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碎心劫

第19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鍋蓋發出「啷!」一聲巨響,掩住了她的慘叫聲。

    「啊——」

    一股無法形容的痛楚從下腹部傳到大腦,馮癡心一手按在肚子上,額頭更是直冒冷汗。好痛!為什麼會這麼痛?直到下體不斷湧出潮濕的液體,染紅了她的裙擺,才讓她尖叫起來。

    「血!好多血,我流血了——」

    她不曉得自己哪裡受傷了,只是被那一大攤的鮮血嚇壞了。

    「救命——誰來救救我?」馮癡心忍痛的用手肘撐著,慢慢的往門口匍匐前進。「聿,快來救我……我需要你……聿,你在哪裡?」

    沒有人聽見那微弱的叫聲,她心裡明白一定要在昏迷之前找到人,不然她會死在這個地方。

    「來人呀!救救我,王大叔……」她的氣力用盡,真的快要支撐不下去了。「聿,你在哪裡?我快要死掉了,為什麼不來救我?聿——」

    她真的爬不動了,氣若游絲的倒在冰冷的地上,失焦的眼瞳彷彿又看到東方聿曾經深情繾綣的黑眸,和寵溺的笑容……

    ★★★

    屋內燈火通明,赫連平在屏風的這一頭,心焦如焚的等柳大夫診斷病情出來,還好有人半夜肚子餓,跑到廚房想拿乾糧吃,這才發現倒在血泊中的馮癡心,不然等到清晨才發現,只怕她早就因為失血過多而一命歸陰了。

    接到通知後,他立刻命人去請柳大夫,自己則忙著去向閻皇稟報,當時他從閻皇的眸底看到了深沉的驚懼,只是出現的時間太短,讓人來不及捕捉。

    赫連平望著他僵直的背影,可以確定此時在閻皇心底也正掀起濤天巨浪。

    進去那麼久了,柳大夫為什麼還不出來?真是急死人了。

    終於等到柳大夫從裡頭出來,他凝重的神情讓赫連平的心跌進了谷底。她身上既沒有傷口,究竟是什麼病會流那麼多血?情況很不樂觀嗎?

    「柳大夫,病人現在怎麼樣了?你別淨顧著歎氣,快說呀!」

    東方聿強迫自己要冷靜,乾澀的喉頭發出聲音來,「她……沒事吧?」

    「呃……病人的身體很虛弱,不過已經保住了,可是……」柳大夫遺憾的望了他一眼,「很抱歉,她肚子裡的孩子還是沒辦法保住。」

    「她有孕了?」赫連平低叫,那麼孩子應該是閻皇的!他斜睇向刷白了臉的東方聿,顯然也正受到極大的震撼。

    「她有孩子了?多大了?」東方聿語氣不穩的問。

    「應該有一個多月了,因為病人過於勞累,又沒有充分的休息,飲食又失調,本來就很容易流產,加上這一摔,唉!我已經盡力了。」柳大夫臨走前又回頭叮嚀一句,「要讓病人好好休養,我會開個藥方幫她補一補。」

    「都怪我不好,不該安排她去做那麼粗重的工作。」赫連平自責甚深,他該早點想到她可能懷有身孕,也許還來得及挽救一條小生命。

    東方聿緊閉了下眼,沉痛的說:「不能怪你,那孩子知道自己不該來到這世上,所以自動離開了,這樣也好,總比生下來後才後悔好。」

    他告訴自己這是最好的結果,但心口為什麼像被挖了一個大洞,痛得連呼吸都困難?

    「您要不要進去看看她?」赫連平希望能為馮癡心做點什麼。

    東方聿眼光在屏風上流連一會兒,才又平靜的收回。

    「你挑個細心的婢女過來照顧她,直到她身體完全康復為止。」再也無法繼續留下來,東方聿只能選擇奪門而出,找個地方獨自撫平傷痛。或許在潛意識裡,他害怕面對她,如果他願意承認,其實他才是該負起最大責任的人。

    東方聿一口氣衝回寢宮,如狂風暴雨般的將書櫃的書全部掃落在地,並發狂的將屋中的擺設破壞殆盡,無一處完整。

    他該預防她受孕才對。

    可是老天爺也太殘忍了,為什麼要奪走他的孩子?

    他都還沒來得及享受到為人父的喜悅,就要接受孩子已經死去的事實,教他情何以堪?

    ★★★

    「聿,救我……好多血……血——」馮癡心在夢魘中高聲的呼救,兩隻手像溺了水的人在半空中亂揮,直到有人握住它們,驚悚不安的心才平復下來。

    「不要怕,你已經得救,不會有事了。」那女子的聲音輕柔如風,撫摸她臉龐的動作也好溫柔,宛如正在安慰作噩夢的孩子。

    「我好怕——」她仍是閉著眼睛,可是情緒漸漸平靜了。

    蘇戀月輕輕的將被子拉高,「不怕、不怕,有我在這裡陪你,一切都會沒事的,乖孩子,再睡一下。」

    娘?是娘嗎?

