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默嬋(沐辰)
「沒……沒事……」布衣書生回得既虛軟又無力,不敢有所怨言,一邊還摸著跌痛的臀部。
可他那雙眼就滿是「哀怨」的瞪著風蝶衣,風蝶衣只淡淡一瞄,書生馬上收回目光,未敢造次。
「哦,那就好。」水平將剛剛那幾聲慘叫拋諸腦外,開始解釋狀況,「剛剛突然來了兩個大浪,看樣子我們得盡快到下一個渡口,以防下起傾盆大雨,河水暴漲,咱們就危險了。」
「水叔,性命要緊,你趕一趕吧!」風蝶衣想起書生的遭遇,可不想也跟他一樣像只死魚被人撈起來。
「是。」水平應聲,隨即離開艙房。
「姑娘,你……」布衣書生捂著被風蝶衣踢痛的肚子,坐穩,才伸出指著風蝶衣的手指沒多久又收回,連帶地,連想說的話也全數吞回肚內。
「何事?」風蝶衣給了他一個璀璨的笑容。
「沒……沒事。」布衣書生連忙搖首,深怕一會兒自己會被風蝶衣丟下黃河餵魚。
艙內陷入一片寂然,直到布衣書生發現床上有一塊碎片。
他好奇地拾起,船身陡地一個大晃動,他不防,整個人貼上風蝶衣,兩人的身子密切地貼合。
布衣書生才要移開,胸口即傳來一陣悶痛,整個人又「飛」到床尾。
「你夠了沒?三番兩次吃我豆腐!」風蝶衣趁布衣書生眼冒金星之際,不容他有任何思考空間的欺身上前拎起他的衣襟,兇惡的問。
「姑……姑……姑娘,小人真的不是故意的!」布衣書生趕緊結結巴巴的解釋,省得真被丟進黃河。
「不是故意的?」風蝶衣隱忍住笑意,扮上冷酷的容顏,高挑起一邊的眉頭,「那我的清白也不是故意的就被你給玷辱?」
不經過剛剛那些事情,風蝶衣還沒發現這布衣書生其實很適合當「玩具」。
正好可以排解一下她的鬱悶心情的「玩具」。
那些碰觸地在意是在意,卻沒有到要殺、要剮的地步,只是這書生的反應太過好玩,讓她不得不先將她遭受輕薄一事先行擱下來好好的「玩一場」。
「姑娘,小人適才只是為了拾撿一樣東西,誰知船會大晃,真的不是有意的。你看,東西在我的手上,有它為憑!」布衣書生將剛剛拾起的碎片攤放掌上讓風蝶衣看。
風蝶衣一看,玩樂的心情盡失,搶過布衣書生手中的碎片,不敢置信地喃喃:「怎麼會這樣?」
船身一邊因河面的波動泛大而搖晃著,她的心也跟著上下起伏。
老天!怎麼會這樣?!
她拿起繫在腰間的半圓銅鏡,顫巍巍地將碎片與銅鏡的缺口相合。
她的希冀破滅,那碎片與銅鏡的缺口不偏不倚正好吻合。
「噢……我完了,我怎麼會犯下這種錯誤呢?」風蝶衣沮喪的蹙眉,美顏佈滿錯愕。
如鏡在她的守護這下竟然缺了個角,天!她該如何是好呀?!
早知……真是的,早知啥呀!如鏡缺了個角,代表什麼兆頭呢?
管他代表什麼兆頭!如鏡被她弄破了個角是事實,現下重要的是該如何補好缺口,老天!
老天為何要這樣待她……她什麼都還沒做啊……呃,但這可不代表她想做什麼。
風蝶衣沉浸在自責的心緒中,並未察覺布衣書生見風蝶衣懊惱的模樣,四下找尋自個兒的包袱,而在桌上看見他的包袱時,他露出個傻笑。
「姑娘。」
風蝶衣不理他。
「姑娘。」布衣書生不放棄的再喚。
「幹嘛?」風蝶衣不善的抬首看他。
他就不能讓她安靜一下,為如鏡缺了個角哀悼嗎?「我有工具。」布衣書生指指桌上的包袱,露出個友善的笑容。
「什麼工具?」風蝶衣防備的看著他。
「修銅鏡的工具,小人是個制鏡工。」他趁船未有大晃動時,請風蝶衣將他的包袱拿過來,風蝶衣不甘不願的依言拿包袱給他。
他打開包袱讓風蝶衣瞧個分明。
「你是制鏡工?」風蝶衣懷疑萬分的盯著他,發現他有一雙坦率得過份的黑眸。
在這個混亂的時刻還能見到此等明鏡般的眼眸實屬不易呀!
