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默嬋(沐辰)
幾天沒見她,心頭竟有些空空蕩蕩的,總是在不經意的回首中尋著於絃歌的身影,卻在屢尋不見時想起自己與她大吵一架的事實。
而心,隨著這每一次的覺察,愈顯空虛,沒見著於絃歌,就像他沒得睡一般的令人掛心。
「哦……那她的情況如何?」也好些天了,還沒好嗎?
「我不知道。」凡恩自那天跟她吵完架就沒她的消息了。
不知道她有沒有去給醫生複診,不知道她有沒有按時吃藥,不知道她的情形如何……
他心煩意亂的吁口氣,他不該吻她的,為了那個吻,他煩了好些天,連在睡夢中,都緊緊纏倦。
他驚恐的發現……他不只想吻於絃歌,還想吞了她,佔有她每一寸肌膚,所有平息的感官全因那一吻而甦醒。
他想要她,這個念頭存在已久,久到他沒有知覺的念頭。
這不是好事,這是一件難事,一件嚴重打亂他心湖的難事。
莫名其妙的煩躁困擾著他,讓他沒有一刻安寧。
「喂!」工頭突然用手肘頂頂凡恩,不懷好意的笑出聲來。
「怎麼了?」凡恩看著工頭。
「那邊。」工頭示意他看另一個方向。
凡恩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於絃歌站在工地口,身後的計程車正要離開,揚起煙塵,將她的身影朦朧化。
凡恩呆呆的看著她,很清楚明白的知道此刻竄動全身的激流是為誰而發,從沒一刻像現在,他多希望於絃歌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他該死的想撲倒她!
「說曹操,曹操到。」工頭奸笑兩聲,走開,讓他們兩人好好的獨處。
凡恩站在原地等著於絃歌走近,她每走近一步,他的心沒來由的就漏跳一拍,漸漸地,她在離自己一步之遙的地方站定,兩人相視,於絃歌彆扭不已的輕咳兩聲。
「我是來拿車和文件的。」於絃歌雙手環抱胸前,藉以安定不安分狂跳的心,戴著墨鏡的容顏正好掩去她大半的表情。
凡恩盯著她出神,直到她在他眼前揮揮手,輕喚出聲:「凡恩?」
「啊?」凡恩回過神來,視焦凝聚,藍眸只看得見於絃歌,剎那間,他有些恍惚。
「你還好吧?」被日頭曬暈了嗎?於絃歌沒有注意到她的口吻有著不該有的親密問道。
「嗯,我們進辦公室說吧。」凡恩刻意忽視內心因於絃歌的出現而起伏的變化,一如往常的帶她進辦公室。
冷氣的涼風徐徐而來,解了於絃歌不少因氣候過度良好而引發的躁熱。
為她端來一杯咖啡,凡恩找出她留在這兒的文件置於辦公桌上。「你點點看,有沒有少。」
「嗯。」偷偷瞄眼凡恩,於絃歌有些失望的空出手來翻點文件,意外地發現那些文件中有關於技術層面的部分都被圈畫過重點和批閱。
她抬頭看著坐在對面,來回檢視設計圖的凡恩,直覺告訴她:他是犯人。
他既然肯替她看文件,那是不是代表他開始鬆動他那頑固的念頭,肯跟她回去林克了?
這個該令她開心的消息,現在卻引不起她絲毫的愉悅。
她發現自己愈認識凡恩,就愈不知該不該捉他回林克當副總裁。
於絃歌發現一個致命點——凡恩和她在某些地方十分相似,她能設身處地得知凡恩的想法,但就因她能理解凡恩的想法,使得這份任務格外的複雜。
「那張設計圖都快被你們畫爛了。」她言不由衷的打開話問子。
打從她認識凡恩以來,他天天拿著那疊設計圖,時時在修改,好好的一張圖,不出幾日就被畫到不成圖形。
「因為電路配線的問題,讓工程延誤了好些天,原本明天就可以完工的。」
這幢房子是向湛雲日後五十年——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會住的房子,他們得讓這幢房子在未來五十年內不會出現除了天災之外的大問題。
「這是很大的問題嗎?」於絃歌盯著那張攤開的設計圖,上頭密密麻麻的符號和圖形令她頭昏眼花。
「嗯,萬一配線弄不好,很容易造成火災或是用電不良的情形。」凡恩意識到什麼似的抬起頭,別有深意的盯著她。
「做什麼這麼看我?」於絃歌皺起眉頭,回視。
凡恩牽動唇角,笑了,飄蕩著火花的藍眸看著她,聲音緊繃的問:「你的情況還好吧?還會噁心想吐或是頭昏嗎?」
沒有說出口的想法是:對他而言,於絃歌就像是沒有配置安裝好的電線,隨時會撩動他的心湖。
只消一個眼神,他便備受影響……這是像Sunny和水水影響阿向和阿濟的那種情感嗎?
