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聶少蓁
肌膚已開始結痂癒合,身子亦不必像前些日子唯恐弄疼傷口而趴著睡。
一個多月來,天兒除了只能「帖」在褥上外,根本不能有所移動。天啊!那種
日子她真的過怕了。
所以,天兒決定溜下床來走動、走動。她抓開身上輕如毛羽的柔被,坐起身來
,將雙腿由床上緩緩挪至床沿,小心地垂落至鋪著毛氈的地面。
背傷雖已好了大半,體力卻尚未恢復,仍舊虛弱。而原就纖細的身子,在經過
這場大病的折磨後,更顯得不堪一擊!所以,當天兒試著站直身子時,猛地一陣天
旋地轉,雙腿亦承受不了重量地晃了兩下,她驚慌地趕緊扶住床柱。
該死!低咒一句,天兒合起兩眼,待暈眩感退去,這才睜開眼睛。將室內打量
一番後,天兒見圓形的茶几上擺著一壺茶水,她頓時覺得口乾的緊。
天兒先是探試地踏出一小步,見身子無礙,不再有先前的不適感,這才又緩緩
移動雙腳朝茶几走去。
「哎呀!你怎麼能隨便下床走動。」高八度的驚呼聲由門口倏地傳來,嚇得那
雙方觸及幾沿的手,反射地收回,改捧住心口。天兒愕然地望向門口。
手持圓盤的丫環,焦急地把盤子擺在一旁,趕緊繞過桌旁來到天兒身側,兩手
將她扶回床沿坐下,並略帶指責地念著。
「鈺兒小姐吩咐過,要姑娘別亂動的!你這一動,要有個閃失,豈不讓做下人
的我不好交代?」說完,丫環轉身,走回幾前端來一隻玉婉,「來,姑娘趁熱把藥
喝了。」她將盛著汁液的碗遞過去。
接過它!天兒盯著手裡碗內的褐色液體,冒著熱氣的湯汁模糊了她的視線。它
看起來的色澤與聞起來的氣味雖比那「烏石」好多了,不過,卻也苦不堪言。半個
月來!每天四帖,她幾乎喝怕也看怕了。
天兒遲疑地愣了片刻,她抬頭朝丫環露出虛弱的一笑。「我想待它冷了再喝。」她將碗擱在床前的一張小方几上。
「可是」丫環望了被擺在一旁的藥汁一眼,「鈺兒小姐要我親眼見你喝了它。
再說,藥涼了可就更難入口,這——」丫環面有難色。
「別多心,我會將它喝下的。」天兒正色地保証,然後又解釋:「因為剛醒來
,胃有些難受,所以我想待會再喝它。」她平靜的神情,讓人瞧不出她葫蘆裡到底
賣什麼藥?舉棋不定的丫環眉頭深鎖,半晌後,才勉強應道:「好吧!那麼,稍後
我再過來取回碗盤。」
飄揚的裙擺自門檻前消失,腳步聲亦漸行漸遠,終至無聲。
確定丫環已離去,天兒的視線由門前移向身側的小方幾。盯著那碗令自己受怕
的東西,她絹秀的柳眉一皺,伸出一手,端起盛著藥汁的器皿,然後望向方几旁的
綠色盆栽,她揚眉,漂亮的唇角扯出一抹弧度!一個探身將手上的碗舉至綠木上方!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想也不想地手腕微轉……
「你敢!」它不是句問語,而是聲警告。
低沉的男聲,令天兒再度受嚇地停止動作。她震驚地忙將視線投向來者,哈,
瞧瞧這會站在門口的誰?不就是那位將自己整得死去活來,卻又拚命將自己救回的
傢伙嗎?這沒心、沒肺、沒肝、喪盡天良的冷血男人,總算是露臉了!自己正愁找
不到他人問清楚,他到底打算如何處置自己呢!
門口的男人,長衫黑褲外披藍袍,一身風塵僕僕,顯然正從外頭回來。一頭烏
絲綁成髮辮,隨意地垂置於右肩的胸前。豪邁中不失儒雅的俊俏,令人見了不禁為
之屏氣。
西門少昊半瞇的黑眸含帶警示味地,把床前那張再也掩不住經俗美貌的佳顏盡
收眼底。半晌,他迫人地盯著床沿的女人,跨進房內。
天兒的視線由微傾的碗口,再度轉向正朝自己走來的俊逸男人,她真恨極了他
臉上那抹自大的霸氣!
