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慕楓
她的聲音隱沒,隨即,操意大利語的男人口音響起。
「聽過她的聲音也說過話了,你最好就在今天單獨把特蕾西雅帶過來,我們一向沒多大耐性,時間一久會不會失控,做出不該做的事,誰也不敢保證。」語畢,對方立即將電話掛斷。
別離旋即在手腕上的通訊表上按了幾個鍵,一片薄薄的液晶屏幕升了上來,出現柴孤鷹的臉。「孤鷹,你馬上帶特蕾西雅過來,我在飯店等你。」
柴孤鷹不解地問:「為什麼?是四少的意思嗎?」
「你先帶她過來,我再跟你解釋清楚。」時間緊迫。
小洋在那些黑手黨成員手中多待一秒就多一分危險。
「就算我們馬上動身,最快也得明天晚上才會抵達布蘭登堡。」柴孤鷹沉吟道。
明天晚上?「你們不在德國了?」
「我們目前在日本。」四少要他帶特蕾西雅到日本待上一段時間,確定徹底擺脫艾斯特家族成員的追蹤之後,再另替她安排新生活的相關事宜。
肯定是來不及的。「那不用了,我另外想法子。」
柴孤鷹關切地問:「發生什麼事了?需要我幫忙嗎?」
「謝了,我自己可以搞定。」遠水救不了近火。
「好吧,那你自個兒小心點。」
「嗯。」他只能單獨行動了。
中斷通訊後,別離立即準備動身前往約定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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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對方給的地址,是一棟外觀看來相當老舊的建築物,週遭有好幾棵枝葉濃密的大樹形成天然屏障,不易被外人察覺裡頭動靜。
別離將車子開到屋後一個隱蔽處停放,下車翻過圍牆,動作迅速地避開巡邏的人員往屋子而去,卻冷不防被一個持槍的黑衣人轉身撞見──
「啊──」對方只來得及發出一個單音節,隨即被迎面擊來的一拳打暈過去。
他將昏倒的男子拖放到一旁,閃身進了屋內,隱身在門後。
客廳內只有幾樣被厚厚的灰塵覆蓋的傢俱,感覺有點空蕩。
海洋的雙手被反綁,神色有些驚惶地坐在沙發上,旁邊有四、五個黑衣男子戴著墨鏡圍坐,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
再加上屋子前後來回巡邏的人員,人數約莫在十五到二十人之間。他在心中盤算了一下,他若要平安地帶她離開這裡,恐怕得先將外頭的巡邏人員解決掉,各個擊破該較簡單。
策略既定,他即刻閃身出了屋子,悄然無息繞到屋後,恍若光線折射下的一抹陰影,正伺機將敵人吞噬。
逮著機會,他毫不遲疑地出手,又快、又狠、又準,完全讓對方沒有反擊的餘地。
一個、兩個、三個……
只是幸運之神並不是一直站在他這一邊的,黑衣人很快地發現同伴正莫名的逐漸消失中。
房子裡頓時起了一陣騷動,屋外所有的黑衣人迅速地往屋內移動。
「別離,我知道你來了,出來!」屋內傳出一聲低喝。
想不到他們這麼快就發覺了,不太妙。隱身在暗處的別離並未依言立即現身,正透過窗戶的縫隙監看屋內的動靜。
一名男子用槍指著斜躺在沙發內的海洋,「我數到三,你再不出來的話,我就在她身上打出一個個洞來,她身上會有幾個窟窿就看你什麼時候現身了。」話聲方落,他就作勢要扣下扳機。
別離不得不出聲,「住手!」雖然明知道對方不會這麼輕易地毀掉手中唯一的籌碼,但他就是沒有勇氣拿海洋的命去賭。
他推開門,大剌剌地走進去。
「離……」看到他出現,海洋忘了額頭上正有槍抵住的恐懼,反倒擔心起他的安危。
他給她一個不會有事的笑容。
真的不會有事嗎?衡量了一下敵我兩方懸殊的實力,她心中更加惶惶不安了。
黑衣男子冷著臉手中的槍朝他晃了晃,「把你身上的武器全都扔過來。」
別離只能照著他的話做,掏出身上的槍拋過去。
黑衣人滿意地將手槍踢到同伴的腳邊上小意他撿起來,「特蕾西雅呢?還是你不在乎這個女人的死活了?」
「我沒有辦法帶她來,她人已經不在德國了。」
「她在哪裡?」
「你先放了她,我再告訴你特蕾西雅的下落。」這是他僅剩的談判籌碼,他必須先讓小洋脫離險境,才能毫無顧忌地放手一搏。
黑衣人的回答卻是將槍口瞄準沙發上的海洋,徐緩地扣下扳機。
「住手!」
血色迅速地自海洋的臉上退去,她渾身一顫,無力自救,只能咬緊牙關、閉起眼睛,等著承受子彈貫穿她身體的痛楚。
砰!
