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教父

第8頁 文 / 慕楓

    她扭捏地推著父親轉過身去,「沒事啦。」

    *****

    翌日,孟小球不放心柳葵,也想知道他昨兒夜裡有沒有醒過來,吃了她煮的菜,一早就搭車來到他的住處。

    她探手握住門把一轉,門立即應聲而開。

    客廳的沙發上有抹黑影背對著她,她先是狠狠地倒抽一口氣,多瞟了幾眼之後,隨即發現那抹黑影就是柳葵,已經提到喉嚨的一顆心又慢慢地降回原位。

    「葵哥,你醒啦!」她繞過沙發,桌上的酒瓶立即映入她的眼簾,「怎麼一大早又在喝酒了?!」

    「我不是叫你別再來了,你又來做什麼?」他沒有抬眼看她。

    她一點也不受他的冷漠態度所影響,「葵哥,我昨晚煮了菜就放在冰箱裡冷藏,你吃了沒?」

    「我不餓。」

    「一日之計在於晨,早餐是最重要的,我去把飯菜熱一下,很快就可以吃了。」語畢,她轉身朝廚房走去。

    柳葵在她轉身之際瞥見她的手指頭好幾根都纏了OK繃,他的胸口像挨了一記悶棍。

    孟小球到了廚房,打開冰箱卻找不著她昨晚下廚用心做的三菜一湯,心下有些納悶,那些菜不會平空消失不見,那麼……她的心猛地—蕩,忐忑不安地—步步走向洗碗槽前的垃圾桶,凝目一看,心頭像被劃了一刀,痛楚悄悄地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昨晚的心血全都賞給了垃圾桶,又想起不小心被油燙傷、被刀子劃破皮,傷痕纍纍的手指,頓時一股熱氣直衝而上,覺得既傷心又委屈,眼眶兒一紅,盈盈水光在她的眸底閃閃爍爍,隨即凝聚成淚珠沿著頰畔滑落。她捂著嘴,不讓嗚咽逸出口。

    雖然她的心裡再清楚不過了,葵哥故意這樣踐踏她的心意就是想把她氣走,最好是從此不要再來找他。可明白歸明白,她還是感覺被刺傷了,控制不了心中的難過,那酸楚像烏雲一樣漫開來。

    無聲地哭了一會兒,心情才逐漸恢復平靜,孟小球吸吸鼻子,抹去臉上的淚痕,深呼吸調勻氣息之後,轉身返回客廳。

    怎麼這麼久還不出來?柳葵又灌了一口酒,有些坐不住了。

    他知道她看見那些菜都被他丟進垃圾桶的時候一定會很傷心,但是,為什麼他沒有聽到一聲嗚咽或者是抽泣?

    她在廚房裡做什麼?

    就在他按捺不住,重重地放下手中的酒瓶,發出「砰」的一聲,準備起身之際,孟小球自廚房走了出來。

    他不著痕跡地瞟了她—眼,她泛紅的眼眶和鼻子陡地躍入眼簾,狠狠地撞擊著他那顆早該被酒精麻痺的心,撞擊出一陣陣的抽痛。

    「葵哥,我昨晚煮的那幾樣菜都不合你的胃口啊,那……你想吃什麼告訴我,我一定努力去學。」她竭力地撐起嘴角,將傷心放下。

    她的強顏歡笑比哭更教他難受,他的心像有千百萬隻螞蟻在啃咬—般,她為什麼要這麼委屈地承受他的無理對待?她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我、只、要、你、滾、遠、一、點。」就讓他獨自一人繼續在這裡墮落糜爛下去,直到發爛發臭。

    孟小球的眼眶又不爭氣地蓄滿淚水,她知道哭哭啼啼是沒有用的,連忙深吸一口氣將淚霧逼退,力持語調平穩地道:「我、辦、不、到。」

    「你——」他氣結。

    她對他怒發街冠的樣子視若無睹,「從昨天到現在你一定都沒吃東西,我去煮一些粥、煎幾個荷包蛋,我們一起吃早餐。」

    她為什麼還是願意對他這麼好?!那只會讓他更加煩躁不耐,「你要煮粥煎蛋回你家去,不要來煩我!」他繼續灌酒。

    「葵哥,酒喝太多不好——」她探手想將他手中的那一瓶酒搶走卻未果。

    「滾出去,不要管我!」他瞪眼咆哮,瞥見她伸長過來貼著許多OK繃的手指,讓他的心忍不住又瑟縮了一下。

    她的態度堅定,「我不走。」

    「你不走我走。」柳葵霍地站起身,幾個跨步走向門口。

    「葵哥,你還要這樣糟蹋自己到什麼時候?」孟小球激動的嘶喊中帶了一絲哭音。「蠻牛哥他們都已經死了,不會再回來了。」

    他渾身一僵,「你知道什麼?」

    她對著他僵直的背說話,「我知道蠻牛哥、阿山哥、阿海哥他們都已經死了,不管你再怎麼自責,再怎麼糟蹋自己,他們都不可能再活過來,更何況他們一定也不願意看見你現在這種墮落、醉生夢死的樣子。」

