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黑修羅劍眉一挑,「都沒有人活命嗎?」
「據調查,這姓嚴的骨董商有位六歲大的獨子,在現場並沒有發現他的屍體,所以推斷可能還活在世上,由於閻皇的壽辰只剩下半年,時間緊迫,還望黑堂主能鼎力相助。」
「本座對夜鵩大盜也相當感興趣,這件事我會派人追查下去。」他清閒的日子過太久,是該找些樂子玩玩了。
赫連平這才放下心頭的大石。他和黑修羅共事多年,兩人的交情算起來還不錯,只不過黑修羅的個性向來陰晴不定,很難捉摸,不過只要他答應,就鐵定沒問題。
「那我就回去靜待佳音了。」
※※※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從昨夜起雨就嘩啦嘩啦下個沒完,令繚綾的心像鉛塊般沉重。
她不斷的更換手上的濕毛巾,為的就是希望能減低嚴顥額上的熱度。
這全都要怪她,若不是她急著趕路,小少爺也不至於因小小的風寒加上疲勞過度而導致成重病。她看著他全身發燙的躺在床上,心中自責不已。
一早,她還拜託客棧的夥計,幫她去請個大夫來為小少爺看病,結果那大夫一聽到她身無分文,片刻也不多待的便拂袖離去。說什麼醫者父母心?根本是個只認錢的蒙古大夫。
唉!都怪她只顧著逃避那群盜匪的追蹤,忘了多帶一些盤纏在身上,現在竟連請個大夫的銀子都沒有,眼前的難關該如何度過呢?
「唔……」榻上的嚴顥發出痛楚的呻吟。
繚綾淚眼婆娑的撫著他發紅的臉頰,喃喃道:「小少爺,你再忍耐一點,綾姨會想辦法請大夫來救你,你一定要勇敢的撐下去,小少爺,你聽見了嗎?」
「娘……爹……」他發出囈語。
聽他這麼一叫,繚綾是又急又愧,要是小少爺有個三長兩短,教她如何對得起少爺、少夫人,以及對她有救命之恩的老夫人呢?
她不相信這裡的大夫一個個都是見錢眼開,總會有一個肯付出愛心,救這可憐的孩子吧!
念頭方轉,繚綾便聽見敲門聲,她上前開了房門,「夥計,我正有事要找你……」
那夥計趾高氣揚的抬起手,說:「不用再多說了!既然你們身上沒錢,我們掌櫃的說請你們馬上走。」
「什麼?!」她氣急敗壞的嬌嚷,「你們怎麼可以乘機落井下石?我們也沒說要白吃白住,銀子的事我會另外想辦法,現在外頭正下著雨,非得在這時候趕我們出去不可嗎?」小少爺正病著,要是再淋了雨,不啻是雪上加霜,只怕病情會更糟。
夥計壓根不為所動,「很抱歉,小的也是端拿人家的飯碗,掌櫃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實在無能為力。」可那表情是一點都不覺得抱歉。
「你們……」她一時氣結。
「動作快一點,否則到時請你們到衙門吃牢飯,場面可就不好看了。」他還有很多事要忙,只想盡快打發他們走。
繚綾的眼眶倏地發熱,下顎抽緊,一股郁氣堵在胸口,讓她差點喘不過氣來,好不容易深吸一口氣後,她轉身默默的收拾起衣物。
外面的世界就是如此,她怎麼會呆呆的以為每個人都像嚴家的人,心地善良又肯助人為樂呢?她真是太愚蠢了!
「不要慢吞吞的,後面還有人等著住進來呢!」夥計連點同情心都不願施捨,一把搶過包袱和長劍,扭頭就朝外走,繚綾只得趕緊背起病懨懨的嚴顥尾隨於後。
怎麼辦?怎麼辦?她惶惶不安的思忖,儘管悲憤莫名,她卻想不出一點辦法來。
「快滾吧!」才走到門口,夥計不由分說的便將手上的東西扔出屋外,正好砸在一輛剛停下來的馬車前,倏地,他眼睛一亮,翻臉比翻書還快,馬上對從車篷裡下來的人作揖哈腰,那必恭必敬的態度好像對方的身份何其尊貴。「祁爺,您回來了,小的為您打傘……」
繚綾根本沒留意到那輛馬車,也不管什麼「祁爺」,一雙冒火的眼瞳直盯著被扔在地上任雨淋濕的隨身物品,憤怒的火焰將她的理智燒成灰燼。
「你怎麼還在這裡?還不趕快走?」夥計不客氣的嚷著。他可沒時間在這裡和她磨菇。
終於,繚綾的怒火爆發開來了!
