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青梅抱了抱女兒,"那一切就拜託你了。"
被托付了重任,娃娃可是一臉驕傲。
果然如草藥郎中所料,在昏迷將近七天之後,靳九霄飄離的神志總算慢慢歸位,四肢百骸也重獲知覺。
"唔……"眼皮蠕動了幾下,才艱澀的掀開。
眼清的焦距經過渙散到對準,不過花了片刻的時間,一待遭到襲擊的記憶回到腦中,神經瞬間繃緊,讓靳九霄迅速彈坐起身。
"呃……"扯動腰腹的傷口讓他倒抽了口氣,這才赫然想起自己受傷了。
"大叔,你醒了。"驚喜的童音在耳畔連珠炮似的響起。
"渴不渴?肚子餓不餓?傷口還痛不痛?"牛爺爺說得沒錯,大叔真的醒過來了。
靳九霄定睛細看,心中有些錯愕。
"你……是你救了我?"是那個長得和青梅相似的小丫頭。
她笑嘻嘻的說:"是我和娘一起把大叔背回來的。"
"你娘呢?"真是沒用,居然被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給救了。"大叔想當面跟她道謝。"
娃娃搖晃著小腦袋,"不用了,我娘說她是個寡婦,不方便見你。"
寡婦門前是非多,確實不怎麼方便。
"那你代大叔跟你娘說聲謝謝,大叔必須走了。"他失蹤這麼多天,一定很多人認為他死了。
"不行!大叔的傷還沒好,不可以走。"娃娃著急的叫道。
她說得沒錯,自己才稍微動一下,額頭已經泛出冷汗,身子虛弱的靠回枕頭上。
"我記得你叫娃娃對不對?"那天老鴇是這麼喚她的。
"嗯,那大叔呢?"
靳九霄輕扯了下嘴角,"大叔姓靳,家住錦繡城。"
"錦繡城在哪裡?好不好玩?"除了鳳山鎮,她哪也沒去過。
"好玩,有機會的話,歡迎你和你娘來玩,大叔會好好招待你們。"
"好哇、好哇!"娃娃拊掌歡呼。
凝瞅著她,靳九霄有些恍惚,彷彿掉進了回憶中……
"娃娃,你長得和一個人很像,不過她比你瘦弱了些、蒼白了些,不像你這麼活潑可愛。"
"是大叔的親人嗎?"娃娃好奇的問。
他沉吟一下,"應該說比親人還要親吧!我們從小一塊長大,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在這世上只有她是真正的關心我。"
娃娃眨巴著大眼,"那她現在人呢?"
"她……她也丟下我自己走了。"那口吻霎時充滿憤怒。
躲在房外偷聽的青梅登時淚盈於睫。
娃娃歪著腦袋瓜子,"為什麼她要走?"
"我也不知道,她是那種有什麼心事都會憋在肚子裡,也不肯說出來的人,這麼多年來,我就是想不通她離開的理由。"他歎口氣。
"大叔,你不要難過。"小小的手輕拍著他。
靳九霄冷哼一聲,就是嘴硬不肯承認。"我為什麼要難過?是她自己要走的,我根本一點都不在乎。"
"大叔說話的口氣好像小孩子喔!"娃娃取笑著。
房外的青梅險些笑出聲音。
哭笑不得的靳九霄瞪了娃娃一眼,"大叔是個成熟的大人,怎麼可以拿來跟小孩子相比,那有沒有人說你人小鬼大?"
"有啊!我娘就常說。"她的表情甚是得意。
他被這個小丫頭給打敗了。
"真是失敬、失敬。"
娃娃噗哧一笑。
聽著裡頭的笑聲,顯然父女倆相談甚歡,讓青梅內心百感交集。
"大叔,你餓了吧!我去幫你把飯菜端進來。"說完便跑了出來。"娘!"
青梅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要她跟自己到灶房裡去。
"娃娃,把這些端去給大叔吃,吃完了飯,要叮嚀他多休息,知道嗎?"
"知道了。"她謹慎的端好托盤,才走了兩步,又回頭說道:"娘,我好喜歡大叔喔!他跟爹一樣好。"
鼻頭瞬間酸了起來。"快端進去吧!"
