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聶少蓁
將它們塞進寬大的袖口,躡手躡腳地又離開膳房。
佇立門外把守探望著的丫環小鳳,見小主子退出的身影,她趕緊迎上前。「小
姐!你真要如此做?」不太確定地問道,焦灼的神情盼望小主子能就此打消那要命
的念頭。
但是,她知道要小主子罷手是不可能的!只要小姐想做的事,是不會半途而廢
的。然而,「西丘之城」的少城主,自己更是惹不起啊!要是讓少主知曉小姐送吃
的給囚犯,這一怪罪下來,作為帖身丫環的她,可也難逃其咎,一頓嚴懲是免不了
的!這……
丫環張皇的神色,西門少鈺瞧是瞧在眼裡,卻沒放於心頭。她調整衣袖將它們
撫平。
「瞧你,放心!不會有事的。」她保証著。
「可是」
「噯,別再可是了啦!再讓你『可』下去,可真會『可』出問題來。再說,天
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說!我不說!還怕他人知曉?」
「可是看守牢房的」小鳳提醒小主子。
「別擔心了!對他,我早有應對之策。還有啊,你也別跟來了,免得礙手礙腳
壞了我好事,早早回房歇著吧!今晚就別等著侍奉我歇息。」
低聲交代完畢後,西門少鈺不讓帖身婢女有再開口的機會,她一轉身,輕移蓮
步速速離去,留下瞪著小主子漸行漸遠的背影卻不知所措的小鳳。
越過中庭,擺平入口的守衛,西門少鈺拎起裙擺,小心地步下通往囚牢的石階。濕冷的氣味迎面撲鼻而來,令她腳步停頓,厭惡地皺眉。
掩著鼻前,她繼續邁開步子,心想:雖然方才在上頭自己使了點小聰明,順利
的通過上頭戒備森嚴的把守,不過──
「小姐,請止步!」獄平魁梧的身體擋住西門少鈺的去路。
西門少鈺插腰抬眉,將眼前這位對自己舉手作揖的大傢伙,徹頭徹尾地細瞧一
番。
「既知我是『小姐』,還不讓開!」也只有在這時候,她才會拿自己的頭銜來
壓人。
「以西門小姐尊貴的身份,實不應來此污穢之處!小的唯恐它會沾污小姐聖潔
的尊軀。」說完冠冕堂皇的一番話,高壯的身軀仍毫無退開之意。
「哦?」西門少鈺揚眉。「這麼道來——你讓還是不讓?」
「恕難從命!西門少主下令,不准任何人接近牢房半步。」
「少主所說的『任何人』不包括我吧?」不耐煩的眼神逼視地緊盯大塊頭,見
他無言以對,她又理直氣壯地緊接道:「牢裡那傢伙偷了本小姐一樣寶物,本小姐
得找她問清楚,要不,她哪天『掛』了,本小姐上哪問?」
「倘真如此——就讓小的代勞吧?」獄卒懷疑地望著向來滿腹鬼點子的西們少
鈺。
「就你剛剛這句話,本小姐足以替你扣上一個叛國的罪名!本小姐既說那是個
『寶物』了,豈能讓外人得知它的去向?而你這一提——莫非心裡對它存有非份之
想,是吧?」
西門少鈺的莫名指控令獄卒愕然,愣了半秒,他慌張地抗辯道:「小姐明察,
小的絕不敢存有半點私心!」心頭七上八下地,就怕這刁鑽的小王子真「好心」地
替自己套上個叛國之罪。
西門少鈺柳眉微揚,很高興白己的威脅終於見效了。她輕咳地下令:「嗯,打
開!」
「是!」獄卒趕忙轉身取來鑰匙,將束在木欄上的鐵鏈解開!他推開堅固的牢
門,「小姐請!」
再來就是如何讓這傢伙把自己曾進入牢房一事給忘了。
西門少鈺在門前停住,側頭地盯著面如菜色的獄卒,「除了你、我之外,別讓
第三人知曉今晚之事,尤其是少主!我更不希望少主得知實物遺失!」頓了半秒,
又這:「本小姐向來最厭惡多嘴之人,唉!偏偏就有人想以身試法,最後落得有『
口』難『言』,唉,真是自招其禍!」
連歎兩聲,獄卒的臉色瞬間由青轉白。西門少鈺不禁在心裡竊笑,她真是愈來
愈佩服自己一口絕佳的口才。
她繼續道:「我『確定』你會『好好』珍惜你目前所擁有的吧?」此話既是問
語,更是警告。嚇人的尊貴氣勢絲毫不遜於西門少昊。
面如土灰的獄卒猛地倒抽一口氣,他反射性地扼住自己的喉嚨,又是搖頭,又
是點頭,發不出半絲聲音,只能蒼白著臉、圓睜著眼,瞪著地心目中的小魔鬼。
揮袖。
「下去吧!我要問話了。」示意他滾到一旁去,別在此妨礙了她的正經事。
「這……」獄卒的視線不確定地在囚犯與她之間來回打轉。
西門少鈺明白他的顧忌。她望向角落裡奄奄一息蜷曲伏地的身子!「放心吧!
