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聶少蓁

    「凌雲……你有要好的女朋友嗎？」掙扎已久的問題終究還是脫口而出。

    「為什麼這樣問？」他感覺自己的下顎讓纖柔玉指握住。

    林小瑩想了一下。「既然你長得並不難看！而且又是大企業的未來繼承人……應該有不少女人爭著投懷送抱吧？」語氣有著壓抑不住的酸溜。

    「那也得要我願意啊！」

    「難道她們中間沒有你喜歡的對象？」她以熱毛巾輕輕擦拭著，佯裝問得心不在焉。

    「你想要聽怎樣的答案？」他有點想逗她。

    剎那間！擦拭的動作變得遲疑了。半晌，林小瑩才蹙眉開口。「我覺得……你並不一定得回答這個問題。」

    凌雲微微一笑。「但是我卻想告訴你事實是沒有！」

    「沒有？為什麼？」雖然她嘴巴說不想知道太多，心裡卻又想窺知更多。

    「什麼為什麼？」他語氣近乎調侃的反問。

    「例如……例如今晚與你共進晚餐的女子……像她那樣美麗的女人也不能讓你動心嗎？」林小瑩生平第一次在意起自己平凡又不起眼的外表來。

    「有時候一對水汪汪充滿靈性的雙眸也能吸引人的，一頭烏亮如緞的秀髮也能令人屏息的；堅毅、不向命運低頭的倔強個性也會教人心疼的！美麗的定義是廣泛的，而你所說的外貌卻是最平凡的。『美』得用真心去欣賞、發掘，而非單憑表面的一眼，外在美只是曇花一現！它不值得你去追求……倒是你，可有心儀的對象？」

    心儀的對象？在她的記憶裡似乎曾有一、兩位男孩對她表示過好感……不過，她想不出世間除了花花綠綠的鈔票之外，她還會對任何東西有興趣……

    她望著他良久，然後搖搖頭。

    「你想怎麼個吃法，凌雲？」漠視心中洶湧而至的異常波動，她岔開話題，打開袋子問道。

    「有差別嗎？」他挑眉。

    「當然……」林小瑩由袋口上方抬起臉來。「這裡有湯的！有干的，任君選擇——」她停頓片刻，最後搖了搖右手。「不過來者是客！我看你就吃這碗吧，還好她今晚狠了心買了這碗「大補帖」。

    凌雲驚愕的看著眼前的「晚餐」！「你每天都吃泡麵嗎？」

    「不是每天，是大部分時間。這東西經濟又實惠，簡單又迅速，開水一沖就OK，方便得很——啊！我忘了它可能不合你的口味！」

    「不！我只是感到……感到很訝異！」凌雲聳聳肩，微微一笑。可是，待林小瑩一轉身，他立刻皺起濃眉。

    事實上他非常生氣！她怎能吃得如此隨便？還如此不愛惜她自己的身體。

    一邊在內心咒罵著，凌雲一邊瀏覽起「自己的」房子來。

    「永生」的經營是多面化的，它的觸角遍及國內房地產、建築業、觀光業，連餐飲業也在他這兩年來的努力策劃下，日趨茁壯，目前全省已有三十五個連鎖分店。

    若他沒記錯的話，這棟大樓應該是去年年底才剛完工。「這裡看來似乎不錯，租金不便宜吧？」

    「是啊！保證會讓你嚇一跳！」將速食麵擺上餐桌，林小瑩又折返廚房，語氣中透著淡嘲。

    「哦？」她該不會……起疑了吧……

    凌雲走過去，拉開椅子，在餐桌旁坐了下來。

    半晌，林小瑩端著盛著八分滿清湯的瓷碗和兩根湯匙出現在凌雲對面。

    瞧他佔了自己的位置，她表示不滿地微蹙娥眉。

    「小瑩，我不介意我們對換的……」

    香氣四溢的牛肉麵被推到凌雲面前，那碗只摻了醬料的乾麵則被林小瑩拉回自己面前。

    「租金是兩千！」

    將湯匙放入他的碗中，她坐下，字正腔圓的開口。

    「能給我一個碗嗎？小瑩。」他彷彿沒聽見她的話似的，只想吃點東西。

    林小瑩迅速倒吸口氣，她簡直無法置信他的反應！

    片刻，一隻空碗用力的被擺到凌雲面前。

    「小瑩？」

    「你難道沒有聽見嗎？這裡除了我原來的幾本破書以及衣櫥裡的衣服之外，所有的東西在我搬進來之前就已經存在了，實得如此舒適的房子，一個月卻只租兩千元，你難道不該做出『正常』的反應來嗎?」

    林小瑩瞪著凌雲，氣焰在她眼底蓄勢待發。

    哦，天啊!這女人又準備對他齜牙咧嘴了?拜託!他只想與她共進一頓愉悅的晚餐而已啊!

