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默嬋(沐辰)
「嗯。」它點下頭,眉頭深鎖,「適才我聽見外頭有人在談話,說到妖怪的事,我在想會不會是在說我?」
「怎麼可能?」苻蓮樗一笑置之,讓水胤揚扶下床走到門窗前,想開扇窗來讓空氣流通,卻發現它怎麼也打不開。
她微變臉色,擰眉,「其他窗子也是如此嗎?」
水胤揚先扶她坐下後,才去檢查所有的窗子,不出所料,他們所處的房內,窗子全被人從外頭封上木條,連門都被纏上鎖。
不知是何時封上的,總之他們是被困在房裡出不去,如同坐牢。
「蓮樗,我們被關起來了!」水胤揚第一個聯想到的是他方才聽到的談話,斷定文家的人已經知道它妖怪的身份,他們才會被關住。「一定是他們發現我是妖怪,才會這樣。」
「冷靜點。」苻蓮樗朝它招招手,要它靠近自己。
水胤揚依言,她握住它的手,柔柔笑道:「假若真是如此,我相信我們能逃出去的。」
「啊?」水胤揚真不知道她這份自信是打哪兒來的,反握住她的手,很開心他們握手再不會對彼此造成傷害,這份莫名其妙的轉變讓它開心異常,不想追究原因。
「我們待在這兒太久,也是時候離開了。」苻蓮樗輕歎口氣,只是沒想到他們不能光明正大的離開。
「蓮樗不怪我?」不怪它造成他們陷入這種窘境?
若是當初它肯先回去的話,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
「胤揚,你多慮了,我沒有怪過你,也不覺得該怪你。」若真要怪,也只能怪他們太不小心,以至於被人發現水胤揚的身份,但若時光倒轉,她不覺得結果會有所不同。
「是嗎?」在文家的這段日子,它看了不少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總覺得蓮樗是特別的,卻不知她與其他人有什麼差別。
現下,它明白蓮樗之所以特別是因她從不怨天尤人,也從不放棄希望,更不……放棄它。
一股暖意自心底擴向四肢百骸,它有種「甦醒」的感覺,好似心底某個被囚禁的地方因苻蓮樗而解放,這讓它有專屬於苻蓮樗的感覺,一種相生相屬的契合。
它是屬於苻蓮樗的,而蓮樗也屬於它。
「你是妖,大家都怕你,不敢對你怎麼樣,有你擋在前面,我們逃走的希望是很大的。」苻蓮樗巧笑嫣然,分不清是說笑抑或是真話?
水胤揚乍然覺得心頭那份沉痾讓苻蓮樗的笑語如珠給帶走,重重一點頭,「嗯,我會帶著妳走,我們一起逃吧!」
「好,我們逃吧!」苻蓮樗將一切簡單化,好似逃出文府這件事如同翻掌那般容易。
「要收拾細軟嗎?」它一臉躍躍欲試,兩人共識達成就該立刻執行。
「這種情況也不能收拾細軟呀!」苻蓮樗苦笑。
本來他們到文府居住之時,沒有預料到會久住,因此所帶的換洗衣物不多。
「那我們要帶什麼走?」水胤揚四下張望,發覺房內沒什麼東西值得帶走,若強要拿,也只有苻蓮樗替它縫製的新衣袍對它而言是最有價值的。
「啥也不帶。」苻蓮樗站起身,一陣暈眩襲來,教她搖搖晃晃,水胤揚及時環住她的腰,扶住她。
「蓮樗!」苻蓮樗應該已經好了。水胤揚不由得懷疑起自己的力量是否沒有完全發揮效用?也許他們該等苻蓮樗狀況好一些再走。
「我很好,不礙事。」坐太久,突然站起會有這樣的後果。
「還是多待些時日,等妳好些再走吧!」
「不,待在這兒我反而好不了……」話尾隱去,她睜大眼,抬高兩人交握不離的手至眼前,呆呆的看了好一會兒,才移開視線,凝盼著等她說話的水胤揚,「你不會痛?」
水胤揚的手沒有出現被燙傷的痕跡。
「不會。」它搖搖頭,綻開笑容,另一隻手摟住她的肩,讓她整個人被他的懷抱所圍。
「水胤揚?」她有些不知所措。
一直以來,她同它未曾如此靠近過,現下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寬闊的胸膛與淡淡的男性氣息,不由得心慌了起來。
「不會痛,我終於跟蓮樗沒有距離了!」水胤揚緊緊地抱著苻蓮樗,狂喜的情緒展現在狂放的心跳上,一擂一動全都捶於苻蓮樗的心,她的雙頰燥熱了起來,不知如何是好?
