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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這場飯局我既然答應了,就不能不去,大家同在軍機處當差,總不好因此得罪同僚,若有了心結,往後也不好相處。好了!我看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該走了。」他扶正頭上的瓜皮小帽說。

    沒過多久,一頂便轎來到隆盛軒飯館前,隆盛軒的外觀雖然沒有聽鸝館來得豪華,卻顯得平實親切,是京官和士大夫時常聚集應酬的地方。

    「貝勒爺,已經到了。」小冬朝坐在轎中的人道。

    玄祺跨出轎門,雙手背在腰後仰望匾額,在月光的映照下,他整個人更顯得俊瘦英挺、玉樹臨風。

    店內不時傳出的喧嘩叫囂聲讓小冬不禁抱怨起來,「瞧這兒人多嘴雜的,畢大人什麼地方不好選,偏偏選上這裡?」像這種爛店可配不上他主子的身份。

    「既來之,則安之,況且我還沒來過這裡,感覺上倒是滿新鮮的。」他一向隨遇而安,因此不以為忤的移步上前,才走到隆盛軒門口就有夥計過來招呼,玄祺馬上被引領到地點。

    每一扇門後皆傳出陣陣的嬉笑聲,可想而知裡頭的人們是如何的飲酒狂歡了。

    「客倌,畢大人他們就在這裡面。」夥計說。

    玄祺朝敞開的屋內微蹙英眉,赫然發現裡頭那些所謂的朝中官吏,皆左擁右抱著一個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少年們各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乍然一看,還以為是成群的鶯燕,正不分主僕的在打情罵俏呢!

    那些少年因相貌清秀,酷似姑娘,故被人稱作像姑,又稱為相公,俗稱兔子,多半在二十歲以下,其待客內容有侑酒、唱曲、談詩論晝、賣身等,在京城裡狎像姑是冠冕堂皇,不論王公大臣、貝子、貝勒們都是明目張膽的狎戲。

    看到這番情景,玄祺深感不以為然,想不到白天道貌岸然的官員,一入夜就變得如此放浪形骸,著實讓人咋舌不已。

    「貝勒爺,這——」小冬險些瞪凸了眼。

    玄祺臉上仍是一貫的處變不驚,即使詫異也沒有表現出來,他心想這是每個人的癖好,既不犯法,誰也管不著。

    正與一名少年嬉戲的畢大人眼尖的注意到他的到來,趕忙諂媚的迎上前。

    「貝勒爺今日肯賞光,真是下官的榮幸。」其它大人也起身見禮。這位端王府的二貝勒如今深受皇上的恩寵,他們應當把握機會拉攏一下關係。

    玄祺照咧著隨和的笑容,「畢大人客氣了。」

    這時,在座的一位大人早已醉得老眼昏花,一見到小冬那張可愛的臉蛋,馬上見獵心喜,心癢難耐。

    「這位小兄弟長得真可愛——」他涎著臉欺向前,伸手就想乘機揩油,「嘿、嘿!不要走——你是哪一家像姑堂子的?長得真是惹人愛——」

    小冬氣得漲紅臉,揮蒼蠅似的叫道:「走開、走開——噁心死了!」

    他還想再黏上去,玄祺的手腕已經橫了過去。

    「張大人,你喝醉了。」他認出對方是執掌戶部的官員。

    「我才沒醉,你是——」張權興頭被打斷,相當不悅的抬起頭想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冒失鬼,一瞥之下,他不怒反笑,立刻發出猥瑣的笑聲,「嘿!這一個更不錯,俊中帶俏,不如你們兩個一起過來伺候本大人,待會兒我會重重的賞賜——」

    「你這王八羔子!」小冬不滿主子被人調戲,破口大罵。

    在場的一干人神情皆尷尬極了,畢大人窘迫的說:「張大人,你喝醉了——」沒想到這張權的酒品這麼差,眼看就要壞了他的好事。

    玄祺卻不見惱意,不慍不火的說:「張大人恐怕已經喝醉了,還是趕緊派個人送他回去,免得發生意外。」

    「是、是,貝勒爺所言甚是。」畢大人連連哈腰作揖,順著台階走下去,找來下人將張權送走,從此列為拒絕往來戶。「平常大家公務繁忙,難得有機會和貝勒爺同桌喝酒聊天,今夜大夥兒就來個不醉不歸,四如,還不快過來伺候貝勒爺。」

