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青青一知半解,卻也辯不過他。「是,從現在起我專心修煉就是了。」語畢,他也盤起腿來,閉目斂神,渾圓合一。
孺子可教也,雲風微微一哂,掩上黑瞳,輕輕吐納調氣。
※※※
雨,不疾不徐的降下地面,滲入土壤中,匯進河流。
今天是十五,照往常的習慣,紅豆又帶著牲禮上寺裡進香。
撐著紙傘走在泥濘的山路上,繡花鞋都沾滿泥土,連裙子下襬也弄得又髒又濕的。
反正都能洗得掉,她也不去在意它。
聽著雨打在傘上的聲音,紅豆不免又想起那位余公子,唉!不該想的,卻又不由自主的不去想,這種矛盾的情緒紛擾著她的心。
他曾說住在山上的一座莊子裡,究竟在什麼地方?除了棲霞寺,她不記得山上有其他的莊院。
轟隆!
一聲響雷嚇了她一跳,紅豆加快腳步想一鼓作氣跑下山。
咦?那不是——是他?真的是他。
雲風站在樹下避雨,白衫已微濕,他無奈的望著天,最討厭這種打雷閃電的日子,會讓他想起那二次差點被閃電打傷,幸好青前輩及時救了他,不然他早一命嗚呼了。
唉!今天是發什麼癲,下山做什麼呢?
「畬公子。」他驚訝的一征,「是你?真是巧,竟在這裡遇見你。你去寺裡拜拜嗎?」她走下的方向上去正是棲霞寺。
紅豆打量他昂貴精緻的衣衫就要被雨淋濕了,倒是自己的粗布衣棠洗洗還能再穿,於是不暇思索的將紙傘遞給他。
「畬公子,這傘你拿去用吧!」儘管她也濕透了,卻情願把傘給他。
「不,那是你的傘,給了我你怎麼辦?我在這邊等雨停就好了。」雲風客氣的回絕她,借傘可是蛇精一大禁忌,從前有位前輩就是犯此大忌,如今被壓在雷峰塔下,他可不能明知故犯。
他的婉拒使她難過,她多希望自己能幫他一點忙。
「沒關係,我很快就到家了,這傘給你。」她強迫的將傘塞進他手裡,不等他說話就跑走了。
「紅豆姑娘——」他拿著傘叫道,這下如何是好?「唉!怎麼會變成這樣?」雲風撐著傘喃喃自語,看來這份人情是非還不可了。
雨卻在這時慢慢變小,莫非是老天在跟他開玩笑?
他歎口長氣。
※※※
紅豆在廚房裡忙著,開始感到頭重腳輕,全身不對勁。
糟糕,不會是早上淋了雨,這會兒生病了吧!
她咳了幾聲,在灶旁竟然還會覺得冷,她摸摸額頭,真的有些熱度。
「飯煮好了沒?娘在生氣了。」向奎不懷好意的走進廚房,摟住她小小的肩頭。
「快——快好了。」她往旁邊挪去,躲開他的接觸,今天她實在沒有力氣跟他鬥,只想回房好好睡一覺。
他不死心的又靠過去,「紅豆,你何必這麼心眼,反正遲早都是我的媳婦兒,你讓我碰一下又不會有人說話。好歹讓我親一口嘛——」
「阿奎,你快出去,我不趕緊煮好,待會兒娘又要罵人了。」她覺得臉好燙,整個身體像火爐在燒,方才覺得冷,這一下子又熱得要命,這已是發燒的症狀。
「不要對我這麼無情嘛!在咱們楓葉村能嫁給我是你好命,別人想嫁我我還不要呢!紅豆,今晚我去你房裡好不好?娘不是一直想抱孫子嗎?咱們就先洞房好了。」他好色的提議嚇壞了她。
紅豆在身心同時受到壓力之下,那積壓的不滿便徹底的爆發開來,「你不要煩我好不好?要找女人去外面找,我不是妓女——走開!不要煩我,聽見了沒有?!」她突然的大吼,讓向奎愣了一下,也使他難堪。
「你叫什麼?!老子要你是看得起你,少裝那副高不可攀的樣子,沒有咱們向家,你早就死了。」他老羞成怒的怒罵。
「是,我很感激,但我不要嫁給你——」她的話被聞聲而來的李茵珠截斷。
「好哇!你翅膀長硬了,可以飛了是不是?現在倒是翻臉不認人,這十幾年你欠向家多少米糧?你,想不嫁都不行。」她早打好如意算盤,讓紅豆進門主要是多個伺候的傭人,又不用支薪,將來再幫兒子找房門當戶對的人家也無妨,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
「娘,我願意做牛做馬回報您,但我不要嫁給阿奎。」她必須要實話實說了,若真要嫁給向奎,她情願一死。
李茵珠氣得賞她一記耳光,「啪!」一聲,打在她白皙的臉頰上。
「你居然敢說不嫁,阿奎配不上你嗎?你這賤丫頭,不知好歹,把你養大了,就可以翻臉不認人啦!」她氣不過的又用腳踹了她兩下。
紅豆疼得哭喊,「娘——我不是那個意思。」向奎在旁邊看好戲,「紅豆,你不嫁也得嫁,有本事的話你就逃,不過呢!
