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情寄翡冷翠

第8頁 文 / 慕楓

    聳立在市中心,裝飾華麗的王座教堂——聖母百花教堂(SantaMariadelFiore)的橘瓦圖頂已成為佛羅倫斯最著名的標誌。

    「這是洗禮堂,八角形的洗禮盆上方的天頂飾有色彩華麗的十三世紀鑲嵌畫,描繪『最後的審判』,包括但丁……他是佛羅倫斯十三、十四世紀著名的作家之一,很多名人都曾在這兒受洗,洗禮堂的歷史可追溯至四世紀,是全市最古老的建築物之一,其青銅門更是聞名遐邇。」卡洛細心地解說。

    主座教堂主要入口上方,新哥德式的大理石立面,與喬托所設計的鐘樓風格相近,卻是直到一八七一年至一八八七年才添加上去;石方聳立的是鐘樓,高八十五公尺,比圓頂低六公尺,外牆貼有白、綠和粉紅的托斯卡尼大理石,十分鮮艷美麗。

    佑京輕搖折扇,欣賞著卡洛詳細介紹的每個地方,不過平心而論,精神奕奕、光彩煥發的她比任何鬼斧神工的藝術品都還吸引他的目光。

    羿陽則是隨時注意著附近的動靜,防範著任何可能危害到佑京安危的突發狀況。

    她帶著他們走過多彩多姿、錯綜複雜的大理石拼花地面,來到上通圓頂的階梯入口,「在圓頂的頂端可以盡覽全城壯觀的景致,只不過要先走完四百六十三級階梯才行,有力氣能爬上圓頂嗎?」

    橘瓦圓頂由布魯內雷斯基所設計,於一四六三年完成,是當時不使用鷹架建造的最大圓頂,較厚重的裡層框架用以支撐外層框架,井作為平台之用,橘色磚塊運用自行支撐的箭尾形式,鑲嵌在大理石拱肋間,這是布魯內雷斯基仿羅馬萬神殿而來的技術。

    「何不試試看。」他撩起長抱下擺,舉步神態優雅至極。

    這一走,她才發現自己被他文弱的外表給蒙騙了。

    佑京從踏上第一級階梯開始,一直氣定神閒地走在她的身側,一階接著一階始終維持著相同的速度,既不逞能躁進亦未顯露絲毫疲態。

    走了兩百多階之後,卡洛的呼吸逐漸急促,兩條腿彷彿千斤重一般,肌肉酸痛還隱隱顫抖著。

    「不……不行了,好累,我得休息一下。」她氣喘吁吁地撐著腿停下,再不休息,難保她待會兒不會失足滾下去。

    「那就休息一會兒吧。」他遞上巾帕。

    「謝謝。」她接過他遞來的巾帕拭了拭額角淌下的汗水,自嘲地一笑,「結果喘得跟頭牛似的人反倒是我。」

    他一派溫和的語調慢慢撫平她急促的呼吸,手中的折扇輕輕地幫她扇著風,「女人的體力大生就不及男人,你毋需覺得丟臉。」

    「想不到你看起來一副斯文瘦弱的模樣,體力還挺好的嘛!」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她的呼吸漸趨平穩。

    他淡淡地彎起笑眸,「外表皮相是天生的。」不可否認,他的外表往往會讓人疏於防備,低估了他的能力。

    「這倒是。」這件事讓她確切地體認到不該以貌取人。「我休息夠了,我們繼續往上走吧。」

    他從容不迫地跟上,「你的漢語說得真好。」

    漢語……她愣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你是說中文啊,那是我母親教我的,她是中國人。」

    他們所謂的漢語在這個年代原來稱之為中文。「既然你有一半中國人的血統,應該也有個中文名字才是。」

    「岳迎晨。」她頭一次用上母親替她取的中文名字。在此地,所有人眼中都只著見她是梅迪奇家下一代繼承人的身份,代表著一筆巨大的財富,許多人追求她、對她好,為的都是梅迪奇家的財產。

    她卻只想當一個無拘無束的岳迎晨。

    佑京低喃,「岳迎晨,迎晨這個名字比卡洛更適合你。」

    對嘛,中國人取什麼洋名啊!不倫不類。羿陽摩娑著下巴,還是中國名字聽起來順耳。

    她忍不住沉醉在佑京低喃她名字的音韻裡,腳下一個疏忽踢著了階梯,身體立即失去平衡地往前撲跌出去。

    「啊——」眼看撞個鼻青臉腫是免不了了,卻意外地被一隻有力的臂膀抓住,輕輕一帶,她便安安穩穩地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沒事吧?」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感覺還不壞。

    她的心跳仍十分劇烈,餘悸猶存,「嗯,謝……謝你。」雖然他的外表著起來文文弱弱的像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古代書生,力氣卻是和外表極不相稱的大。

