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念眉
往日自公司拖著疲憊的身心回來,除了閱讀就是休息,現在多了一個她,雖然應付她多如牛毛、亂七八糟的問題難免招架不了,然而趣味卻多了許多,日子好像不會那麼無聊了。不會再有日復一日、缺乏新鮮的空虛感覺了。
「不說話了?」
玩弄著自己的手指,香緹似鬧脾氣的道:「說了也是白搭,你不是讓我唱獨角戲,就是回話調侃人!」
低沉厚實的笑聲突地自他喉間逸出,香緹詫異,猛一抬頭,驚見他頰畔的小凹陷——
「丁大哥,你有酒窩耶!」
發現新大陸般,她叫了起來,指著他的酒窩,跳躍不停。「好可愛喔!」
幾乎是她一出聲,丁悔之立刻有了警覺,隨即斂住了面容,然而她依然笑個不停。
「好可愛的酒窩喔……」
該死,她居然用可愛來形容他這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丁悔之後悔極了,沒事他幹嗎笑啊,讓她發現他的秘密,耳根絕對得不到清靜。
「我都不知道你有酒窩耶……」不管他已板起臉孔,香緹坐至他的身側,方便研究他,「你再笑嘛,丁大哥,我想再看看你的酒窩。」
丁悔之別過臉,很想不看不聽,更想警告她,她再多話下去,他就要發脾氣了。
「你說說話嘛,我從沒看過有酒寓的男人呢!」沉溺在自己的喜悅之中,徹底忽略對方的感受。
「我知道了!」驀地,她用力擊掌,「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不笑了……」」笑得好詐地望著他,香緹得意的說:「你是不想讓別人看到你的酒窩吧?」
丁悔之不想說話,依稀看見自己的世界昏天暗地,從此不得安寧。
「不要這樣嘛,有酒窩又不是件可恥的事,別人想要還不見得有哩!你說對不對?」
「不對。」倘若她願意閉嘴別再說了,他會很感謝她。
沒錯,因為臉上的這兩個小凹洞,他私底下做了太多努力了。
首先,他不能笑口常開,但老是板個臉孔容易教人產生距離感,為了和善可親的形象,他訓練自己有副幽默風趣的個性,幽默風趣卻又不能笑,天知道這需要多大的忍耐力?
他一直覺得這對酒窩是他人生中的一大敗筆。他非常介意女人拿它們拚命做文章。
「如果你想繼續討論我的酒窩,我要上樓了。」為了堵她的口,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曾幾何時,他的行動自由必須交由一個女人掌控?無奈,現下的情況確是如此。
不曉得她的目的究竟為何,不過她要他每天下班後陪她在客廳坐一會兒,至於他為什麼會答應這個莫名其妙的要求,始因他真的需要睡眠,若是他不答應,她將繼續每晚「唸經」下去,吵得他無法入眠。
若非礙於她是敏敏的朋友,算是客人一位,或許他會棄溫文不顧,釋出所有積壓的怒氣,將她轟出家門。
「啊……不要啦!」香緹趕忙撲住他的大腿,全身的重量壓在上頭,讓他移動不得。
沒有預警的一個動作,丁悔之發現自己全身的血液,似在瞬間全往下腹流竄,遂低聲輕斥:「你再不坐好,我真的要上去了!」
「你不上樓我才放開。」香緹壓根沒有察覺哪兒不對勁,仍是死命壓著他。
粗線條的女人!她最好搞清楚,她再不挪開身體,就換他不放開她了——倘若他是一頭沒有理智的野獸的話。
「放開,我陪你聊天。」隱忍著胸中無奈的火氣,她一執拗起來,四頭牛都拖不動。
香緹猶豫一會兒,終於鬆開了他,下一秒兩條玉腿卻纏上了他的右腳,勾住再鎖死,「嘿嘿,這樣你就走不了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這是丁悔之當下的心情寫照。
「你平時的興趣是什麼?」隨口問了句;想要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是在問我嗎?」香緹納悶的看著他。
「這裡還有別人嗎?」
香緹喜出望外地露齒一笑,感激神明的保佑。
喔耶,他終於主動找話題和她閒聊了,這是一個好機會,她得小心把握、好好表現才行。
「嗯……」很認真的思考,不想搞砸一切,「其實還好啦,我的興趣挺廣泛的,各種不同類型都願意嘗試一下。」
「我倒覺得你最主要的興趣是胡言亂語、自言自語。」
香緹愣了一下,盯著他沒有多餘表情的臉龐,總算明白了他話裡的揶擒之意。又指個彎損人,真壞!