    她的話刺痛了他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他將手中的酒瓶扔了出去,重重地擊上牆壁,酒瓶的碎片隨著破裂的聲響四處飛散開來,「夠了,不要再說了!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孟小球的肩膀陡地一震,莫名的驚懼在心中蕩漾開來,可她不能退縮。「我知道,你認為蠻牛哥他們的死全都是你的錯,你寧願死的人是自己,對不對?所以你用酒精來麻痺自己、放任自己墮落,你在糟蹋自己也讓別人糟蹋你,你是故意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自己。」

    再多的痛苦磨難都是他應該承受的,這是他的報應。柳葵像尊雕像似的動也不動。

    他願意做任何事情、付出任何代價來挽回蠻牛他們的性命。

    是他的一念之差鑄成無法挽救的大錯,即使已經過了一年多,他心中仍舊懊悔不已。

    「我們都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但那卻是在黑社會中打滾的每一個人都該具備的認知,畢竟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一不小心就會失去寶貴的生命。」若不是近年來父親因為諸多原因已經漸漸淡出赤日盟,她也會每天為了父親的安危提心吊膽。

    「是我、是我害死他們的!」他猛然握住她的肩膀劇烈搖晃。

    「葵哥……」孟小球楞了一下。「這件事不全是你的錯。」

    「是我——」他惡狠狠地低吼,眼眶泛紅。

    望著他的樣子,她比誰都心疼。

    放開雙手,柳葵頹然地滑坐在沙發旁,怔怔地開口說了下去,「蠻牛他們早就察覺到不對勁,不只一次地提醒我要小心防範,是我固執不願相信荀會做出背叛我的事,就這—念之差……就這—念之差害蠻牛他們枉送了性命……」他暗啞地低語,無限的悔恨在他的心版上烙下一個又一個的印記,讓他的心坑坑疤疤、傷痕纍纍。

    他好恨吶,恨自己當時為什麼會被蒙蔽了雙眼!

    只是再多的悔恨也喚不回已經逝去的人。

    「你只是錯在太相信荀哥了,蠻牛哥他們不會怪你的。」孟小球在他的身前蹲下,放柔了語調試著紓解他心中的罪惡感和歉疚。

    可他卻沒有辦法原諒自己,這是他的疏忽,為什麼付出代價的卻是他忠心的下屬們?這不公平!

    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上天憑什麼做這樣的安排?他不服氣啊……

    「葵哥,你應該要好好地——」

    柳葵沒聽她把話說完,突然推開她,站起身就住屋外奔出去,遠遠地將她的叫喚聲拋在身後。

    「葵哥,你要去哪裡?葵哥……」她跌坐在地上,隨即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跛著腳追到屋外時,只看見他的身影消失在轉角。

    她不死心地追過去,男女生的腳程本來就有很大的差異,再加上她的腳又受了傷,更不可能追得上他。

    她的腿一軟,跌坐在路中央,目光直直地望著柳葵身影消失的方向。

    「叭叭!」

    孟小球完全沒有反應。

    轎車見狀只好方向一轉,繞過她直駛而去。

    男人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葵哥推開她的那一瞬間,她瞥見他的眼淚滑落,她的心痛得無法呼吸。

    「叭叭叭!」伴隨著喇叭聲而來的是一句惡聲惡氣的咒罵,「你活得不耐煩了?要找死去別的地方,別擋路!」

    車子從她的身邊急速呼嘯而過,看來十分驚險。

    她還是不動。

    忽然有一雙手將她抱離大馬路,「小球,你這樣坐在馬路中央太危險了。」真教人替她捏了把冷汗。

    這個聲音……「放我下去!」她開始劇烈地掙扎起來,想要離開男人的懷抱。

    柳荀只好順她的意,將她放下來。

    「葵哥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你害的,葵哥是你的親哥哥,他比誰都關心你,更是真心對待你,你卻背叛了他,親手把他推入地獄裡……這就是你的回報?」孟小球憤憤不平地指責。

    他默然了,小球說的全都是事實,他沒有資格也沒有臉為自己辯駁。

    「兇手!蠻牛大哥他們也都是被你害死的。」她嘶聲吶喊。

    他緊抿著唇,默默地承受她的怒罵。

    「荀哥,你以前不是這麼無情,會為了權力不擇手段的人,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不懂,真的不懂,權力真的有那麼大的魔力,能讓人性腐敗至此?

    柳荀還是沒有開口。

    「你……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荀哥了,我討厭現在的你。」孟小球朝他大喊一聲,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她又回過頭來,「還有,請你管好你的爪牙們,別讓他們再來找葵哥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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