    「要是累了就停下來休息,別硬撐。」他的手仍攬著她的纖腰。

    「我剛才只是一時閃了神,才會不小心踢到階梯……」察覺他溫暖的掌心正隔著衣服熨燙著她的肌膚,心跳驀地亂了序。

    是錯覺吧?他怎麼會覺得貝勒爺和岳迎晨之間似乎產生了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是不是應該放開她了……在岳迎晨還沒想好該怎麼開口之際,佑京就已經放開她了,「小心點。」

    「我會的。」怎麼會有股莫名的、淡淡的失落感充斥在胸臆間?她甩甩頭拋開心中異樣的感覺,話鋒一轉,「終於快到了。」一定是她近來疏於運動,體力才會如此不濟。

    站在圓頂的頂端,佑京的氣息未曾紊亂,悠然地俯瞰全城的景觀。

    「雖然……」岳迎晨的聲音悄悄地隱沒,他站在圓頂眺望遠景的模樣,構成一個美麗迷人的畫面,讓人捨不得出聲破壞。

    他半轉過頭回眸看她,「怎麼不說下去?」

    她將目光調向遠處,不想讓他發覺她眼底的騷動,若無其事地銜接方才只起了個頭的話,「我只是想說雖然很喘、腿又很酸,可是站在這裡將全城美麗的景致盡收眼底時,就覺得辛苦是值得的。」

    「的確是。」他也認同她的看法,雖然他不喘、腿也不酸,站在此地俯瞰如此壯觀的美景,彷彿一下將世上的紛紛擾憂都丟棄在底下,只剩下悠然寧靜,讓人感到通體舒暢。

    因這時間充裕,所以從主座教堂的圓頂頂端下來之後,她帶領他們轉向後方的藝品博物館參觀,館內豐富的雕塑作品僅次於巴吉洛,陳設的文物都是歷年來由王座教堂、洗禮堂和鐘樓移來的。

    岳迎晨眼神充滿讚歎地注視著米開朗基羅首件大型獨立式作品,「酒神巴庫斯」,「很漂亮對吧!看他醉態可掬的模樣,我的鼻端彷彿也飄來了一股醉人的、濃濃的酒香味。」

    佑京淡然地看了雕像幾眼,復又將目光轉回她臉上。

    羿陽就沒那般沉著了,一張臉漲得通紅。這個時代的女人都這麼大膽豪放嗎?

    就這麼大咧咧、毫不避諱地站在一個裸體男人的雕像前品頭論足!

    先是什麼太螺的「大衛」雕像,全身上下光溜溜地一絲不掛,僅僅頭上戴了個帽子,手上拿了把劍,上身有著像女人似的微微突出的胸部,下身卻有著男人的陽具,男不男、女不女的像個什麼樣!他真不懂,既然有錢買劍和帽子,為什麼不裁塊布料做件衣衫來穿?這樣赤身裸體的成何體統!

    而眼前這個什麼雞螺的「酒神巴庫斯」也一樣,喝酒不就是把酒喝進肚子裡嗎?為什麼要脫光了衣服啊?洋人就是洋人,毫無禮儀、廉恥的野蠻人!

    ☆☆☆

    岳迎晨一連好些天都早出晚歸的行徑終於引起艾爾·邦克的注意。

    她愉快地哼著歌,踩著輕快的步伐穿過迴廊走回房間。推開房門,開了燈,沙發裡傳出一聲輕喚——「卡洛。」

    她渾身一震,差點驚跳了起來,旋過身,「大哥,你在我的房間裡怎麼不開燈?嚇了我一跳。」

    他瞧著她,漫不經心道:「最近我和爸忙著處理公司的事,忙得昏天暗地,你好像也沒閒著呢!每天早出晚歸的,忙些什麼可以告訴我嗎?」忽地,她胸前衣衫下一個小小的突起物將他的視線拉了過去。

    他起身走向她,伸手拉出她頸側的項鏈,一個翠綠的玉扳指立即出現在眼前,「玉扳指找到了?什麼時候的事?」他很意外。

    「前一陣子。」她竟然忘了說。

    他將玉扳指拿在手中翻看了一會兒,「怎麼找到的?」

    她腦海中的思緒飛快地轉了一圈,「一個來旅遊的東方人無意中拉到它,又看見報紙上刊登的協尋廣告,所以就和我聯絡,約了時間、地點見面,把它還給我了。」她想幫佑京掩飾,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事情似乎順利得太可疑了點。「無意中?那個竊賊費了一番工夫潛進宅邸裡偷走它,怎麼可能會大意地弄丟?」有竊賊會愚蠢至此嗎?

    「呃,我想大概是懸賞廣告引起的效用吧!那個小偷大概怕被逮個正著,所以才會忍痛,將玉扳指丟棄。」岳迎晨絞盡腦汁地構思合理的說詞。她還真怕大哥再繼續追問下去,她肯定會露出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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