天兒微扯唇角地迎視來者,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明白地寫著「有何不敢」四字。
瞪著男人已皺眉的面孔,她特意地抬高手臂,然後一鼓作氣的將碗內的液體往
盆底淋去——
但是,天兒卻始料不及有人的動作竟會比自己更加迅速,瞧──汁液未滴出半
絲,她纖細的手腕於瞬間已被一有力的巨爪狠狠理獲。
不可能的!天兒以為他來不及制止自己的,但,事實証明,她低估了他。
天兒驚喘地瞪著在眨眼間已移近距她僅咫尺處,一手緊扣自己手腕的男人,他
完全無聲無息的敏速身手,讓她心悸,忘了開口。
難怪在「西丘之城」的老城主尚健在之時,他能縱橫沙場,替他爹親拿下無數
場輝煌的戰役。不僅統據了整個南方,就連西邊的半壁江山也在西門世家的統領下。憑這身敏銳的矯健身手,別說想動他一根寒毛,光是想近他半步都困難!當然,
這些撼人的戰績,都是自己在「風雷堡」時,「無意間」聽爹爹提起的。不過今日
一見,自己總算明瞭這位霸氣的男人,何以有如此驚人的能耐!
「你這是公然的向我『挑戰』?」西門少昊空著的一手取過那碗半滴不減的藥
汁,淡淡地說著,就像討論天氣般﹔一對幾可透視人心的銳眼,讓人無所遁形地盯
著天兒。
天兒感覺腕上的力勁隨著他的語氣而加重。不讓自己有半絲退卻的害怕,她以
冰冷的眼迎向黑眸,「我的身子,我想如何糟蹋它是我的事!」
西門少昊對她傲然的語氣微揚起眉。他望了她粉臉一眼,然後垂臉將視線投注
於罩在柔軟布料下,若隱若現的嬌軀,他品味地細細打量著。
受不住他輕佻的注視,天兒反射性的抓緊襟口!想逃離那兩道掠人的目光,無
奈手腕被箝制,她徒勞無功地掙扎數下,最後,只能憤恨地瞪著前方的男人。
黑眸終於收回它捺奪的光芒,迎上那對噴著怒火的眼眸。西門少昊性感地揚起
一抹邪邪的笑紋。
扣在纖細腕上的力道猛地消失,天兒柔滑的下巴轉眼間已被修長的手指狠狠捏
住。西門少昊讓她正視他的眼!字字清晰地宣誓。
「錯!今後,你這身子只能屬於我!除了我,西門少昊,他人休想動它半根毛
發!包括你!懂嗎?」低柔的口吻虛幻得令人畏懼。
「什……什麼意思?」天兒艱澀地吞口口水,心悸的希望他的回答該不是自己
所猜想的。
「噓——你有顆聰明的腦袋,該懂我話中之意才是。」放掉她微顫的下巴,西
門少昊輕佻地撫玩她已觸及細肩的黑髮,臉上邪邪的笑意加深了。「也許你不知,
此刻在我眼前的可是位罕見的絕俗美人——彎彎纖細的柳眉、靈性的眼在生氣時會
更顯出迷人的晶瑩剔透感、小巧挺直的鼻樑下,有張嬌艷欲滴的紅唇,雪白的肌膚
白裡透紅——也許這張令人目眩的美貌,足以再次令我燃燒熱情。」
炙熱邪氣的目光再次掃向她嬌美的身子,西門少昊一個傾身,他倚在散發著淡
淡髮香的耳際低語:「等你傷勢無礙,我將帶你離開此處,回到我的——床上,我
美麗的俘虜。」
「啪!」的一聲,她的掌印落在他不知恥的臉上。隨即天兒再度揮手,卻沒第
一次那般幸運了,手腕讓西門少昊半路攫獲。
冷冽的鋒芒取代了曖昧的神情,俊逸跋扈的臉倏地凍成冰雕般。「就方纔這一
下,便足以讓我取了你的小命!勸你別妄想有第二次的機會,女人。」
該死!這一巴掌可是自己生平以來的第一掌,還是拜他向來恨之入骨的「女人」所賜!而天殺的!自己早該在那一巴掌甩下之際,就該一劍殺了她的!但他卻沒
有動手。
西門少昊的整個身子泛著深沉的殺意,他的雙眸射出兩道危險的火苗,猶如狂
怒的獅子逼視著待宰的羔羊。他怒視的眼冷極地盯著那張傲倔的面孔,企圖讓她知
難地順從自己,要不,自己一時失控,是真會要了她小命!
不過,他可不瞭解她那羸弱的身子下,卻有副強倔的冷傲性子。她若因此而畏
懼地打退堂鼓的話,她就不叫席天兒。
天兒氣急敗壞地急欲擺脫那只箝制著自己手腕的鷹爪,但掙扎了老半天,儘管
她如何使勁!仍不能動搖它們。
「放開我!你這無賴!放手!不知羞恥的王八蛋!下流、卑鄙、齷齪!放手——」口裡怒罵著,天兒想起自己空著的一手,她毫不遲疑地揚起它,正打算往那張
帶著可惡笑意的臉甩下時,受制的右手突地被放開.天兒讓西門少昊粗魯地甩回床
榻,背傷因堪稱不小的撞擊而扯出一道痛感,讓她禁不住蹙眉、閉起雙眸。
當她再度睜眼時,她燃著怒火的眼猛地迎上一對同等神情的眼.西門少昊正傾
身俯視著她,而那張讓她恨之入骨的俊臉,離自己的眼僅有兩指寬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