    「確……實奇怪，你難道沒問房東嗎?」他趕快露出疑惑的表情附和，想當初趙少東聽到他開的價碼，也嚇得瞠目結舌。

    林小瑩一五一十的將房東的話轉告給凌雲。

    「你相信嗎？」她盯著他。

    「呃……難以置信！嗯……不過也有可能，你住進來的這兩天，可曾碰到奇怪的事？」

    「這裡舒服的像天堂耶!」

    「既然如此，在我派人調查清楚之前，你何不暫且安心住下，畢竟在台北很少能有如此便宜的地方了。」凌雲安撫地提議著，衷心期盼她能夠不再追根究柢。

    林小瑩以狐疑的眼光看了她對面的男人一眼，為什麼自己總覺得有一股陰謀的氛圍瀰漫在自己身側呢？

    「小瑩，難道你不曾想過要完成你的學業嗎？」凌雲看她好不容易不再追究住的問題，他試著引出另一個話題。

    「目前沒有打算……」含含糊糊的回答從她臉下方傳出。

    「但是小瑩——」

    「吃飯皇帝大。凌雲，你想找我吵架的話，能不能等等？」

    林小瑩發覺自己吃得太快了，她抬起頭想找湯喝，卻發現一碗熱呼呼的牛肉湯——裡頭肉塊若隱若現，正擺在她的眼前，而她原來那碗什麼都沒有的清湯，則讓他推到一旁。

    她驚愕的張口，卻慌張的發現自己「難過」的擠不出聲音來!

    「你該細嚼慢咽的——來！小心燙!」

    瞧她捂著喉嚨，蒼白著張臉，凌雲連忙傾身替她舀了口湯，並迅速吹了兩口，送到她嘴前。

    「怎樣，舒服些了嗎？」

    在林小瑩幾乎喝掉半碗湯時，凌雲才放下湯匙，關心地望著她。然後，微笑地低頭大口吃起面來。

    可他那碗麵裡，除了摻拌著醬包的麵條之外，根本什麼都沒有！為什麼他還能吃得如此愉快？他習慣的應該是山珍海味才是啊，「凌雲……」她的表情有著不信的感動。

    「咦？」嚥下嘴裡的食物，他抬起臉。

    林小瑩將牛肉湯碗推到兩人中間。「既然你慷慨的願意把它們留給我，我也不介意與你一起分享。」

    她主動替他舀了口湯，並在裡頭加了塊嫩內，然後送到他唇前。

    凌雲的表情是既驚愕又欣喜，他猛然領悟到，有某些東西正在她體內慢慢甦醒。

    「味道如何？」

    「嗯，人間美味。」

    「泡麵嗎？」這男人一定是大魚大肉吃膩了，訝異的眨眨眼，林小瑩展顏一笑。「那麼多喝點——」

    「不，我寧願你多吃點。」凌雲換上寵溺的笑容，從她手中取走湯匙餵她。

    ???

    位於市區中心三十五層高的摩天大樓，這裡是永生集團的總指揮中心。

    會議原擬於九點開始，卻在總經理的一聲號令之下，提前了半小時。

    各階層的高級主管，紛紛被點名召見；今天的會議室裡瀰漫著一股緊張、冷肅的氣息。

    會議桌上，有人沉默對望，有人低首交頭接耳；有人拿著手帕頻頻拭汗；有人不安地扯著領帶。

    當會議室的門再度被打開時，房間裡所有的動作幾乎一致地靜止了。

    筆挺的黑色西裝將永生集團總經理高大的體格襯托得更顯英挺！外套之下，一件藍衫讓他貴族般的五官增添幾分冷意。

    微蹙的劍眉表現出他的不悅，凌雲冷漠的抬眼掃了眾人一眼。他並未一如往常走向自己的位子，反而像只蓄勢待發的獅子般，以狩獵之姿繞著會議桌踽踽而行。

    「在座的各位，哪一位想第一個提出報告？」他的聲音冷得仿如北極的嚴冰。

    就在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副不知所措的時候，凌雲驀然發言。「我看何不從陳主任開始?」

    財務部的陳主任霎時臉色一片難看。「是……是的，總經理！可是……我昨天下午已將報告交到您手中了——」

    面對上司的鷹眼逼視，陳主任是汗如雨下，彷彿由冷氣口送出的不是冷風，而是熱呼呼的熱風，他從剛才就一直在頻頻拭汗。

    「瞧！我都忘了！不過！陳玉任，你的報告實在寫得不盡理想，也不夠完美，使得我根本沒有想往下看的念頭……你似乎『遺忘』了某些『小細節』！這會和你上了年紀有關嗎？哦！我希望不是，畢竟公司裡還需要你這樣的人才——陳主任！給我一份新的報告，而且，最好不要再浪費我的時間。懂嗎？」否則你就準備收拾鋪蓋滾蛋！他話鋒一轉，最後一句話裡的警告意味，濃厚得令對方沒有絲毫懷疑的餘地。

    陳主任臉色蒼白地點著頭，頓時明白這位後生晚輩的敏銳度顯然遠遠超乎他的想像，他心中甚是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