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聶少蓁
真該死!她簡直是在拿她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如果讓他逮到她的話,他非好好打她一頓屁股不可——假如她奇跡似的沒摔斷脖子的話。
詛咒的聲音未曾間斷過。不知不覺中,斯赫恆已衝到大門前,後腦勺要命的抽痛,此刻對他而言已經不再是那麼難以忍受。
「小李,我需要照明用的器具!找到的話!拿到馬房來!」
「少爺,你該不會是——」老管家匆忙來到主人身側,一方面憂心少爺頭上的傷,一方面又害怕小姐此刻的處境。
「我大概知道她會去了哪裡!」拉開門。猛然灌入的冷風、冷雨,令斯赫恆忍不住又咒罵起來。
「朗伯!替我聯絡羅醫師。我可能會需要他。」
斯赫恆抬眼瞧了雷聲大作、閃電交加的陰暗天空一眼,便和他的司機小李分別衝進風雨中。
斯赫無暇套上老管家遞來的雨具,一臉肅穆地催促胯下坐騎,任其讓大的雨珠將他身上的高級外套浸透得狼狽不堪。
他不斷低頭甩掉弄得他兩眼極為不適的雨水,緊盯著前方的山路小徑。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雨勢似乎有愈來愈凶的傾向、如此氣勢的大雨,在這樣的時節實為罕見,斯赫恆不相信自己竟倒霉的遇上了!一路上,他還得時時停下來,安撫被雷聲驚嚇的馬匹。
剛開始斯赫恆還擔心「火雲」會迷路,但是一路走來,他赫然發現它似乎很熟悉,看來它的主人常帶它直達。
馬匹奔跑已有段時間,他不曾因為雨勢變強而減緩動作,倒是在知道馬兒熟悉路況後,不禁又加快了牧馬的速度。
保暖的衣物此刻又濕又硬,冰冷的緊貼在自己身上,斯赫恆忍不住又打了個冷顫。他無法想像那纖瘦的身子怎禁得住這種寒冷外加冰雨的侵襲。
意念及此,斯赫恆更用力甩動韁繩,且目光不敢輕易地放過掠過自己眼前的景物,他唯恐自己極有可能錯過被摔落地面的人兒!
狂風驟雨中,斯赫恆努力地膛大一對已經極為不適的雙眸……
在閃電劃亮林子的一刻,斯赫恆終於發現「迅雷」高壯的影子!但是,他的血液卻在下一秒猛然凍結!
小荻……小荻呢?
「迅雷」的背上並沒有他急切尋找女孩的身影!
「小荻!」斯赫恆大吼一聲,從「火云「背上翻落,將它丟給它的同伴?
風雨中,他狂亂地嘶喊著,雙眼駭然地四下梭巡著。探照燈由雄馬腳下逐漸擴大至目光所及的範圍,但是依舊沒有小荻的影子,回答他的除了風聲雨聲外,還有大得嚇人的樹枝扑打聲,以及……
斯赫恆正準備轉往小溪的方向,—道閃光倏地又劃過天際——
驀地「迅雷」高高揚起前蹄,他反應敏捷地跳開,不料一個踉蹌,翻落斜坡,然後跌坐在泥地裡,探照燈順勢從他手中飛了出去,強烈的光線適巧照在兩馬原來仁立的大樹下。
斯赫恆揉著被雷聲震得嚴重耳嗚的雙耳,詛咒地從泥淖中站起身。
他的處境與待在地獄裡又有何差別?雨水加上泥塊,他的外套已經面目全非,他索性脫下它,棄置一旁。他摸黑走向那盞燈,卻赫然發現樹下的馬匹早已不見蹤影。
該死的雷聲!該死的畜生!該死的這一切!他咬著牙,拾起燈具,趕往小溪。
他沿著小溪上游狂奔,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大地,用探照燈在急湍的河面與小徑之間瘋狂地掃射著!
光看著混濁的河面就夠讓人驚心膽戰的,更別提如果她摔落翻騰的河水裡將會是怎樣的下場。斯赫恆喊啞了嗓子,不知道吞進了多少雨水,他只驚覺河水高漲的速度竟快速的駭人。這讓他加快腳步。
突然,斯赫恆焦急恐慌的目光被前方一抹亮點吸引住了——
在銜接對岸小木屋的吊橋上!