    小時候娘總會坐在床邊哄她睡覺,就跟這個感覺一模一樣。娘,您不要再離開癡心了,癡心好想您喔!

    她嗚咽的低喃,「娘——」

    「唉!可憐的孩子。」已經身為人母的蘇戀月將一腔的母愛全投注在她身上,兩天來衣不解帶的隨侍在側。「希望你醒來之後,能夠堅強的面對現實。」

    同樣身為女人,蘇戀月可以體會失去孩子的痛苦,遺憾既已造成,再說什麼也是於事無補。她目前最需要的是某人的安慰,可惜那個某人卻是鐵石心腸,連來探望一面也沒有,連她這外人都生氣了。

    正想的出神時,從陰曹地府繞了一圈又回來的馮癡心已經甦醒。

    「你是?」面前這名少婦她從沒見過,只見她端秀的臉龐溢滿母性的光輝,正對著她淺笑盈盈。

    蘇戀月連忙按住她的肩,「你的身體還很虛弱,躺著不要起來。我是銀修羅的妻子,是赫連護法拜託我來照顧你的,既然你醒了,我叫人去幫你燉些補品,瞧你瘦成這樣子,讓人看了真是心疼。」

    「我生了什麼病?我記得流了滿地的血,看起來好可怕,然後——就昏過去了。」她驚魂未定的敘述當時的情景。

    「這……等你身體養好了,我再告訴你比較好。」她看來又小又瘦,真擔心她承受不了這個打擊。

    馮癡心抓緊她的袖子,纏著不放,「不要!我現在就要知道,我是不是……生了很重的痛,不然怎麼會流了那麼血?請你不要隱瞞我好嗎?」

    她在心裡歎息,看來是瞞不住了。「你——你最近的身體有沒有感覺到什麼不一樣?譬如說嘔心、嗜睡,或突然想吃某種東西之類?」

    「有,我最近老是覺得很累,而且肚子也很容易餓,這跟我的痛有關嗎?」

    蘇戀月期期艾艾的說:「嗯,是有點關係,通常女人會有這些症狀那就代表她……可能懷有身孕了。」

    「有身孕?」她愣了半晌,才弄懂字面上的意思。「你是說我肚子裡有孩子了?我有聿的孩子了?」

    「等一等,你先聽我說。」看她雀躍不已的模樣,蘇戀月都快狠不下心抹去她臉上的幸福笑容。「本來是有,可是後來……孩子流掉了。」

    「流掉了?那是什麼意思?」馮癡心怔怔的問。

    她吞嚥了一下,「意思就是說孩子——沒有了。」

    「沒有了?為什麼會沒有了?怎麼會呢?」馮癡心雙手互疊在小腹上,眼神狂亂迷惘,「不會的,孩子一定還在我肚子裡才對,他不會沒有了。」

    蘇戀月喉頭一梗,大聲叫著她的名字,想喚回她紛亂的神智。

    「癡心!癡心!你靜下來聽我說,還記得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嗎?你流了好多的血,孩子就是在那時候走掉了。」

    「流血?對,那些血從我那個地方流出來,因為我肚子好餓,所以就爬到凳子上去,想從鍋子裡盛一些面來吃,結果不小心從上面摔下來——」她迷失恐懼的表情就像個剛知道自己闖下大禍的孩子般。「是我!是我把孩子害死的,要不是我摔倒,孩子也不會死掉。」

    「這不是你的錯,你也不知道自己懷了身孕是不是?」蘇戀月掏出手絹,想拭乾她的眼淚,可是卻越擦越多。

    馮癡心抖個不停,身子又冰又涼。

    「要是我知道肚子裡有孩子,我一定不會爬那麼高……怎麼辦?我把孩子害死了,聿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很生氣,就再也不會理我,更不會再愛我了。」

    「不會的,閻皇他沒有生你的氣,是真的!」連她也要跟著哭了。

    馮癡心好擔心的問:「聿他真的沒有生我的氣?」

    能告訴她實話嗎?看來只有騙一天是一天了。

    「對,他真的沒有生你的氣。」

    「那你能不能叫他來看我?我好想見他。」她好怕聿不要她了。

    蘇戀月囁嚅的說:「這……閻皇他很忙,可能晚一點才會來,你現在最要緊的事是把身體養好,其它的事先別管。」

    「不——你一定在騙我,我把孩子害死了,所以聿也不要我了。我要去找他,我要見他,親口跟他說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她推被就要下床。

    「癡心,你現在還不能起來。」蘇戀月著急的要阻止。

    「你不要攔我,我要去找聿,我一定要見到他——」可是體力尚未恢復的她,還沒站穩就又倒回床榻上,霎時情緒失控的嚎啕大哭。「聿,我要見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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