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慕楓
她的身體虛軟地倒向冰冷的雪地,原本又痛又重又僵的身體慢慢地變得輕盈了,感覺輕飄飄地,彷彿像是要飛上天際一般舒服,意識漸漸地模糊……鈴鈴鈴……手機鈴聲又響起,拉回她些許的知覺,可是沉重僵硬的手卻怎麼也沒有辦法伸進口袋中,只能任由意識慢慢飄離,手機鈴聲繼續響著……鈴鈴鈴……好吵!難道不能讓她好好地睡一覺嗎……不停飄落的雪慢慢、慢慢地將倒臥在雪地裡的嬌小身軀掩蓋起來……
***
當瑞德確定Diky不在宅子裡,想要跟希望報備的時候——「夫人呢?」
眾人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的誰也不知道希望上哪兒去了。
「快去找夫人。」瑞德立即下命令。
所有的人旋即又展開另一波的尋找工作,叫喚聲此起彼落,響徹整座宅邸。
若是夫人還在宅子裡不可能沒聽到大家喊她的聲音,瑞德的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升起。
夫人該不會跑出去找Diky了吧?!她又是什麼時候跑出去的?要是出了什麼意外……天吶!他不敢再想下去了,這事勢必得要通知少爺才行,只是一天之內Diky和夫人都失蹤了,他該怎麼跟少爺交代啊!
「別在宅子裡打轉了,到外頭找去。」瑞德果斷地作出決定,隨即打電話通知夏季。
「是。」「我們這就去。」
「珊咪,你留下來。」在打電話的同時,瑞德不經意地瞥見一個女傭神色有異,掛斷電話後,立即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她一臉驚慌的神色,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瑞德故意污蔑她,「是不是你傷害夫人?把夫人囚禁起來了?」
「我沒有傷害夫人,更不可能把夫人囚禁起來,我只是把Diky……」她猛然驚覺地住了口,卻已太遲。
瑞德一瞪眼,喝道:「把Diky怎麼了?」
她的臉色慘白,戰戰兢兢地回答,「我只是把Diky抱給莉塔小姐而已。」
只是把Diky抱給莉塔小姐而已?卻讓他們像傻子似地幾乎要將整座宅子翻過來找上一遍!瑞德鐵青著臉,「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究竟給了你多少好處?」
珊咪狼狽地驚喘了一聲,還來不及回答,門口已經傳來一陣騷動。
本來就在下班途中的夏季氣急敗壞的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渾身上下都醞釀著風暴,「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找到小望了嗎?」
瑞德一臉愧疚地搖搖頭,「少爺,是我疏忽了,沒有盡到好好照顧夫人的責任……」
他抬起手打斷他的話,沉聲道:「我現在並不想聽你的自責,小望出去多久了?」
此話一出,瑞德更是無地自容,「那時候大家都忙著找Diky,沒有人知道夫人是什麼時候出去的。」
「好了,其它的事等找到小望之後再說。」他擺了擺手,旋即大跨步地走了出去。
「是。」瑞德吩咐下去要人好好看著珊咪,一刻也不敢耽擱地出去一同找尋希望的下落。
夏季一邊開著車在附近的街道裡穿梭搜尋,一邊撥打著希望的手機,電話是開機狀態,卻不論怎麼響都沒有人接,她為什麼不接電話?
他仔細地找尋著她嬌小的身影,不死心地每隔幾分鐘就打一次電話,一個半小時過去,卻還是沒有人發現希望的蹤跡,他心裡的焦慮像是爐火上的湯逐漸升溫沸騰,幾乎燙傷了自己。
可惡!她到底會跑到哪裡去找Diky?難道她不知道他會為她擔心嗎?
天色漸漸暗了,入夜之後的溫度會更低,一想到她嬌小的身軀冒著風雪滿街走,他就怎麼也沒有辦法冷靜下來。
或許是在四季如春的台灣長大的緣故,養成她極端怕冷的體質,入冬之後,每次要到屋外總得層層疊疊穿上好幾件衣服、帶上手套、穿上毛襪,全副武裝好才會踏出大門,她……身上穿的衣服是不是夠暖和?就算找不到Diky也該先回家啊!為什麼不等他回來再作打算呢?
夏季重重地按掉電話,她為什麼不接電話?是怕他責怪她嗎?還是沒有辦法接電話——這個念頭像炸彈般投擲在他的心底,轟掉了他僅存的一絲冷靜,他不停地深呼吸,想要平撫心中像溫疫般迅速蔓延開來的恐慌,卻是力有未逮。
他心悸得無法子穩地開車,只得先將車子靠路邊停下。
他拒絕再往壞處去想,腦中的思緒卻不聽使喚,彷彿有自主意識般、毫不留情地將他心底深處的恐懼揪出來——她會不會遇上歹徒了?