她瞪向勢利眼的夥計,寒聲的說:「你沒有權利把我的東西丟掉,如果不馬上把它們撿起來還我,別怪我掀了你這家爛客棧!」
「你……你付不出房錢還敢這麼囂……囂張……」夥計是標準的欺善怕惡,一被對方的氣焰壓過,聲音也就越來越小。
「你還沒看過什麼叫囂張,我數三聲,一——」兩簇火光在她瞳仁中跳躍著。
「呃……姑娘,有……話好說。」夥計吞下口水,為難的瞟向裡頭的掌櫃。
繚綾沉下俏顏,「別以為我不敢,二——」
夥計臉皮抽動兩下,這姑娘脾氣好像不太好,做生意就是要和氣生財,要是真給她一鬧,捲鋪蓋走路的會是他。
「小的……去就是了。」他摸摸鼻子自認倒霉,打起傘,出去將東西全撿回來,「姑娘,這……是你的……」
她一接過濕淋淋的包袱,心頭一酸,真怕自己會當場大哭,她將趴在背上的小少爺背好,在情緒崩潰以前,跨出了客棧的門檻。
「夥計,給那位姑娘一個房間,帳算我的。」清冷無波的磁性嗓音發自那名被稱為「祁爺」的男子口中。
夥計一臉呆相,還沒反應過來。
跟在「祁爺」身邊的僕役好心的提醒他。「你沒聽見我家主人說的話嗎?快去把那姑娘叫回來。」
那侍從看來短小精悍,臉上始終掛著親切熱心的笑容,和他深沉多變的主子是截然不同的典型。
「是……」夥計忙不迭的衝出去將繚綾攔下來,一口氣把話說完。「姑娘,你可真是遇到貴人了,有位祁爺願意幫你出住宿的費用,你們可以繼續住下來了。外頭雨大,還是趕快跟我進來吧!」
不過才一眨眼的工夫,事情便來個大逆轉。
她半信半疑的跟著夥計回到客棧,卻已經不見那位「祁爺」的蹤影。眼看小少爺病得這麼重,繚綾只能心懷感恩的接受對方的好意。
※※※
繚綾一回到原來的房間便將小少爺安頓好,但最迫切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她必須趕緊請到大夫!
那位「祁爺」既然肯對素昧平生的她伸出援手,如果去拜託他,他應該願意幫這個忙吧?反正她已經走投無路,現在只能碰運氣了。
她很快的找著正忙的像無頭蒼蠅的夥計,「那位祁爺住在哪間房?你就告訴我,我只是想親自向他道謝而已。」
「我也已經說了好幾遍,那位祁爺不喜歡有人隨便去打擾他,要是他怪罪下來,我可擔待不起……」他可不想把差事搞砸了。「你別在這兒煩我了行不行?你沒看見我很忙嗎?」
繚綾告訴自己不能放棄,追上去又想再問一次。
「姑娘,真巧在這裡遇到你。」一個陌生人來到她面前。
她一怔,「你是……」
「我是祁爺的貼身小廝,姑娘叫我盧開就好。」他朝她露齒微笑。
「你是祁爺的人?」繚綾正在發愁,對方就自己出現了。「太好了!我正想去找你們,好親自跟你家主人道謝。」
盧開因為長相普通,又常帶著笑容,反倒容易讓人親近。
「這點小事,姑娘就不必放在心上了,對了,那位小公子還好嗎?」他語出關切的詢問。
她臉色一黯,「不瞞你說,這也是我想見你家主人的原因,能否讓我跟他見一面?」事到如今,只有厚著臉皮去求人家了。
「當然可以,姑娘請隨我來吧!」盧開心無城府的為她引路。
繚綾跟著他來到西廂的貴賓樓,能住得起這麼豪華的客房,自然不可能是一般的老百姓,不用說,這位「祁爺」定是非富即貴。
「姑娘請在這裡稍等,讓我進去通報一聲。」盧開說。
她點點頭留在門外等候,心「撲通!撲通!」跳的好快。
萬一……對方拒絕了,那該如何是好?她才這麼想時,房門已經打開了。
「姑娘請進,我家主人正等著你。」盧開讓她進屋後便退出去,順手帶上門。
繚綾緊張的手心冒汗,深吸口氣後,才往裡頭走。
一名身穿黑色綢衫的男人背對著她,他的肩很寬、很挺,瘦削的體型看起來像位文弱書生,但均勻頎長的體態又流露出一股強悍的氣勢,他應該就是那位「祁爺」本人了。
「呃……」一時間她竟不知怎麼開口。
像是感覺到她的侷促不安,那男人身體微晃,旋身和她面對面。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他是繚綾這輩子見過長得好看到近乎邪門的男人,在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會讓人本能的興起逃走的念頭。
「聽說姑娘想見我?」他像火又像冰的眸光掠過繚綾那只能算中上之姿的容顏,若不是她盛怒時,瞳仁像兩塊燃燒的黑玉,照亮了整張臉,變得格外燦亮迷人,他決計不會注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