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默嬋(沐辰)
不過,和端端在一起時,他並沒有那時的驚艷,反而心如止水,只是世上哪會有如此相像的兩人呢?因此他斷定那不過是一時的印象,並在心中立誓,他會全心全意的愛著他的妻——韓端端。
懷裡的韓端端靜靜的聽著,眼光直視暗黑房內的一角,難辨心緒。
「那時我以為你是從天而降的仙子,不然就是花裡的花仙。」葉雲抱著她,唇角有著幸福的笑容,心念一起,「對了,咱們成親當日,我首次和淨兒會面,真嚇了我一大跳。」
成親那日,他首次會見韓如淨,接觸到如淨那雙不起波瀾、清澈無暇的眸子時,他竟一時失了神,將韓如淨與那名精靈的景象相合。韓如淨雖貌若女子,且與韓端端相似,不過他眉宇之間凝聚的冰霜及軒昂器宇教人難辨他的性別,他就這麼忘情的直盯著韓如淨,若非喜娘叫著新娘到,他的心思恐怕還凝在韓如淨身上。
韓端端眼底飄過一道難識的光芒,以著與平常無異的柔和語氣回道:「淨兒本就男生女相,你會嚇一跳是正常的。」
「是呀!我那時見著他,竟然將他的形象和你在花園翩然起舞的模樣建在一起。你說荒不荒謬?後來我一想,你們是姐弟,面貌相似是正常的,因此我會將他和你聯想在一起也就不足為奇了。」葉雲輕快的說著,同時也實在說服自己快快將心頭上對韓如淨那曖昧不明的情愫給抹掉。
「是嗎?」韓端端苦澀的揚起唇角。
「端端?」葉雲聽出了妻子語氣裡的苦澀。
「雲哥。」她像是有無盡苦處的喚著葉雲,幽柔的嗓音在黑暗的房裡更顯空洞。
「嗯?」葉雲察覺妻子的不對勁,想起身點蠟燭,但她卻捉著他不放。
「我問你一句,你喜愛花園中的我,還是晚宴中的我?」韓端端飽含心酸的問。
「這兩個都是你不是嗎?」既然都是她,何需比較?
「是啊!都是我。」韓端端落寞的點點螓首,心裡卻迴盪著相反的答案。
「端端,你怎麼了?」葉雲關懷的問,隨即低笑了下,「別再想了,淨兒一定會平安無事。」
縱使連他自己也不確定,他仍這麼安慰著韓端端。
「雲哥,你真這麼肯定淨兒會沒事?」韓端端語透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異輕問。
「我想相信。」葉雲歎口氣,近月的光景過去,韓如淨仍是無消無息,教他想相信韓如淨平安也難,可他心中所想卻怎麼也不能讓他那柔弱、剛經歷失怙之痛的妻子知曉。
「不早了,再睡一下,嗯?」
「嗯。」韓端端這回轉身面向葉雲,在他懷中安睡。
葉雲卻怎麼也輾轉難眠,想起韓端端的問話,也不禁自問:花園猶若天仙、清新不沾世塵的她與晚宴嬌麗明艷的她,哪個比較吸引他呢?還有乍見淨兒時內心的悸動……
唉!不想還好,一想,都頭疼了。他以不驚擾懷中妻子的力道甩甩頭,逕自入睡。
在他入眠的同時,韓端端卻突然睜開眸子,眸裡閃現的,是錯綜複雜的光芒。
太陽高懸天方一角,展露出萬丈光芒,即使有樹木遮去些許陽光,韓如淨還是瞇起眸子以躲避穿透樹枝而灑落的光點。
「小魚兒,準備好了沒?」風幽禽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韓如淨循聲回頭,朝他微微一笑,「等會兒,我再採些果子,以備不適之需。」語畢,她施展輕功摘下樹上鮮紅欲滴的果子。
風幽禽瞄眼她摘的果子,憶起前些天她發生的糗事,微牽嘴角,沒好氣的說:「你盡摘這醉仙果,當心成了醉死鬼。」
「那次是意外!」韓如淨漲紅了雙頰反駁風幽禽的調侃。
一提到這事,韓如淨就恨不得自己沒吃過那些果子。醉仙果——這是風幽禽嘲笑她吃了好幾顆果子醉倒後,為這原本無名的果子所取的名。
「我哪知道才吃了幾顆就睡到了,是醉仙果的酒香入醇才會這樣。」天知道那天她醒來之後,還發現自己跟風幽禽兩人「相依相偎」在一起,而她一直拿他當被子死抱著。
天!那時她韓如淨生平做過最最最丟臉的事了!現在想起來她還是很介懷,她是睡得很舒服啦!因為半個月以前她天天抱著風幽禽睡覺,自然知道什麼樣的姿勢會睡得舒服,可幽禽大哥受了重傷,她還拿他當被子,這就說不過去了。