    一名貌似女子、膚如凝脂的少年應聲上前行禮。

    「朱四如見過貝勒爺。」

    玄祺原只是隨意一瞟,卻驚訝的發現那少年眼中的冰冷,兩顆瞳仁宛如浸在海水中,臉上倔強的表情明顯的表示出他心中的怨氣,他不禁略感好奇。

    「還不快給貝勒爺斟酒。」畢大人又說。

    那名喚作朱四如的少年斟好酒,「四如敬貝勒爺一杯。」

    這少年心中似有不甘,只是隱忍著不發作,莫非就如小冬所言,他也是遭人強迫?玄祺在心底思忖道。

    畢大人見玄祺接受了敬酒,極盡巴結之能事的說:「貝勒爺有所不知,四如可是櫻桃斜街最美的像姑了,伺候人的功夫更是一把罩,若是貝勒爺不嫌棄的話,下官很願意割愛。」

    小冬在嘴裡咕噥,「哼!以為咱們貝勒爺跟你們同一副德行嗎?」

    「多謝畢大人。」玄祺有些錯愕,可是仍然禮貌的婉拒對方。「可惜我向來沒有這種偏好,大人的這番好意我只有心領了。」

    畢大人乾笑兩聲,臉色變了又變,「呃!原來是這樣,哈——那麼是下官會錯意了,來、來,大家敬貝勒爺一杯。」他原以為玄祺不近女色是好這個,這下馬屁拍到馬腿上,只得另想法子了。

    其它大人也紛紛起而傚法,一杯接一杯的黃湯下肚。

    「以後咱們這些人就要靠貝勒爺多提拔了——」

    「皇上如今這麼器重貝勒爺,真教大夥兒羨慕。」其中還夾雜了嫉妒的口吻,想他們的歲數個個都比他大上許多,可是官運卻遠不及他,教人不氣也難。

    玄祺毫無半點驕氣,「各位大人忒謙了。」

    「這些本來就是事實,以後大夥兒還得多多仰仗貝勒爺的提拔了。」畢大人可不會錯過任何逢迎拍馬屁的機會。「下官再敬你一杯。」

    才喝了幾杯就有了醉意,玄祺揉了揉太陽穴,「我不能再喝了——」

    另一位大人笑呵呵的說:「貝勒爺的酒量真淺,不過喝了幾杯就醉了。」

    「咱們貝勒爺平時可是很少碰酒的,今晚可算是破了例。」小冬用濕毛巾拭了拭他微紅的俊顏,「貝勒爺,您還好嗎?」

    他搖搖晃晃的起身,「我——有點不舒服。」

    「貝勒爺怕是真的喝醉了,各位大人,真是對不住,咱們要先走一步了。」將主子的手臂架在肩上,小冬吃力的接扶著他往外走。

    「貝勒爺慢走。」畢大人和其它人皆是一臉的扼腕,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離開。

    至於玄祺是不是真的喝醉了,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

    穆夫人推開緊合的房門,一見裡頭煙霧繚繞,丈夫和兒子各斜倚在椅上,手持長煙桿的吞雲吐霧,一副享受陶醉的模樣,不由得大發雌威。

    「你們父子倆少抽兩口會死嗎?」她全身穿金戴銀,指著兩人罵道。

    葆真貝子露出醉生夢死的表情說:「額娘,快把門關起來,不要讓外人瞧見了。」

    官場上癮君子成群,雖然朝廷下了禁令,並採取相當嚴厲的查禁措施,可是仍然無法將其盡除。

    「怕別人知道的話就不要抽,這事要是傳到皇上耳邊,搞不好你連這個貝子的爵位都保不住。」

    「有榮妃姨娘幫咱們撐腰,沒什麼好擔心的?」葆真就是仗恃著這點,不怕有人找麻煩。

    穆爾托呼出幾圈白煙,抬起擁腫的身軀,「有什麼事?」

    「還不是有關於蘭兒的婚事,榮妃那兒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也不曉得她到底跟皇上提了沒有?」她問。

    「榮妃娘娘答應幫忙,就一定會說,可能在等待機會吧!畢竟對方是端王府,總得給她一點時間琢磨琢磨。」

    葆真將腿抬到腳凳上,挪個舒服的姿勢繼續抽。

    「額娘儘管放心,榮妃姨娘再怎麼說也是皇上的寵妃,如果連她都幫不上忙,我看這樁婚事也甭談了。」

    「那可萬萬不成,不管怎麼樣,這樁婚事非成功不可。」穆爾托半掩著深沉的眸子,老謀深算的說:「端王爺在朝中的勢力可不容咱們小看,要是能籠絡他,和他結為兒女親家,對我的官途可是大大的有利。」

    穆夫人白了丈夫兩眼,「既然這樣,你還不快點進宮再去探聽消息,蘭兒就快回京了,指婚的事得加緊進行,省得夜長夢多。」

    「你以為我不急嗎?」穆爾托沒好氣的頂了回去,火氣也跟著上來了。「要怪還不都要怪你那個寶貝女兒,從小都讓你們給寵壞了,她好歹也是個格格,居然做出這麼淫蕩齷齪的醜事來,簡直是不像話。」

    穆夫人也氣呼呼的吼了回去,「你光會說我,難道你就不寵她嗎?」

    「阿瑪、額娘,你們不要老是想著蘭兒,多少也得替我想想。」葆真心理不太平衡的抱怨,「我可不要永遠只當個貝子,起碼也要撈個貝勒來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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