「你錯了,我的興趣是研究精油。」她硬是將它拗回來,「你不覺得我搬采以後,這個家的味道變柔和了嗎?」
撇撇嘴,丁悔之不甚認同,「這種味道讓人過於放鬆,容易懶散。」
「回家就是休息,鬆懈一點好。」她自有一套堅持,何況精油的領域裡他是門外漢,在這方面他得聽她的。「你沒聽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嗎?」
「前提是我得也喜歡這個味道才行。」他斜睨一眼,「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是很自私的行為;你可以試著就在自己的房間裡薰香。」
「可是我想走到屋裡的各個角落,都會得到這種香氣。」拜託,他居然這麼不領情,他不知道她下了多大的資本嗎?高級的純精油很昂貴耶!
「不包括我的房間。」
「你的房間也想香香的嗎?」
「一點也不。」這種香氣太像她身上的香味,聞到味道就想到她……晃晃頭,他不敢想像這對腦子是多大的折磨。他沒有自虐的傾向,沒有必要惹事上門。
「喔!」當場被澆了一盆冰水,香緹十分不是滋味。
不肯死心,香緹抬首又問:「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性感?」
她是真的認為她們研發出來的成分具有催眠作用,可以讓一個人美醜不分,又或者黑白亂講。
正在吞嚥唾沫的丁悔之,狠狠地嗆著,猛咬了幾下,睜著責怪的眸子瞪視她。「咳……」
「丁大哥,你怎麼了?要不要緊?」
伸出手制止她的靠近,「不要碰我。」遲早有一天他會教她給害死。
他終於相信她說話完全不經大腦思考,沒有分寸,這種曖昧的話語她說起來,竟是臉不紅氣不喘。
「你不覺得自己問這個問題很唐突嗎?」
「會嗎?」香緹不解地望著他,「可是我很想知道答案。」不然她會煩得腦袋爆炸。
「回答我嘛,你覺得我性感嗎?」
其實,她比較想問的是,你有沒有一點愛上我了?怛,她不是笨蛋,清楚這麼一問,實驗就別做了,因為他不是認為她瘋了,將她送進精神病院長住,就是直接轟她出門,永遠視為拒絕往來戶。
「你知道自己不是屬於那種類型的女人。」丁悔之沒有傷她的意念,但他不喜歡說謊。
「你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香緹無法看信外加飽受打擊,「不可能啊……我明明下了很重的劑量了,還是這個配方根本沒效?」又或者,他已經對她的香水味免疫了?
丁悔之的一對濃眉緊蹙,她又在碎碎念了,他的頭又痛了……
她到底是何方惡靈來投胎,為什麼她的聲音像是一道魔咒,只要一開口,他就頭痛欲裂?
他不禁為自己多舛的未來感到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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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的午夜,床上的丁敏敏早已睡死,窩在男友懷中做著幸福的美夢,笑得酣甜。
鈴鈴鈴——
有人不怕死,這個時候打了電話來。
電話響了好久,一樣同屬睡豬一國的男女,動也末動。
然,電話那頭的人不死心,急得跳腳外加不停碎念,總算,誠意感動上蒼,床上的女人低咒一聲,摸黑尋找話筒。
「Hello?!」睡意甚重的音腔,努力維持應有的禮貌。
「敏敏,是你嗎?」
「卓香緹!」陡地,丁敏敏自床上跳了起來,氣得咆哮,「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嗓門之大,與方纔那個精神不濟的女人判若兩人。
「我知道啊,現在早上八點……」「台灣八點,不代表英國也是八點!」罵人的話語像是連珠炮,劈里啪啦,「你知道什麼叫作時差嗎?」
香緹拍拍自己的額頭,「啊,我忘了!」「最好是你忘了!」等她回去就扒掉她的皮!
既然不識相的來電者是她,她就不客氣了,鐵定要罵得她臭頭不可。
「人家有急事要請你幫忙嘛……」香緹委屈泣訴。「不要癟嘴!」
香緹好佩服的輕叫,「敏敏,你好厲害,你怎麼知道我在癟嘴?」
「卓香緹,不是我瞭解你,而是你這個人簡單的只有那幾種表情在替換。」
香緹頓了一會兒,「我不懂耶,這是褒還是貶啊?」
「你如果覺得是褒,我也認了。」白癡!
大哥不曉得有沒有被她的無厘頭給搞瘋,忘了打電陋回去關心一下,距離上回他來電求救也有幾天的光景了。
不過,能和阿香同居那麼久仍相安無事,看來大哥本事不能小視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