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不可能。」宋麒英淡淡的說。
他一愣。「為什麼?」
宋麒英喉頭一梗,「因為……她已經死了。」
「啥?」
「你還聽不懂嗎?」他的笑容苦澀得讓人鼻酸。「心兒已經不在人世了。」
宋麒光為之語塞,真想打自己一巴掌。「大哥……」
「我不需要任何安慰,再給我一點時間度過這段日子,我不會有事的。」他勉強扯了下嘴角說。
「對不起,大哥,我幫不上你的忙。」宋麒光慚愧的說。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別這麼說,我會熬過來的。」
「可是,再過不久就是你成親的日子,你真的沒問題嗎?」
宋麒英深吸一口氣,淡然的說:「她既然進了宋家的門,就是我的妻子,僅止於此而已,我會撥出一座院落讓她和陪嫁過來的婢女居住,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有病,我想這種安排對雙方都好。」
「我想,娘不會放棄要你納妾的事。」
他抿了下唇,平淡的語氣彷彿心已死。「我的心已經給了心兒,再也沒辦法給第二個人,宋家的未來有嵐兒,不怕絕嗣,我的責任已了。」
「大哥,我不喜歡你這種口氣。」宋麒光擔心的說。
宋麒英迸出一聲低笑,「傻瓜,我不會尋短的,如果這是你擔心的。」
「你確定?」他問得心驚。
「我可不想當不孝子。」世間最悲慘的事莫過於讓白髮人送黑髮人。
他大大的吁了一口氣,「大哥,你別嚇人了。」
「走吧!陪大哥痛痛快快喝幾杯。」宋麒英搭著他的肩說。
宋麒光鏗然有聲的道:「好,一醉解千愁。」
「說得好!」
第八章
趙王爺要嫁女兒原該是一件天大的喜事,理該將婚禮辦得盛大隆重,可偏偏嫁的是最不得寵的大郡主,還是讓他丟盡顏面的瘋女兒,所以,什麼該有的排場、陣仗都沒有,就好像迫不及待的要將燙手山芋丟給別人般草草了事。
對於這種結果,宋夫人心中當然有諸多不滿,娶個瘋媳婦兒也就罷了,還如此草率簡陋,簡直讓她沒有臉見眾多親友,更擔心新娘子若在拜堂時發起瘋來,到時才真是糗大了,不過,從頭到尾靜寧郡主都在兩名陪嫁的婢女的攙扶下,安安分分的行完禮,委實讓她鬆了一口氣。
唉!宋夫人歎了口長氣,臉上不見半絲喜色。她剛才聽見宴席間親友們的竊竊私語,有同情的人,也有來看戲的人,氣得她早早退回房休息,將一屋子的賀客交給次子去招呼。
而身為新郎倌,宋麒英一身顯眼的大紅衣棠,對照他黯淡的臉色,形成強烈的對比。
福貴搓了搓冰涼的手心,站在帳房門口,頻頻往裡頭望,心想難道大少爺今晚打算在這裡過夜?
他又偷瞄一下,見大少爺仍像一尊石像似的坐在椅子上,不禁要大歎奴才難為。
「咳、咳!大少爺,時辰差不多了。」
宋麒英凝睇著掌中的黃金手環半晌,最後將它謹慎的收進附有暗鎖的三彩陶櫃中。
「大少爺……」福貴又催一次。
「我知道了。」他總算起身了。
晚了半個時辰才進新房,宋麒英不確定自己會看見什麼,是一個發瘋傻笑的新娘?還是哭鬧不休的新婚妻子?只是,他沒想到房裡居然靜悄悄的,頭蓋紅巾的新娘正端坐在床沿,陪嫁的婢女靜侍一旁,等著新郎棺進房。
杏花和柳兒上前見了禮後,就退出新房。
「等……」宋麒英張嘴想叫回她們,不過很快又把話嚥回去,畢竟他是新郎,誰也代替不了他,不過,等兩人喝過交杯酒之後,他就要回到自己的房間,並沒有和新娘圓房的打算。
他漠然的睇著身穿嫁棠的新娘子,只見她交放在腿上的小手不安的絞動著,他清了清喉嚨,把該說的話先說清楚。
「郡主,雖然我不瞭解妳的病情有多嚴重,也不清楚妳到底聽不聽懂我說的話,不過我還是有些話要跟妳說——既然妳已經成為我的妻子,我會照顧妳一輩子,這座蘭芷樓以後就是妳住的地方,不會有人來打擾妳,有什麼需要儘管跟下人說,他們會盡可能的滿足妳的要求……」
宋麒英並沒有奢望新婚妻子會回答他的話,他停頓了幾秒,又逕自往下說。
「我不明白皇上為什麼會選上我?無奈聖命難違,我也無話可說,其實我心中早已經有了深愛的姑娘,可惜她已經不在人世,我和郡主這段婚姻本就不是你情我願,不過我想我們會找出一個相處之道……」他又頓了一下,「郡主,妳聽懂我說的話嗎?」
拉著紅頭巾的新娘微微的頜了下螓首。
他有些訝異,看來這位靜寧郡主似乎不像傳聞中的又瘋又傻。
「那麼我要揭蓋頭了。」宋麒英手持機杼,輕輕的挑起新娘的紅巾,也一吋吋露出趙心蕾那張娟秀雅致的芳容。
趙心蕾聽了他那段話,心中激動不已,她好想告訴他,心兒沒死,她就活在靜寧郡主的身軀裡,可是想起土地婆的交代,她只得硬生生的把話吞回去,含情脈脈的瞅著他。
在見到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眸時,他的腦袋轟地一響,心中湧起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坐在面前凝望著他的女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心兒。
怎麼可能?她們的美貌雖然不相上下,不過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他怎麼會將她們看成同一人?
