薔匆忙地離開台北,搭上南下的夜車,迫不及待向闕正罡投奔而去。
第四章
凌晨五點多,一通電話將闕正罡從睡夢中吵醒,他睜開惺忪的眼睛,接起話筒,清了清喉嚨,問:「喂?哪位?」
「闕……闕正罡……?」黎智薔的聲音聽來沙啞無力。
「黎小姐?」他猛地從床上坐起,睡蟲全跑走了。「你在哪裡?」
「我……在台南車站……咳咳咳……」她才說完就猛咳嗽。
「老天,你搭夜車下來的?」他眉毛全豎了起來。昨夜研究著叔公給他的那兩本書時,他就發現事情不妙,從黎智薔留給他的生辰八字看來,今年的七月對她果然大大不利,陰煞直衝她的本命宮,使得原本極盛的氣化為烏有,加上今年天象的格局慘淡,正氣衰退,惡靈百出,她會出事已是早晚的事。
而就在他為她擔憂時,一個奇特的感應像電流般灌進他全身,他閉目打坐,霍地發現黎智薔的氣非常微弱,她的周圍正被某種陰邪的力量包住,在那一團黑沉之中,他聽見她急切的呼喚聲。
他大吃一鷘,忙不迭地以叔公的書上所載的方法,盤腿作法,念誦經文,試著替她驅魔。
不久,黑影散去,他也累得筋疲力盡,沒想到才短短幾分鐘就這麼耗費元神,之後倒在床上就此睡去,直到被她的電話驚醒。
「我不敢再待在台北了……好可怕……」五個多小時下來,她縮在夜車上睡也不是,醒也不是,一顆心就這麼懸在半空中,蕩來蕩去。
「你等著,不要亂走,我去接你!」他聽出她的不安,心也跟著焦慮起來。
掛上電話,他換了衣服,開著車衝向車站。在人車稀少的晨霧中,看見她瑟縮的身影就立在車站前的門廊下。
他將車子開到她面前,打開門,叫道:「黎小姐,上車吧!」
她看清是他,鬆了一口氣,立刻坐進車內,忐忑的心這才慢慢落地,只是臉色依然慘白。
「我……我昨晚看見那東西了……」她一坐定就急忙向他說明。
「我知道,我本來想今天向學校請個假上去找你,沒料到你先跑來了。」他看了她一眼,心想昨晚肯定把她嚇死了,瞧她現在還面無血色,平常的強悍、倔強早已蕩然無存。
「我得謝謝你……昨晚我聽見你的聲音,是你救了我,對吧?」她感激地道。清b在她知道他也不是省油的燈了。
「要不是你呼喚我的名字,我也不會知道你遭受侵襲,幸好你肯相信我。」他給她一個溫暖的微笑。
「其實……直到昨晚我還以為你和你叔公說的全是假話……」她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昨天晚餐時還向莊玲遙控訴他是個騙子,結果遇到麻煩還不是向他求救,真丟臉。
「這種反應很正常,誰都會這麼想。」他輕笑一聲,忽然覺得她不咄咄逼人時的模樣其實還滿可愛的。
「可是,誰知道一回家睡覺就出狀況了……不,我想,我昨晚和玲遙吃晚餐時就不太對勁了。你知道嗎?玲遙吃到一半突然嘔吐下瀉,把我嚇得送她上醫院,醫生說是吃壞肚子,但我後來聽那惡鬼的口氣,好像都是他搞的鬼……咳咳咳……」她說著又打了個哆嗦,咳了幾聲。
「那個惡靈比我想像的還兇惡,得想個方法讓他消失才行。」他沉吟著,腦中掠過闕法天書中的幾個咒語。
「所以我才來找你,你叔公說我只有跟著你才會安全,我不回去了,七月沒過,我就一宜待在台南……哈啾!」她說著又打了聲噴嚏。
「你要一直待在這裡?」他驚愕地轉頭看她。「那你的工作怎麼辦?」
「性命都快沒了,還管工作?我會打電話向公司要求留職停薪,跟在你身邊,直到你幫我趕走那個惡靈為止。」她激動地拉住他的衣袖。
「我想,你誤會我叔公的意思了,況且事情沒有嚴重到要你真的跟在我身邊的地步。黎小姐,等我研究出驅魔的真正方法,我會去台北找你……」他為難地說著。他還有課要上,哪有空陪著她?