是嗎?是嗎?善於避開問題的他,陷在一個脫不開身的泥沼中。
「不會,我好了。」於絃歌因他關心的詢問而放柔眼眸,緊繃的容顏也跟著放柔。「我真的好了。」
她再三保證,只為讓凡恩安心。
爭吵後再見面,他們都刻意忽略那天的瘩疙,極力想修補新關係。
「有去給醫生複診嗎?」凡恩可沒忘記醫生的交代。
「好了為什麼還要去看醫生?」於絃歌此話一出,即漏口風。
「笨蛋。」凡恩蹙眉罵道:「你以為你是醫生嗎?自己說了算嗎?」
「我又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又來了,他又像罵小孩一樣罵她了!「我的身體只有我自己最瞭解。」
於絃歌翻翻白眼,怎麼凡恩一提到她頭上的傷,就變成嘮叨的老婆婆了?
「是嗎?」凡恩捲起設計圖,輕輕敲了下於絃歌的頭,發出「咚」的一聲。「一會兒你要到醫院去找醫生複診,我會打電話問醫生你有沒有去。」
「你打我!」於絃歌撥開他用來侵擾她的設計圖,為他語間的命令語氣揚眉,「你憑什麼管我?」
「憑你是在這兒受的傷。」凡恩隔著辦公桌,伸手撫弄她的頭髮,看見她受傷的地方仍然貼著紗布,大皺其眉。「你根本還沒好,為什麼不待在家裡好好休息呢?要拿車和文件,你打通電話給我,我就送去了,何必親自來?」
「我很好。」於絃歌咬牙切齒的強調。「我不是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小花,OK?」
而且今天她不來,以後她也別想來了!黑亮的眼眸蒙塵,凝視著凡恩,覺得呼吸不過來。她是來見他最後一面的,他知不知道啊!
過了今天,她就變成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無力反擊,於天那沒血沒心的哥哥早就派了一堆人守在她身邊,就怕她臨陣脫逃。
連她今天來這兒,都還是千躲萬閃才得以成行的。
她憎恨自己的消極,卻無法不消極。她想見凡恩一面,這個念頭強烈到她自己都嚇了一跳。直至見著了面,她的心仍然是不安定,卻多了些她所不能理解的東西。
「這種事不能隨便對待的,我媽就是因為這樣死掉的。」凡恩的手流連在她頰邊不肯收手,確定她是真實存在,而非是他在做夢。
於絃歌對他的影響力比他自己體悟到的還深。
提到凡恩的母親,於絃歌心一悸,她抬手握住他置於頰邊的手,「我很抱歉那天對你那麼凶。」
呼,原來抱歉的話語這麼容易說出口,於絃歌這話一說完,全身上下輕鬆的仿若雲絮,這些天壓在心頭的擔子重重放下。
這樣她就沒有遺憾了吧?即使她無法完成班傑明賦予的任務,至少她盡力了。
凡恩聞言皺起眉,明確的指出,「你在同情我?我不需要任何同情,我母親死於工地意外是事實,而且過去很久了。」
「我不是在同情你,我道歉是因為我對你的態度,我無視於你的關心,我是為此道歉,不是因為我後來知道你母親死於工地意外。」於絃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解釋。「而是因為我辜負你對我的關心。」
很久很久,她沒有感受到像凡恩給予自己的那份暖暖的關懷了,這讓她不由自主的想依賴凡恩,可她明瞭這樣是不對的,這只是一時的迷惘……
這真的只是一時迷惘?腦海裡有個聲音響起,企圖攪亂她的心神。
凡恩瞇起眼來,注視著她坦然的面容,有股熟悉的情感襲來,讓他想躲開卻來不及躲開,他退開身體,連帶地也將手抽回,爬梳那頭金髮。
於絃歌任由他將手抽走,覺得自己的心也被他帶走一角,不再完整,她倒吸口氣,咬住微顫的唇瓣。
他們之間,似乎有著什麼在平靜的相處下蠢蠢欲動著,她想阻止,卻無從阻止起,而且再也無法阻止。
她有種事情的走向早已脫離了秩序的感覺,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現在才有一探究竟的心,是否太遲?
「抱歉,我不喜歡每個人在聽到我母親的事情後表現出的同情。」低聲道歉,凡恩有股想抽煙的衝動。「所以我以為你也是。」
「你不肯回林克的原因與你母親有關係嗎?」她知道很多人都是這樣與自己的父親弄僵親子關係——小說都是這樣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