一定是他太思念心兒,才會有這種錯覺。
是的,除了心兒,任何女人都牽動不了他的心。
她沒有出聲,只是直勾勾的瞅著他,彷彿有滿肚子的話要說,卻無法說出口,唯有用眼神來表達。
宋麒英瞅著她清明的眼眸,目光轉硬,口氣變冷。「看來傳聞有誤,郡主和正常人無異。」
「相公……」她多想告訴他實話啊!
他冷冷的說:「既然郡主和常人一樣,那我就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這樁婚姻不是我願意的,京城裡配得上郡主的皇親國戚大有人在,我實在不明白郡主為何會挑上我?不過既然是聖上的旨意,我們這些老百姓只有聽從的份,所以,郡主也不必對這樁婚姻寄望太高。」
趙心蕾一臉怔然,「相公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沒有辦法和郡主做一對名副其實的夫妻,如果郡主忍受不了這種委屈,大可求去。」他不再心軟,態度決絕的說。
看著他面無表情的五官,她臉色一白。
「我想郡主已經聽懂我的意思,那妳就早點休息吧!」宋麒英說完便拂袖離去,不願再逗留片刻。
「相公、相……」趙心蕾簡直傻眼了,原以為能夠附身在靜寧郡主的軀體內,便能和喜歡的人廝守終生,可是卻礙於土地婆的告誡,讓她有口難言。
唉!她該怎麼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讓公子重新愛上她呢?
這就是那個傳聞中的瘋郡主嗎?宋夫人不禁看得目瞪口呆。
就見她滿頭的珠翠、釵梳,穿著織錦繡花的上褥,外頭罩上繡有牡丹的背子,裙子則綴有珍珠當作裝飾,輝映出趙心蕾高雅秀麗的氣質,跟她想像中的截然不同。
趙心蕾假裝沒看到宋夫人詫異的眼神。「心蕾給婆婆請安。」
「郡主不必客氣。」聽她說話也很正常,不像發瘋啊!
她淺笑盈盈,按照規矩奉上媳婦兒茶。「婆婆直接喚我心蕾就行了。」
宋夫人偷瞟了下長子,心中的困惑更深了。
難道是傳聞有誤?
還是她根本不是靜寧郡主?
「婆婆若有什麼疑問,可以直接問媳婦兒。」趟心蕾在心裡偷笑,表面上還是一本正經。
她假咳兩聲,「嗯!郡……我就直接喊妳心蕾,聽說妳從小就生病,可是我看妳似乎再正常不過。」
趙心蕾見機不可失,眼圈一紅,「婆婆有所不知,其實媳婦兒的瘋病是裝出來的……」
「裝出來的?為什麼?」這是在場所有人的疑問。
「因為家母雖然貴為王妃,可她一向不懂得和人爭寵,自從二姨娘為我爹生下世子,我們母女在王府中的地位就大不如前,加上二姨娘多疑善妒的性格,家母唯恐我們母女遭到不測,只好讓我裝瘋賣傻,一旦家父疏遠我們,也就降低二姨娘算計陷害我們的可能性。」
宋夫人聽完她的話,眼中的困惑被同情所取代。
「可憐的孩子,看來妳這些年真是吃了不少苦,幸好王妃有先見之明,她真是我見過最聰慧的女子。」
「謝謝婆婆的誇獎。家母為了我的終身幸福,千挑百選才選中了相公,為了讓家父進宮請皇上賜婚,還不惜將王妃的位子讓給二姨娘,只求能讓媳婦兒順利嫁進宋家……」說到這裡,趙心蕾已是哽咽無語。
「原來是這麼回事,王妃真是用心良苦。」宋夫人心中不再存有疙瘩,拉著她的柔夷,又是心疼又是憐惜,「現在妳已經是我宋家的媳婦兒了,再也不必擔心有人陷害妳了,以後就把這兒當作是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