「等你來找我,我的靈魂已經被帶走了!你不知道當我看見自己的靈和軀體分開時有多麼震驚與恐慌,那妖怪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我抓走,他還說要我陪著他下地獄,說他絕不會放過我……咳咳咳……咳咳咳……」她說到後來背脊發涼,只覺得一股冰寒打從心裡頭冷起,接著又是一長串咳嗽。
「好好,別急,你不要緊張。」他空出一隻手幫她拍背順氣。
「我……哈啾!」她還想說什麼,卻猛地打了個大噴嚏。
「天,你該不會是感冒了吧?」他將冷氣關小,又看了看她身上那件薄薄透明的紗質外套,以及裡頭一件無袖短洋裝,連連搖頭,抽出一張面紙給她,說:「你穿太少了,夜車的冷氣強,難怪會著涼。」
「我沒事,只是喉嚨有點幹,鼻子有點癢而已。你別顧左右而言他,我是賴定你了,你如果不要我待下來,今天就馬上幫我把那個惡靈趕走!」她用力擤著鼻子,固執地瞪著他。
「好好好,先別談這個,我得帶你去給醫生看看。」他轉了方向盤,將車子開往醫院。
「不!我不用看醫生,我只要吃點東西,再吞兩顆感冒藥就沒事了。」她急急拉住他的手。
「不看醫生怎麼行,哪有生病亂吃成藥的?台灣人就是這麼愛亂吃藥,才會造成成藥氾濫……咦?你的手好燙……」他低聲責備著,但話說一半,就被她手上傳來的熱度驚住了。
「有嗎?」她縮回手,故意打馬虎眼。
他急忙在路邊停下車,側身摸著她的前額,眉頭攢成一團。
「都燒成這樣了,還說沒事。」他第一次板起臉孔罵她。
「我……」他的大手冰冰涼涼的,貼在火燙的頭上感覺好舒服,她一時說不出話,只能怔怔地張大眼睛。
這樣被人擔心還是頭一遭!
由於個性太強又太過獨立,家人及朋友都對她很放心,他們大概都認為她是那種就算天塌了也不會被壓死的女人,連莊玲遙及以前交往中的孫國欽都很少為她煩過什麼心,因此她從不知道被呵護的感覺竟是如此美好。
「人在生病時氣會更虛,你若不趕快治好,不是正好讓那個惡靈有機可乘?」他低頭看著她,被她無辜又微赧的眼神撼動了一下,聲音不自覺放軟。
「是……是嗎?」車子不大,他一靠過來,兩人之間的距離就一下子拉得好近,她不太自在地瞅著他,鼻間吸進的儘是他早上才梳洗過的肥皂氣息,混著男人特有的體味,形成一種幾乎令人窒息的魅力。
「是的,來,先把我這件夾克披上。我先帶你去吃早餐,等診所開門了,再去讓醫生看看。」他從後座拿出一件米白夾克,體貼地幫她披在肩上。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了,這個男人溫柔的神情對女人而言絕對是致命的武器。
「你……對女人都這麼好嗎?」她戒備地看著他,叮囑自己別輕易被他感動,她已經不想再和愛情有任何瓜葛了。
「什麼?」他愣了一下,不明白她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我現在知道琴遙為什麼說你們學校的女生都這麼為你著迷了。」她咕噥著,轉開頭去看著車窗外。這年頭,男人只要溫柔一點、細心一點,哪個女人不追著要?
「哎,你在說什麼啊,對女人好一點不對嗎?」他啞然失笑。
「我又沒說不對。」她悶悶道。不知為何,一想到他有很多愛慕者她就毫無理由地情緒低落。
「你是怎麼了?突然就使起性子來了!」他無奈地輕笑著,坐直身體,再度散動車子。女人心還真難捉摸,他暗忖。她逕自看著窗外,也不太清楚自己是怎麼了,大概是被那個惡鬼嚇得頭殼壞掉了,才會變得這麼莫名其妙,沒事這麼在乎一個才認識不久的男人。
「你想吃點什麼?」平穩地開著車子,他又問道。
「有沒有燒餅之類的?」她轉過頭看他。
「有,我學校附近有家北方早點,還不錯,去吃吃看吧!」他一派溫和地說。
「喂,闕正罡,你該不會是想請我吃完早飯就把我打發走吧?」她沉默了片刻,看著他,敏銳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