她這麼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父女相見不能相認,是她造成這樣的遺憾,心中對女兒的歉疚也更深了。
※※※
三日後
"大叔,這是我娘熬的排骨湯,裡頭還加了中藥,你要多喝幾碗,這樣身體才會早點好。"娃娃小心的把碗遞到他手上。
這幾天飲食正常,體力自然恢復許多,靳九霄已經可以下床了。
"幫我跟你娘道聲謝,請她不要再這麼麻煩了。"對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寡婦,他偶爾瞥見裙角從房門前掠過,總是無法和她面對面,心想對方大概是不想惹來閒話,才一直避著自己,所以也不好再賴下去。
娃娃盯著他喝湯。"娘說一點都不麻煩。"
他兩三口便把整碗湯都解決了。"大叔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是到了該告辭的時候了。"
"大叔要走了?"娃娃小嘴一扁。
靳九霄捧起她小小的臉蛋,"怎麼哭了?"
淚光在眼中打轉。"大叔還會再來看娃娃嗎?"
心中莫名的窒了窒。"當然會了。"
"一言為定喔!"娃娃伸出小指。"來,勾勾手。"
他失笑,"好,勾勾手。"
"大叔不能賴皮喔!"她認真的警告。
"好,那現在可以把大叔的鞋子拿來了吧!"
"可是那雙鞋子沾到血,已經被娘扔掉了……啊!有了,我拿我爹的鞋子給你穿,大叔,你等一下。"她知道娘把東西藏在哪。
娃娃奔到角落,掀開置放在地上的木箱,在裡頭翻找了一陣子。
"不要找了,娃娃。"靳九霄莞爾,"你爹的鞋子我未必能穿。"
"找到了!"她從最下層撈到了想要的東西。"大叔,這雙是全新的,我爹還沒穿過,你快穿穿看合不合腳。"
不忍拒絕她的好意,靳九霄只好伸手接過來。可是當他審視到鞋上細密的針腳,一股似曾識的感覺竄過心頭。
這細緻的手工……
靳九霄瞇起黑眸,死瞪著手上的男鞋,過了片刻,他馬上將左腳套進鞋中,果然大小適中,尺寸完全貼合,再將右腳又穿了進去,那份舒適感就跟過去青梅幫他縫製的每雙鞋一模一樣!
"這鞋誰縫的?"
娃娃低垂小臉,"是我娘縫的,可惜我爹沒機會穿到。"
"你娘是不是姓佟?"他忘情地抓住她的肩頭急問。
娃娃瞠著黑白分明的大眼,"大叔好厲害喔!一下子就猜到了。"
果然是她!
他氣急敗壞的一躍而起。"你娘在哪?"
"娘……娘在對面的房間裡……"
話聲未落,靳九霄已然像箭鏃般的衝了出去。
"大叔?"娃娃不明所以的跟著他跑。
原來她就住在京城裡,難怪他到處都找不到她。不過最可惡的是,居然到了這節骨眼,她還躲著不肯見他。
正在房內為靳九霄趕製新衣裳的青梅,在聽見女兒的叫聲想躲藏起來,為時已晚。
門上的廉子霍地掀開,高大的身影霎時跨了進來。
青梅嚇得跳了起來,連針刺到手指都沒有感覺。
"你……"他怒火中燒的喝道。
她本能的倒退,臉上的血色褪了一半。"阿、阿九……"還是他發現了。
靳九霄冷諷,"虧你還記得我。"
"你……你怎麼知道?"
"哼!"他說得咬牙切齒。"要不是娃娃把這雙鞋拿給我穿,恐怕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為什麼你明知道是我,還刻意避不見面?"
"娘……"娃娃惶惑不安的奔到娘親身畔,以為自己闖禍了,否則和藹的大叔為什麼像變了個人似的。
"我是個寡婦,總要避避嫌。"青梅強自鎮定。
他在心裡咒罵連連。
"跟我還要避什麼嫌?"他們是青梅竹馬,比親人還要親不是嗎?
"大叔,你為什麼要對我娘這麼凶?"娃娃噘著小嘴質問。
靳九霄為之語塞。"我……"
"娃娃,你先到外頭找朋友玩去,我和大叔有些話要談。"她柔聲的支開女兒。"沒事,不要擔心。"
娃娃兩手叉在腰上,仰高下巴瞪著此刻滿臉鐵青的男人,護母心切的警告著,"大叔要是敢欺負我娘,我就跟你切八段,再也不理你了!"
打從他有能力保護自己開始,就不曾再被人威脅過,若有人以為他好欺負,他也會馬上還以顏色。
"我保證不會欺負你娘。"但面對娃娃,靳九霄不自覺地放柔語氣。
青梅又催了一次,她才不情不願的出去。
"你嫁了人?"心很不是滋味。
她試著冷靜的應對。"當然,否則娃娃怎麼來的。"
"是誰?"
"你不認識的男人。"
"怎麼認識的?"靳九霄忍不住想追根究柢。
"在路上認識的。"他問一句,她答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