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慕楓
佑京的臉色隨著體內血液的流失轉為蒼白,語調卻依然和緩,「此事不能怪你,我們都太疏於防範了,咳……迎晨,你沉著點,我不會有事咳……」
羅倫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艾爾,你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岳嵐則是完全無法反應。
艾爾·邦克冷冷地說,「只有這樣才能一勞永逸地解決這件事。」
「快找大夫來替貝勒爺療傷呀!」羿陽激動地嘶吼,隨即出手點了佑京身上幾個穴道止血。
「快點打電話找醫生,快一點!」岳迎晨也急嚷著,雙手沾滿了佑京的血,莫名的恐慌如附骨之蛆緊緊地攫住她。
岳嵐回復神智,面色如土地走向電話。
「你膽敢傷了貝勒爺,納命來!」羿陽寒著臉拔出腰際的配刀,殺氣騰騰地飛身刺向艾爾·邦克。
事情發生得太快,艾爾·邦克閃避不及,眼看鋒利的刀尖就要刺進他的喉嚨,一陣刺眼的閃光陡地亮起,幾乎讓人睜不開眼。
「不——不要——」閃光裡,岳迎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臉色蒼白若紙的佑京在她的臂彎中消失不見,卻什麼也無法留住。
一切仿若電影裡的停格,羅倫、岳嵐和艾爾·邦克全都瞪目結舌地瞪著眼前無法以科學來解釋的一幕——兩個大男人竟然憑空消失了!
他們都有共同的疑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容佑京和他的僕從兩個人到底是人還是鬼?
「佑京——」岳迎晨不停地吶喊。
閃光慢慢地消失,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若不是岳迎晨手上還佔滿了未乾的血跡、若不是他們親眼所見、若不是屋裡還有屬於容佑京主僕倆的東西,他們會以為是四個人同時作了一場夢罷了。
「不要、不要——」岳迎晨像發了瘋似的,眼神狂亂失焦。
「卡洛,你別這樣。」岳嵐憂心沖沖地握住女兒的雙肩。
「不要、不要——」她完全聽不到其它的聲音,看不見其它的東西,腦中、眼前浮現的都是佑京身中槍傷、渾身是血地消失的那一幕。
岳嵐害怕極了,「卡洛,你別嚇媽媽,跟媽媽說句話啊!」她使勁地搖晃著女兒的肩膀,想讓她回復神智,卻一點效果也沒有。
岳迎晨只是不停地尖叫、再尖叫,直到用盡所有的力氣,失去意識的她,被無垠的黑暗吞噬了去。
岳嵐接任女兒軟綿綿的身子,擔憂不已,「這可怎麼辦才好?」
門上忽然傳來敲門聲,讓三個人都為之一震,「能否請你們開一下門?」是飯店的侍者。
艾爾·邦克沉著地反問:「怎麼了嗎?」
「我們剛剛聽到小姐的尖叫聲,所以過來瞧瞧。」門外的侍者回答。
他反應迅速地開了門,臉色難看他先聲奪人,「我們也聽到了,吵死了,你們飯店的隔音設備怎麼這麼差啊?住宿客人的素質難道沒有經過篩選嗎?吵成這個樣子叫我們怎麼談事情啊?」
飯店侍者無暇再追究女子的尖叫聲從何而來,只能迭聲地賠不是,「抱歉、抱歉,我們一定會找出原因所在,並且加以改進,請多多包涵。」
艾爾·到克揮了揮手,就這樣將人打發掉。
「抱歉,打擾了。」飯店侍者迅速離去。
羅倫冷靜地衡量了一下情勢,果斷地作出決定,「把房間裡還有卡洛手上身上的血跡清理掉,用錢堵住飯店裡相關人員的嘴巴,只是消失兩個無關緊要的人,不會有人發現的。」
他們三個人隨即分工合作,動作迅速地將房間裡的血跡清洗掉,將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妥當之後,再從容地帶著不省人事的岳迎晨離去,並且決定將所有的疑惑、恐懼和怪力亂神的事情都鎖在飯店的房間裡,遠遠地拋在腦後不再提起。
就當是南柯一夢。
☆☆☆
恭親王府「來人啊,貝勒爺受傷了,快去請大夫來。」無暇為了回到恭親王府而高興,羿陽抱著已失去意識的佑京從密室裡奔出。
鬼才遠遠地被拋在他身後。
羿陽一路狂奔至佑京的院落裡,輕手將他安置在床上。
聞聲趕來的王爺和福晉,一見床榻上渾身浴血、呼吸微弱的兒子,幾乎嚇得魂飛魄散,「怎麼會這樣?」他們究竟去了什麼地方、遭遇到什麼,佑京怎麼弄成這副模樣?