你又能逃到哪裡去?除了這村子,你根本無處可去,呵——你還是乖乖的等著嫁給我吧!」
「哼!賤丫頭,你給我認命點吧!能嫁給阿奎,是你上輩子燒好香得來的,再給我說不嫁,我就打到你願意為止。阿奎,咱們去吃飯,讓她在這裡反省。」母子倆一起離開廚房,看也不看窩在牆角的紅豆一眼,他們是看準了她無路可走,在村子也沒人敢幫她,這才放心的不再理會她。
紅豆用袖口拭去淚水,困難的爬起身,踉蹌的走回房間。
她趁意識還清楚時,推著椅子擋在門上,以免半夜向奎真的來,那她根本毫無抵抗能力,只能任他擺佈。
冷汗不斷的冒出來,忽冷忽熱的體溫,猶如從熱水中又猛然灌進冷水,痛苦充盈她的全身。
她要死了嗎?
如果是真的,她很樂意接受。
呼,呼——喘息聲自她失去血色的唇中溢出,胸脯上下沉重的起伏著。
爹,娘,女兒要去找你們了,等等我。
時間彷彿過得特別的緩慢,此刻她像是處在冰窖般,全身徹底的寒透。
在她的腦海裡,爹娘的影像非常模糊,只有一人的臉孔清晰可見。
「畬——公子——真想——在臨死——前見到——你。」她好想見他,那名只有兩面之緣的白衣公子。
「好——想見到——你,不——可能——」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連他住在哪裡都不知道,怎麼找他。
「畬公——子。」她氣若游絲的低喚。
霍然,窗外飄進一顆圓形的光球,停在紅豆床邊,然後隨著光球消失,一位白衫書生已矗立在房中。
那書生不是別人,正是畬雲風。
連他也不相信自己居然會來,但就是有一股強大的念力在呼喚他。
是她在呼喚他嗎?
望著床榻上那發著高燒的紅豆,口中頻頻叫著他的名字。
奇怪!為什麼他會感應到是她在呼喚他呢?
或許是因為她曾幫過他,為了那借傘之緣,如今她有難,自己方能感應到。
雲風自圓其說的思忖。
「畬——公子。」她仍在叫他。
「我在這裡,你別擔心,我會治好你的。」人類這點小病是難不倒他的。
他撫著她浸濕的發,語氣出奇的溫柔,連他都沒有察覺到其中已含了不該有的感情,只是一心安慰她。
紅豆以為她在作夢,雙睫抖了幾下,微微睜開眼。
她一定是在作夢,不然怎麼會看到他?
「畬公子——你來——了。」她虛弱的笑,夢也好,只要能看到他就夠了。
「我來了,你也會好起來的,閉上眼精睡一覺,明天就沒事了。」他的笑容足以安定你的心。
紅豆捨不得閉上眼,就算只是夢,她也想把心事告訴他。
「畬公子——我——喜歡你,第一次——見到你——就好喜歡,可是——我配不上你。」她委屈的吐露出藏在內心深處的情懷,能把話說出來真好。
雲風內心怦然一動,但隨即被他壓制住,不行,他不該有七情六慾。
對於這叫紅豆的姑娘,他無非只是想報答她借傘的恩情,怎麼會址到男女之情?況且他並非人類,要是她知道他的真面目,怕早就嚇昏了。
「你累了,不要再說話了。」他為她蓋上被子的手被她拉住,放在頰邊摩挲著。「紅豆姑娘——」他想縮回手,卻收不回來。
她滿足的流下淚珠,幽幽歎口氣。「風哥——我一直好想——這樣叫你,風哥,下輩子——等下輩子我希望能——配得上——你。」雲風用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淚,征忡的呆望半晌,說不出心中真正的情緒,好像一下子全亂了步調。
「下輩子?那也是不可能的。」他惆悵的低語。
老天!他是怎麼了?居然會因這事實而覺得遺憾。
「為什麼?風哥。」她含淚的眸子受傷的注視著他,「告訴我,為什麼不行?我知道——我知道我配不上——」她緊握著他的手,那雙淒迷的黑色瞳仁訴說著無盡的情意,使他不忍卒睹,他真的不想傷害一顆少女的心。
「不是這樣子,你不懂。」他們是屬於不同的族群,怎麼會有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