「真……真的不痛了?」苻蓮樗揚睫,水漾的瞳眸凝視它專注的黑眸。
「嗯,不痛,原來蓮樗好軟好好抱,我以後要一直抱妳。」
苻蓮樗紅了雙頰,放鬆自己偎著水胤揚,心裡漲得滿滿,滿到她好想哭。
「所以……蓮樗……」
意識到水胤揚要說什麼的苻蓮樗在它開口之前堵住它要說的話。「事不宜遲,一入夜,我們立刻走。」
「可是──」它不希望苻蓮樗受到任何傷害。
「沒有可是。」這一點,苻蓮樗絕不會讓步。
久留只怕夜長夢多,她怕文府的人如此待他們不只因為水胤揚是妖,更因他們另有所圖,才如此謹慎地將他們囚禁起來。妖怪與人類,兩者對她和水胤揚而言沒有分別,但對其他人來說,卻猶如天壤之別。
她不是他們,不知他們心中所思、所想,可她不願意水胤揚被捉,任人冠上任何名號百般利用,水胤揚是水胤揚,它就是它,不是人們隨便加上任何名義就能左右它存在的意義。
即使賠上她的性命,她也要保護水胤揚,縱使她的力量微薄得不能再微薄。
未諳苻蓮樗心中千回百轉的水胤揚只能點頭答允,末了守在窗前,候著夜晚的來臨。
第八章
黑夜漫漫,杳無人跡的郊道透著一股詭譎難辨的氣息。
兩道黑影迅速穿過無人郊道,爬上山坡,往樹林裡竄去。
沒多久,一陣陣破壞寧靜的腳步聲兼叫喊聲紛然而至,提著燈籠的他們兩兩一組,一人提燈籠,一人牽著官犬,布下天羅地網,發誓不捉回那兩人絕不罷休。
「別讓他們跑了!」帶頭的下令,緊跟在他們之後幾乎捉到他們的衣袍,無奈他們總是能在最後一刻躲開他們的擒拿逃開。
「胤揚,我們分頭跑開,機會大一些。」苻蓮樗再怎樣料事如神,也無法臆測到文府的人竟能請動官府之人來幫忙,光是為了躲那些官犬,她和水胤揚已筋疲力竭。
「不。」水胤揚再怎麼不解人事也知此時兩人一旦分開,日後再遇機會渺茫。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的,一入夜,它踹開那不堪一擊的門,帶著苻蓮樗經由與外頭河水相通的池塘逃出文家──它玩過幾次,是以知道經由水路逃走是最好的方法。
卻怎麼也想不到文府的追兵多到不可思議,他們一路跑,追兵鍥而不捨的追,他們力氣用竭,追兵仍毫不留情的襲上,讓他們不得不強撐著沉重的身軀能逃多遠是多遠。
不知不覺,他們已逃出城,來到郊外,然而後頭的追兵只有更多,沒有減少。
「他們的目標是你,不會對我怎麼樣的。」苻蓮樗體力透支,冷汗涔涔,全靠著水胤揚的力量在移動,但這樣只會拖累他們行進的速度。
即使苻蓮樗再怎麼不願承認自己是累贅,她也不得不面對現實。
「別想。」水胤揚邊撥開及肩的雜草,邊牢牢握緊苻蓮樗的手,毫無礙障地在草叢中行進,在黑夜中仍能通行無阻,這是它新發現的本事之一,也是他們能在緊要關頭及時逃開的要素之一。
「胤揚。」苻蓮樗無力地喚著,發現它不再對自己的命令全盤接收,她已不知是該生氣還是該高興?
她不介意被丟下,若是兩人之中注定只能有一人逃開的話,她會毫不猶豫地讓水胤揚逃走,畢竟她不是那些人的目標,就算被捉到,諒他們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可水胤揚不同,她所能預想到的結局都是水胤揚被折磨至死,一想到這個,她心頭就像被人大力揪住般,無法呼吸。
「要走一道走,要死一起死,絕不獨活。」水胤揚怎麼也放不了手,寧願一道被捉也不願放開她。
「你……」
「在那裡!追!」
官犬的叫聲近在耳邊,聲聲大喝打斷他倆的僵持不下。
水胤揚瞇起妖眸,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顯得格外晶亮,它大力揮了下手,前方的草叢即往兩旁倒下,讓出一條小路,它硬是拉著苻蓮樗往前奔去,不顧她是否跟得上。
她腳步踉蹌,整個人跌倒之際,它也只是彎身背起她,健步如飛地跑著,而草叢在他們跑過之後又折回原狀,掩沒他們的足跡。
他們拉開的距離不夠,一下子便讓那些人追上,尤其當他們放火箭燒掉整片草叢時,水胤揚和苻蓮樗的處境更加艱困。
數道火光化為道道利芒,迅捷燃起,阻去他們的去路。
火!是火!水胤揚慌了手腳,狼狽的躲避著那些突然竄起的火苗。
「胤揚,放我下來,快。」苻蓮樗見狀,急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