看著兒子奄奄一息、毫無生氣地躺在床榻上,福晉胸口一陣劇痛,一口氣喘不過來,一片黑霧襲上,登時昏厥過去。
王爺差人將妻子送回房裡,吩咐丫環好生照顧,一回身還是沒瞧見大夫的蹤跡,急躁地低吼,「派人去請大夫了沒?」
一旁的總管趕緊回話,「已經派人去請了。」
凝望兒子毫無血色的俊顏,還有那幾乎察覺不到的微弱氣息,王爺心中的不安益發地壯大,他失控地大吼,「再派人去催,還有把京城裡的洋大夫通通給我找來,快點去!」
「是。」
不一會兒,大夫來了,經過一番診斷,臉色十分凝重,「稟王爺,貝勒爺……被不明武器射傷……」像是火槍之類的武器,但是傷口明顯小了很多。
「是槍。」羿陽證實。
王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臉色鐵青,「情形如何你倒是說清楚啊,別支支吾吾的。」
「彈頭仍留在貝勒爺的胸口裡,再加上失血過多,恐怕……恕我無能為力,您另請高明吧。」大夫戰戰兢兢地說明。
王爺被大夫的言下之意駭得幾乎魂不附體,猛地揪住他的衣襟,「我要你盡全力醫治他、救活他,聽見沒有?不然你就等著陪葬。」
「王爺……」大夫惶恐地跪下,「傷口太靠近心臟,我是真的無能為力啊……」他不敢貿然動手,就怕佑京貝勒會撐不下去,屆時就真的得陪葬了。
氣極的王爺用力地推開他,「無用的庸醫,滾,馬上給我滾出去!」
大夫往後跌去,迅速拾起藥箱,連滾帶爬地離開王府,一刻也不敢多待。
幾乎同個時間,幾名洋大夫在僕人的帶領下走進房內。
王爺急切地迎上前去,「請各位大夫無論如何要救救我的兒子啊!用最好、最珍貴的藥材,即便花再多的銀子都無妨,請你們一定要救他。」
「王爺請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全力救治貝勒爺的。」洋大夫們以帶著腔調的漢語回答,隨即展開聯合會診和救治。
第九章
自從數名洋大夫合力替佑京施以手術,費盡千辛萬苦地將留在他胸口裡的彈頭取出後,一轉眼已經十幾日過去,佑京還陷在昏迷中,高燒發了又退,退了又燒,讓所有人都束手無策。
福晉更是終日以淚洗面,形貌日漸消瘦。「佑京,你為什麼還不醒過來?你可聽見額娘在喚著你?」聲聲都是血淚。
丫環們直接將晚膳端來佑京貝勒的房裡,「福晉,用膳了。」
「端出去,我吃不下。」福晉坐在床邊的椅凳上,顫抖著手輕撫佑京毫無血色的臉龐,心痛如絞。
「福晉,您好歹也吃點東西,不然身子怎麼受得了!」丫環們擔心不已。
「那就擱著吧,你們都下去。」她只想好好地看看佑京。
「是。」丫環們也只能無奈地退到房外,將門帶上,一轉身正好對上進宮面聖甫回府的王爺,紛紛屈膝行禮。「王爺。」
王爺還未換下朝服就直奔長子的院落而來,「佑京的情形如何了?」
「貝勒爺還未清醒。」
「你們下去吧。」他推門而入。
端坐在床沿的福晉毫無所覺,仍專注地以手指細細描繪著兒子清靈俊雅的容顏,淚珠兒成串地墜落。
王爺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夫人,你別這樣,佑京會好起來的。」
福晉驀地回首,臉上滿是淚痕。「都已經十幾日過去了,為什麼佑京還是這樣昏昏沉沉的,他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清醒呢?」她好怕,怕他就這樣長眠不起。「把我的佑京還給我啊……」她忍不住悲鳴。
這個問題問倒他了。王爺只能道:「洋大夫說佑京受了槍傷,深及肺腑,又因失血過多導致體弱氣虛,所以才會昏迷不醒。」沒有說出口的是,能不能活下來就得聽天由命了。
她好不容易才盼回一個兒子,為什麼會是這樣一副傷勢沉重、氣若游絲的模樣?福晉又回過頭凝睇著大兒子,心裡直淌著血,壓根兒就沒有勇氣再去設想另外兩個兒子會遭遇何種危險。
王爺來到她身邊,抽出她別在襟側的手絹兒,替她拭去臉上新添的淚痕,輕聲勸道:「用膳吧。」
「我不餓。」她要守著佑京。
「我陪你用膳。」召喚僕人再送上一副碗筷,他溫和卻不容拒絕地將她扶起帶往桌邊,「你總不希望佑京醒來的時候,瞧見你憔悴倒下去的樣子吧?」
他的話說動了她,她順從地在椅子上落了坐,接過他遞來的筷子,茫然地垂著淚舉著,淚水一滴滴地落入碗裡,和著飯入口,又苦又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