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慕楓
莉塔氣得渾身發抖,「別得意,他娶你也不過是因為Diky的緣故,沒有一個高貴有教養的淑女願意和一隻猿猴為伍,你是唯一可以幫他照顧那只猿猴的女人,所以他才帶你到美國來,而要不是你爸爸堅持非得要季給你一個名分,才肯讓你和他一同到美國來,他怎麼可能會和你去法院公證結婚?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真以為你迷住了季啦!」
希望的臉色微微一白,她怎麼會知道這些事的?難道都是夏季親口告訴她的?他真的那麼認為嗎?
莉塔知道自己的話發揮效用了,接下來更是毫不放鬆地步步進逼,「對他而言,你只是用來照顧那隻畜生的工具罷了,當你失去利用價值的時候,就等著被趕回台灣吧。」
她的話像是鋒利的刀子,毫不留情地在希望的心上劃下一刀又一刀,鮮血淋漓。雖然心揪緊得幾乎讓她無法呼吸,她仍賭著一口氣,強迫自己漠視心裡一波波蔓延開來的心痛,咬緊牙關硬撐起完美的偽裝,以輕鬆的口吻笑著說:「只要我不罷手,你永遠也當不了夏夫人,誰比較可悲?」
「你——」莉塔憤恨地瞪著她,恨不得衝上前撕了她那張嘴。
「瑞德。」希望清了清喉嚨揚聲召喚管家,她就快要撐不住這一副沉重的偽裝了。
瑞德應聲而來,「夫人,有什麼吩咐?」
「送客。」她第一次對人下命令。
瑞德看了希望一眼,眼底閃過一抹瞭然的神色,雖然和夫人相處的時間還不長,不過他看人的眼光可不會錯,夫人是個有愛心的人,待人親切而且謙虛,若非莉塔小姐說了什麼不客氣的話,她肯定不會下逐客令。
他隨即擺了擺手,確實執行希望的命令,「莉塔小姐,請。」
莉塔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隨即難堪地漲紅,「瑞德,你怎麼敢、怎麼敢這樣子對我?」
他平板的語調不為所動,「很抱歉,這是我們夫人的命令,請吧。」原本他們都以為莉塔小姐會是少爺的另一半,所以雖然她的個性不怎麼好、特愛端架子,他們也不好說些什麼,不過,這會兒少爺已經娶了夫人,他當然要站在夫人這一邊。
即便莉塔再怎麼不敢置信、再怎麼氣憤不平,她的驕傲都不允許她再繼續留下來。「你們會後悔的。」她抬高下巴,昂首闊步地離開。
「請慢走。」他禮貌周到地送她到門口才又返回客廳。
希望若無其事地起身,「我去餵Diky。」她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理清一下自己的思緒。
「夫人,你是不是不舒服?臉色有些蒼白呢!」鏡片後的目光有些不放心。
她伸手撫著臉,輕揚起的嘴角有些微不自然,語氣裡帶點淡淡的苦澀,「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
瑞德忍不住還是多嘴了,「夫人,我雖然不知道莉塔小姐跟你說了什麼,不過,我相信她仍未放棄少爺,她的話有待商榷。」
「謝謝你,瑞德。」她慢慢地走向Diky的房間。
門外的地毯上擱著傭人送來的新鮮蔬菜和水果。她提起籃子推門而入,Diky立即自樹枝上滑了下來,高舉著雙手雀躍地迎向她。
她將食物遞給它,看著它高高興興地進食,莉塔說過的話又竄進腦海——你是唯一可以幫他照顧那只野猴子的女人,所以他必須帶你到美國來……對他而言,你只是照顧那只野猴子的工具罷了,當你失去利用價值的時候,就等著被趕回台灣吧。
夏季他真的……她的心忍不住一窒,是那麼打算的嗎?他只是要利用她而已嗎?他對她說過的那些話都是假的嗎?對她做出的那些親暱的舉止,還有他的吻也都只是為了讓她心甘情願地留下來照顧Diky的演出嗎?
她不想認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虛情假意,但是,莉塔又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
她的心慢慢、慢慢地揪緊,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突然有股莫名的孤單攫住了她,Diky的適應能力很好,也許再過一陣子就不需要她了,屆時夏季會真的趕她走嗎?