耳際響起的槍聲震得她的耳膜隱隱作痛,但是……為什麼她卻一點也察覺不到疼痛?她倏地一驚,難、難道自己已經死了?
死了!徹骨的寒意立即漫天漫地席捲而來,轉瞬間就將她淹沒,她……還不想死啊!雖然不能和別離在一起,但是她還是希望能看得見他、摸得到他、和他說話。
什麼東西噴到她的臉上,濕濕的、熱熱的,而後慢慢地順頰淌了下來?
等等,有東西噴到她的臉上……那也就是說她還有知覺了?
她沒死!可她還來不及感受死裡逃生的喜悅,就被陡然大作的槍響給嚇傻了。
砰砰砰……
幾乎是同一個時間,她感覺到一雙有力的手臂攬住她的肩膀,翻起沙發充做屏障,並以身體護住她。
她睜開眼睛,別離胸口那一片怵目驚心的血紅倏地映入眼簾,還有他蒼白的臉色。是血!她忍不住尖叫出聲,離他受傷了!
耳際儘是轟隆作響的槍聲,她完全無法思考。
忽然,一個睜大眼睛的黑衣人直挺挺地倒了下來,正好跟她面對面──
「啊──」
海洋尖叫地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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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恢復意識的時候已經是在醫院內了。
她茫然地環視四周,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而後記憶慢慢地、一點一滴地重回她的腦海──
有不絕於耳的槍聲,還有讓她怵目驚心的那一片血紅……是離他受傷了!
她陡地坐起身,掀開身上的棉被就要下床。
一道溫和的嗓音忽然鑽進她的耳朵裡,「小洋,妳覺得好些了嗎?還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她搖搖頭,焦急地抓住火夕的手臂,「四少,離呢?我看見他受傷,有好多血從他的胸口流出來……」她臉色蒼白若紙。
「離他……」火夕遲疑著。
她的心跳幾乎停止,「他、他怎麼樣了?」
「離他受傷不輕,剛剛動完手術出來,還沒清醒。」火夕的神色裡透著一絲凝重。
受傷不輕?海洋的心彷彿被硬生生撕裂成兩半,她顫抖著聲音問:「會有生命危險嗎?他現在在哪裡?我要去看他。」若不是為了要保護她,他也不會受傷。
「現在麻醉藥劑還未退,去了也沒用,妳先休息一下,等會兒再過去看離也一樣。」火夕輕拍她的肩膀。
她很堅持,「我現在就要去看離。」
火夕沒再試著說服她改變主意,「走吧。」
海洋在火夕的陪伴下走向隔壁的特等病房,在門開啟的剎那,她幾乎沒有勇氣看向白色病床上的別離。
火夕回頭看她,「怎麼了?」
她抿著唇搖頭,鼓起勇氣將視線投向別離,這一看讓她心如刀割,她簡直無法相信眼前渾身包紮得像木乃伊的人會是別離──白色紗布上沾染了斑斑的血跡,她的心也在淌血。
她的記憶只到離挺身為她擋下子彈,胸口淌著血,然後就是一片空白了。「離怎麼會傷得這麼嚴重?」她抖著手輕撫他臉上的繃帶,心痛如絞。
火夕好看的眉宇之間有一抹憂慮蔓延開來,「我們趕到的時候,離已經渾身是傷、奄奄一息了,如果再晚一步,可能就……」
如果再晚一步,可能就……海洋只覺全身的血液霎時凝結成冰,「他……他會好起來的,對吧?」她需要有人能給她保證,保證離一定會沒事。
火夕沒有回答。
她心中的恐懼正以倍數衍生,淚腺驀地失去控制,淚水像潰堤的黃河氾濫成災,「醫生呢?我要見醫生,我去求他一定要救離。」她身形不穩地轉向門口。
火夕制止她,語調輕柔地道:「小洋,醫生已經盡其所能了,接下來只能靠離他自己了。」
靠離他自己?
聞言,海洋滑坐在地板上,情緒登時崩潰。
她哭得很傷心,「都是……我害他……的,要不是……為了保護……我,他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
「小洋,妳別這麼自責,這不是妳的錯,離他願意挺身救妳是他自己的抉擇,不論有什麼後果,我想他都不會後悔的。」火夕將她攙扶起來。
這一番話更是讓她傷心欲絕,要是離有個萬一,這輩子她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小洋,妳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火夕的眼中閃爍著洞悉一切的光芒,「畢竟離只是妳的老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