「我可看不出醉仙果有這麼醇厚的酒香,可讓人醉到不省人事。」事後,他也吃了幾顆醉仙果,到不見韓如淨醉到的事件重演。
韓如淨不服氣的朝他扮鬼臉,把醉仙果收好,雖然它讓她吃醉,可她還是很喜歡吃。
風幽禽凝視韓如淨孩子氣的動作,摺扇「啪」的一聲打開,扇呀扇的,搖首笑笑,醉仙醉仙,怕是只醉小魚兒這隻小魚仙。想著想著,他的笑容擴大,瞧瞧天色。
「天候不早,該出發了。」
「喔。」韓如淨點點頭,眷戀似的環顧四週一眼。
今天他們就要離開這兒了。由於谷底並無出路,而洞內令一側又是條暗黑的甬道,因此在勘探過他們不可能從谷底躍上谷頂時,風幽禽和韓如淨決定一闖洞內那似乎永無止盡的甬道。一聽到他們要離開,韓如淨的心情瞬間沉重了起來,其實她也不能一直做著他們會在這兒過一輩子的美夢……
咦?她在想什麼呀!她和幽禽大哥怎麼可能在此生活一生呢?她斥笑自己的妄想。
可一想到一旦離開這與世無爭的谷中天地,她又得面對那些現實問題,心便若千斤般重。
不是她沒出息,不想為爹娘報仇,只是她不願事實真相揭露那一天,面臨的是兩難的局面。
姐姐,我無法說服自己那天所見——你被黑衣人貫穿身子的殘酷景像是自己在做夢……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倖存?而爹娘卻……
頭上傳來的疼痛把韓如淨的心思拉回,她摀住被風幽禽的扇子打到的地方。「你做什麼又打我!?」
也不想想這幾天是誰忙進忙出的照顧他,縱然他的傷勢在第二天就痊癒,可為他捉來那叫什麼「淨雪魚」的高級療傷聖品是她,好歹也算半個救命恩人,他卻動不動就用扇子敲她頭,朝她惡聲惡氣、惡言惡語!
「誰教你又發呆,都要出發了,你這副呆樣,我看了就心煩。」風幽禽皺眉,深深的看她一眼,韓如淨的眸子和他相對,他抿唇輕吐口氣,「走吧!」
他先行往洞內走去。韓如淨一愣,也跟了上去,盯著他的背影,心思不停的轉著。
他看出她臉上流露的矛盾憂忡之色吧?才會想要「橋」醒她。此舉雖然讓她惱火,卻也叫她在無形中放下不少心。
她眨眨因心頭氾濫的感動而發熱的眼眸,低喃著:「謝謝你,幽禽大哥。」
聞言,風幽禽回頭看她一眼,眉皺得更緊了,粗聲罵道:「別像個女人婆婆媽媽的。」
「我是女人啊!」韓如淨無辜的反駁風幽禽的話,跟他道謝反被罵,她招誰惹誰啊!
「你不一樣。」風幽禽回頭看她一眼,再走進去就看不見光亮,他取出預備好的火炬點燃。
「哪兒不一樣?」韓如淨覺得他的言語間有對她的歧視。
風幽禽回頭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她一遍,轉回頭去,低笑道:「你的樣子只會讓人誤以為男身女相,對你來說,不只是喜是悲呵!」
「那又不是我的錯,我從五歲起就開始當男人,不像女孩子我又能怎麼樣?」韓如淨杏眼圓睜,目光如炬,生氣的瞪著風幽禽的背。
「小魚兒,你再瞪下去咱們就用不著火炬,用你那冒火的眼睛就足以照亮整條甬道。」風幽禽低沉的嗓音迴盪在冗長的甬道之中。
「你你你……真不該救你的,讓你淹死在河塘裡算了!」韓如淨氣惱的吼著。
要不是武功體力皆不如他,她一定給他一頓「甜頭」!
「你你你……也別忘了我是為了誰才受傷的。」風幽禽學著韓如淨的口吻說話。
「是我把你從河塘裡撈上來的!」韓如淨真希望他回到昏迷不醒的那時候,這樣,好歹也不必聽見他的惡言嘲諷。
可那時的心焦如焚確是她不願再承受的。
「小魚兒不會游泳還叫魚嗎?我是在天上飛的鳥,泳技稍差是正常不過之事,而且要不是我承受了大部分的衝擊力,你現在豈能安然與我同行?」風幽禽一席話說得順暢無比,讓韓如淨無言以對。
一個突來的念頭闖入她空白的思緒中,「飛鳥與魚!飛鳥與魚……」
一個在天,一個在地,界限劃分得清清楚楚……韓如淨不明白心頭猛地湧來的酸澀苦味為何,她還未來得及深想,風幽禽即搭上她的肩頭,扇子搖啊搖的笑道:「對,說得對極了!飛鳥與魚,本都該無憂愁的自在翱翔、悠遊,所以在我們闖出這未知的洞穴前,你就少給我擺出陰暗的臉色,否則惹我心情不好,我就張口把你給吃了,聽清楚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