希望頭一遭感受到自己隻身在外的無依無靠。
***
因為公司裡即將有重要的大企劃案要推出,會議一直開到八點才結束,但夏季回到家也不過才八點半,卻發現希望早早就上床睡覺了。
瑞德告訴他她晚餐吃得很少。
會不會是身體不舒服?夏季直接上了樓。
打開門,發現房間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他伸手在牆壁上一陣摸索之後按下電燈開關,屋內登時大放光芒。
希望躺在床上,彷彿睡得正熟。
順手將外套往衣架上一掛,他筆直地來到床沿,俯身審視她有些蒼白的容顏好半晌,又伸手探探她額上的溫度,喃喃地道:「還好沒發燒。」
那應該只是累了吧!確定她沒什麼地方不對勁之後,他又幫她把棉被拉高蓋好,他才稍稍放心地起身,邊解下領帶邊走向浴室,不一會兒就聽到嘩啦啦的水聲傳了出來。
一直到水聲響起,躺在床上的希望才緩緩地睜開眼睛來,眼球有著淡淡的紅絲,她一直是清醒的。
額頭上彷彿還留有他掌心的溫度,那令她的心微微顫抖了起來。她都已經「睡著」了,他沒有必要再演戲給她看,他的關心會是出自真心的嗎?又或者他已經習慣對她演戲了,即便是對睡著的她。
她就是不想和他碰面,所以才會早早就上床,即使一點睡意也沒有。可為什麼還要讓她感受他對自己自然表露出來的關懷?孤單、懷疑、受了傷的心築起一道防衛的牆,卻在感受到一絲溫暖後迅速瓦解,更顯得脆弱。
一股熱氣襲上眼睛,鼻子微酸,霧氣慢慢地在她的眼中凝聚。忐忑不安的心已經無法分辨夏季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
她遏止不住一股溫熱的液體自眼角溢出,迅速被柔軟的枕頭吸收,為什麼他會不經意地流露出對她的關心?那讓她努力武裝的心又出現一道裂縫,彷彿是魔鬼之手揪著她的心又向下沉淪一寸。
浴室的水聲忽地停止了。
她慌慌張張地胡亂抹了抹臉,想閉上眼睛繼續假睡,但一時間怎麼也平復不了激動的情緒,止不住洶湧的淚意,只好半轉過身體背對著夏季的床位,祈禱他不要發現她的異樣。
夏季身上僅圍著一條浴巾走出來,不經意地瞥了床上的希望一眼,咦!是他的錯覺嗎?他怎麼覺得她的肩膀有細微的抖動?
他不解地走近一探究竟,卻發現淚水不停地自她緊閉著的眼睛淌下,她的下唇已被咬得沒有血色。
他的心毫無防備地受到一陣猛烈的撞擊,為她無聲無息的淚水一下一下地抽痛著,「小望、小望,你怎麼了?」他坐上床沿,探手將她連人帶被地挪進懷裡,輕輕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不料卻越抹越多。
他帶著關切的溫柔嗓音暖暖地將她的心包圍住,一絲一絲地滲透到她的心底,傳遞到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壓抑不住的低泣自她緊閉的唇瓣逸出,他如果只是在利用她而已,就不要對她這麼溫柔,不要讓她越陷越深。
「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讓他的心也被莫名的沉悶壓得喘不過氣來。
此刻她的眼皮有若千斤重般睜不開。
他溫柔且深具耐心地誘哄,「把眼睛睜開來,看著我。」
她依言睜開眼睛的剎那,幾乎要被他臉上溫柔的神情奪去了呼吸。
他如果不是真心的,為什麼會有這麼溫柔的表情?他如果不是真心的,大可以對她的異樣視而不見……她想要相信他,可是莉塔的話卻像針一般地紮在她的心上,微微的刺痛時時刻刻地提醒著她。難道真是他的演技太好了嗎?他所做的這一切都只是為了Diky?「我們是夫妻了,不管你有什麼困難,我都會幫你解決。」她哭泣的臉讓他不好受。
夫妻嗎?他真的那麼認為?「我……」她顫抖著唇,哽咽得語不成句。
他將她擁入懷中,輕拍她的背部,「噓!好女孩不哭了。」
希望有股衝動想要把一切嘶吼出來,想要聽他怎麼解釋,想要把一切在此作個了斷,但是怯弱的心卻害怕著倘若他真如莉塔所說的那般呢?是不是意味著他們之間就此結束了?
他迷人的笑容、讓人臉紅的挑逗、甚至是戲謔的捉弄都讓她的心慢慢地為了他而騷動起來,她不想失去這一切。
夏季輕拍她背部的手一直沒停過,耐心地等候她平撫激動的情緒。
他沉穩的心跳和溫暖的胸膛有安定人心的作用,慢慢地止住了她的淚,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