他趕到吊橋一頭,瞧見他憂心掛念的人兒正試圖穿越橋樑時,他幾乎感激的當下跪拜感謝上天。
他手圈成筒狀,朝文荻背影大喊數聲,但文荻似乎鐵了心,不予理會,腳步未歇地逞往目的地前進。
斯赫恆漆黑的劍眉緊緊皺起,邁開步伐打算追上去,卻赫然發現自己竟一腳跌進水裡!他不禁提燈照了腳下,在震驚中又將燈光舉向整座橋樑——倏地他血色盡失。
天啊!這整座吊橋幾乎已浸在水中!尤其是橋樑中央更是嚴重。
「小荻,快回來,吊橋隨時可能全塌了!」他的聲音忍不住在顫抖著,不過,不是因為身上沁入心骨的寒冷。
文荻對他的話仍不見聞教他的心情害怕,並迅速轉為一股怒氣。
「該死!文荻,你回來!如果你不想掉進冰冷的水裡的話,你現在就給我停下腳步!」他怒吼的同時,雙腳已踩進水裡。
她頭也不回的吼叫,「我寧願在冰冷的河水裡打轉!」
很好!但在那之前,他會先親手掐死她的!他咬牙切齒心忖。他強迫自己注意腳下脆弱的橋樑,但是視線總是忍不住又緊盯前方。
當文荻平安跳上對岸時,斯赫恆才鬆了一口氣。驀然,一盞燈打上了他盛怒的臉孔。
「斯赫恆,你滾回去!我不需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我不想再見到你!你走!」
如果他真的不在乎的話,為何此刻會在這裡?她該下十八層地獄!
斯赫恆張口準備對那跌跌撞撞跑離的纖影提出反駁時,往小木屋方向搖晃而去的亮點,突然消失在黑暗裡!
斯赫恆青白了一張臉,不顧一切地跑了起來。
面若白紙的斯赫恆,當他飛奔至文荻身旁時,她正顛簸地費力從濕漉的地面爬起。
他將燈具甩於一旁。「小荻!你撞到哪了?」
「死不了的,只不過摔了一跤——放開我!」她對著他大吼,一心想要扳開手臂上的雙手。早已嚇壞的斯赫恆怎有可能放手,尤其當他發現手掌下的身子不住的打顫時,他鋼鐵跋的手臂已不假思索的將她圍入懷裡。
「天啊!你在顫抖!我們得趕快——」
「我們什麼都不需要!你只要放開我,讓我自生自滅!」
「胡說!你的聲音在發抖——你的莽撞行為會要你的命!」
不顧文荻的反對,斯赫恆擰著眉,將她如布袋般甩上肩頭,拾起那盞黑暗中唯一的光明。然後怒氣騰騰地走向不遠處的那棟小屋。
當她踢動的雙腿不小心擊中他的肋骨時,他再也受不了了,狠狠的端上木門。
「文荻!你的胡鬧也該適可而止!天曉得,我為何要如此容忍你幼稚的行為。」他毫不客氣的甩下文荻,雙腿分立,兩手環胸,黑眸惕怒的瞪著她。
文荻緩緩由地板爬起。「你大可把我丟出門外。」
沒有徵兆,她倏地繞過如神祇般擋住她去路的斯赫恆,衝向他背後那扇門!
斯赫恆的動作也不慢。「你休想!」由裡面反鎖,他抽出插在鑰匙孔的鑰匙,打開窗戶,毫不在乎的丟了出去。「現在,誰也別想踏出這屋子一步。」關上窗,他轉身面對怒視自己的文荻。「出去,你只有死路一條!」
錯愕怔楞片刻,握拳地朝他大吼:「我寧可死在外頭,也不願待在有你的地方!」
不過,「看來你別無選擇。」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而且雙唇發紫。
斯赫恆劍眉憂心地理緊,目光離開怒瞪他的女孩身上,開始四下搜尋起來。
當初造這棟木屋,他秉持著原始的理念,所以在這棟屋裡完全看不到任何現代化用意,就算自己此刻想泡杯熱咖啡取暖,也得動手升火、煮水之後才能享受。
所以,讓他帶進屋內的燈具便成了這裡唯一的現代用品,但是這盞燈的能量正在逐漸減弱。
藉著昏黃的光線,斯赫恆找到一盞煤燈。點燃煤燈,他將它擺至能照亮屋內每個角落的木櫃上頭,室內頓時不再昏暗。
他有多久不曾再到這裡來了?三年?五年?不,應該是更久。不過,這裡倒是被整理得井然有序,一塵不染,顯然有人三天兩頭就往這裡跑。
十五坪大的房間,想找件東西並非難事。一陣翻箱倒櫃之後,他終於找到—條薄毯與厚厚的毛毯,而且沒有難聞的霉昧……斯赫恆訝異地揚眉。
他拉回心思,轉身道,「小荻,你最好將你身上的濕衣服脫下,再用毯子——」
他正奇怪她怎會輕易放過他,不再對他咆哮不已,原來她靠坐在門邊睡著了。
睡著了?斯赫恆臉色大變地衝到她身旁,兩手抓緊,她手臂搖晃著:「醒醒,小荻!你得先脫掉身上的衣服才行!」
「唔……J?我好冷……」彷彿尋求溫暖似的,她主動縮進他散發熱氣的胸膛,在他懷裡打著冷顫。
「J?」這丫頭終於恢復「正常」了嗎?「那是因為你全身裡著冷濕的衣物。」他推開懷裡顫抖著的柔軟嬌軀。「所以你得——等等,先別睡著!該死!睜開眼睛!」瞧她又要棄自己而去,他連忙出手輕拍她冰涼的雙頰,朝她耳畔著急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