她是不是發生什麼意外了?
她……夏季火大地打開車門,衝出車外讓冰冷的空氣冷卻一下他的腦袋。
他不放棄地又撥打了一次電話,聽著話筒裡傳來的嘟嘟聲,他忍不住在心底吶喊著:快點接電話、快點接電話……該死的,為什麼不接電話?他憤憤地欲掛斷電話,卻在這同時,一個微弱的、有點熟悉的鈴聲奇跡似地隨著寒風飄進他的耳朵裡,這個音樂鈴聲……和小望手機使用的鈴聲一樣,難道她就在這附近?
他的目光迅速地梭巡過四周,卻沒有任何發現,是他太過焦急而產生的幻覺嗎?
他旋即又撥了一次電話,接著屏氣凝神地側耳聆聽,寒風中果然有個微弱的鈴聲隱隱約約地飄散開來,若不仔細聽會真以為是錯覺。
夏季深吸了幾口氣,試著找回一絲冷靜,好靜下心來仔細地辨認音樂鈴聲是從哪個方向傳出來的,感覺上,那個音樂鈴聲彷彿從四面八方飄揚過來,讓他辨識得極為吃力,經過幾番測試,他終於確認了方向之際,一抬頭望去卻當場傻眼了,舉目所見儘是一片空曠雪白的人行道,除了幾個小雪堆外,他沒瞧見任何人或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更遑論是希望了。
音樂鈴聲仍隱隱約約地響著,他小心翼翼地循聲前進,聲音越來越清楚、越來越大聲,就在他感覺越來越接近的時候,音樂鈴聲卻冷不防地戛然而止,讓他一陣錯愕。
他決心要弄個清楚,不放棄一絲絲希望,再一次撥了號,結果卻是電話直接轉到語音信箱,而且也沒有聽見音樂鈴聲響起。可能是電池沒電了,那麼剛剛那個音樂鈴聲很有可能真的是小望的手機發出來的!
她會在哪裡?
就在他猶豫著該不該繼續在這兒盲目搜索下去時,不經意地自眼角瞥見身旁的小雪堆邊緣露出一小片天藍色像是布料之類的東西。
天藍色……這個顏色看起來有點眼熟,今天早上他要出門的時候,小望好像就是穿這個顏色的厚外套——小望不會……被掩埋在這個小雪堆下吧?
瞬間,夏季全身的血液像是結冰一般,徹骨的寒意狠狠地刺穿了他。
他隨即回過神來,發了瘋似地扒開堆積成小山的雪,在赫然發現那包裹在天藍色厚外套的嬌小身軀的剎那,他的心跳差點停止,顫抖著手將希望的身軀翻轉過來,發現她的臉、唇都被凍成了青紫色,伸手探向她的鼻端,幸好還有呼吸,雖然很微弱。
「小望、小望……我不准你有事,聽到沒有?」
夏季迅速地將希望抱上車子後座,開大暖氣,褪去她身上冰涼的藍色厚大衣、手套、鞋襪,脫下身上暖和的衣服替她覆蓋上,做好一切保暖的必須工作,避免她身上的熱量繼續散失,讓她的身體能利用本身代謝所產生的熱能來升溫。
他知道他救回她了。
接著他打了通電話吩咐瑞德準備好熱水和電毯,然後以最陝的速度趕回家。
一回到家,他立即將希望抱進臥房的浴室,特大的浴缸內已經注入八分滿的熱水。
他刻不容緩地褪去她身上所有的衣物,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人熱水中浸泡,並且以溫熱的毛巾不停地在她全身的肌膚上輕輕摩擦,促進她皮膚底下的血液循環,一直到她的體溫慢慢地回復、呼吸漸趨平穩,他才仔細地擦乾她的頭髮和身體,再以電毯將她包裹起來。
望著包裹在電毯下僅露出一張小臉的她,他腦海裡總會浮現出他從雪堆裡刨挖出她的那一幕,全身的血液幾乎凝結,他不敢想像,若是自己沒有注意到那個微弱的音樂鈴聲,若是自己沒有繼續盲目搜索下去、若是自己沒有發現那一片天藍色的衣角……只要忽略了其中任何一個細節,他可能就永遠失去她了!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霎時,無邊無際的恐懼像潮水般淹沒了他。
夏季伸手輕撫著希望的臉,感受她回暖的體溫真真實實地從掌心傳遞過來,穩定了他急促的心跳,在這一刻,他相信世界上是有神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