那傢伙讓你折騰成這等模樣,連開口說話都成問題。」
「可是。」
「住口!看來你真有異心。想趁機竊聽談話的內容?我想——少主一定不會喜
歡聽到這件事的,若我向他提起的話——」她警告地威脅他後果的嚴重性。
高魁的男人顯然再次被西門少鈺嚇唬住,他臉色蒼白的道:「小姐請自便!真
有事,就請大喊,小的就在……在『不遠處』。」
獄卒惶恐地作揖退去,直到自認為足以避嫌的安全距離之處,方才打住。
西門少鈺輕扯嘴角,這招「狐假虎威」真是管用!帶著滿意的表情,她拂袖轉
身,低首邁進牢內。
迎面一陣稻草的腐蝕異味與淡淡的腥味,讓西門少鈺緊皺額眉,以袖口掩住鼻
口。
哇!這種鬼地方也能住人?大哥真是沒良心!突地,她覺得自己裸露的腳趾被
類似毛髮之類的東西輕刷而過。
停下腳步,西門少鈺低首瞧去——老鼠!長得既壯又黑,「結實」的體形,足
以令人害怕、反胃。
通常呢,正常的女人在遇到這種情況之下,不是嚇得尖叫跳腳、奪門而出,就
是昏倒,而就西門家的小姐而言——她理應歸於「不正常」的吧?
什麼?!瞪著腳旁東聞西竄的齷齪大東西,西門少鈺既沒尖叫,也不跳腳,更
別說昏倒!她只是厭惡地努努嘴兒,然後提起兩旁裙角,露出細緻白皙的小腿肚,
揚腿,就像踢球似的,狠狠地往前一踢——
「砰!」重重的一記悶響。可憐——不,應該說是不幸的老鼠,攤平的身子順
著長滿青苔的牆壁緩緩滑落至地面,三魂六魄盡失地昏死在角落裡。
什麼玩意嘛!看到我,別人閃都來不及,只有你!還一幅耀武揚威地出現在我
面前,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
西門少鈺細眉輕佻,不屑地輕哼。瞥了鼠輩一眼,她拎裙上前,在蜷曲的身子
前停住「天兒?」她試探地喚道,卻沒有回應。「天兒?」音量不覺地提高,但,
結果還是一樣。
西門少鈺蹙起額眉,乾脆將上半身向前傾,讓自己那帶俏的嬌唇離蜷伏在彎起
的膝蓋裡的頭僅隔一寸,「天兒,是我!你聽到了嗎?天……」
急喚的數聲部換不來任何回應。西門少鈺蹙起柳眉,揣測不安地猜想著:糟糕!天兒是不是已蒙主寵召?
她正想著,黑色的頭顱終於有動靜了。雖然動作是微乎其微,但眼尖的她仍察
覺到。
懸在胸口的石頭落下,西門少鈺不禁鬆口氣。她可不希望天兒有什麼萬一!在
這段相處的日子,除了少言、孤僻外!其實她的性子還算忠厚。畢竟自己對她要求
之事,就算「有點」過份,她不都應允自己——雖說大部分皆是勉為其難。
所以說呢,就憑她對自己的「忠誠」而言!自己敢斷定天兒絕非惡人!或是…
…但,她實不該對大哥隱瞞她真正的「身份」!欺騙與謊言,向來是大哥深痛惡絕
的!更別提「又」是位女人的謊話。
「天兒!」西門少鈺遲疑地盯著又失去動靜的腦袋瓜,不確定眼前的人是否尚
有氣力聽進自己想說的話。
「右護法說你——呃,『你』是位姑娘。其實,我大哥並非真的如此冷酷無情
的。以前他可是位溫柔體帖、擁有一張和煦笑臉的兄長」如果沒有「她」的背叛的
話!西門少鈺自忖地歎口氣,繼續道:「所謂,事出必有因!大哥的改變是有原因
的,希望你別怪大哥……對了!」
她突地憶起自已此趟前來的目的。她低叫一聲,由袖口內摸出兩個饅頭,將它
們遞上前。
「瞧!我帶來饅頭讓你充飢。來,拿去」她壓低音量,探手搭上緊緊盤握在膝
上的雙手,想將手裡的食物遞給她,但手下所觸的肌膚卻令她心驚地瞪大眼,因為
手下的肌膚摸起來是如此地灼湯!
西門少鈺大叫:「天兒!」高呼聲終於引起半昏半醒的人兒的注意。天兒緩緩
地,似乎一個側頭的動作就用盡她全身的氣力般。她艱難地抬臉,視線模糊的望著
來者不甚清晰的面孔,字句艱難地哀求著。
「水……給我水……我……我要水……水……求求你……給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