「嚴格說來只是磨鏡跟修鏡的工人而已,真正要制鏡,那可非我一人之力可及的。」布衣書生溫和的笑笑,拿出個罐子後將包袱重新綁好。「不過說起修飭銅鏡,小人可不是自誇的,包姑娘你滿意。姑娘手中的銅鏡可願讓小人看一看?說不定還有得補救。」他笑兮兮的伸出手來想跟風蝶衣要她手中的銅鏡。
風蝶衣在評估,估量這布衣書生的可信度,開始有些後悔讓陌生的他與自己同船,雖然他看來不具威脅性,可通常最有威脅性的,便是自己認為沒有威脅性之人。
唉!該怪以前出來身邊總有風幽禽相伴,以致自己沒注意的地方,他會注意;他沒注意的地方,自己會注意。
但現下她忘了自己只有孤身一人,縱有武藝,稍一不慎,仍是會被騙。
不是她不想信任眼前的書生,而是他出現得過於湊巧,在這個人人皆想搶她手中執有的如鏡之際……
這巧合令她無法不存疑。
「姑娘別忙著否定小人,咱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小人也無處可逃不是嗎?」布衣書生見風蝶衣面露猶疑之色,開口說道,面容誠懇得不能再誠懇。
風蝶衣睇睨他幾眼,眸兒一溜,自懷裡拿出一隻瓷瓶,倒出一顆藥丸,猛地扼住他的下顎逼他張口,將藥丸丟入他口中迫他吞下。
「姑……咳!姑娘給小人吃的是什麼啊?」布衣書生輕咳幾聲,撫著脖子,一臉無辜的問。
「沒什麼。」風蝶衣的笑容妍麗,吐出的話語比蜜還甜,卻足以甜死一個人。「只是致命毒藥罷了!」
「致命毒藥?!」布衣書生一聽,馬上用手指摳喉嚨,希望將剛才風蝶衣逼他吞下的藥九給吐出來,可怎麼也無法吐出半點東西,只是不斷的乾嘔。
「姑娘,你……小人一番好意,你卻如此相待,這……天理何在?!」布衣書生顫抖的手與聲音在在說明他有多後悔上了這條船。
「這世上本就無天理的存在。」風蝶衣氣閒神定的笑笑,將手中的如鏡與碎片交予布衣書生,「現在是我逼你補鏡,不是你幫我補鏡,之中的差別可大得很。現在,快替我將鏡子補好!」
「我……」布衣書生瞪大了眼,看著風蝶衣水艷姿容散發出可親卻危險的笑意,便將滿腹苦水往肚裡吞,默默地修起銅鏡來。
「別給我玩花樣兒,你腹內那顆致命藥丸七個時辰內沒有解藥必死無疑。想逃咱們就走著瞧。」風蝶衣閒閒地拋過來的話讓布衣書生整個人震顫了下。
「……知道了,姑娘。」布衣書生答允的聲音悶悶的。
風蝶衣防備的看著布衣書生補鏡,沒有一刻放鬆,直至他補好將鏡子遞還給她,方才稍鬆戒心。
「姑娘,小人發現你那鏡子是透光鏡,最好別掛在身上,否則易招祝融。」布衣書生小心翼翼的出言警告。
雖然她為人奸險,但他還是不能違背自己的良心。
風蝶衣檢查過鏡子無恙之後,斜睨他一眼。
布衣書生急忙抱緊包袱,防備的望著風蝶衣。「姑……姑娘,小人可是把你的鏡子補好了……」
「你不覺得這鏡兒僅有半面很稀奇?」風蝶衣掐著系綁著如鏡的紫蘇線,半邊鏡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伴著風蝶衣天仙般的笑顏。
布衣書生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你到底是覺得罕見或平常?」風蝶衣微挑眉,趁著風平浪靜船未晃的當口,她要好好的把握時機「玩」,否則等下船就不可能如此輕鬆了。
「小人……小人覺得那鏡……鏡子……」
「這鏡子如何?」風蝶衣笑容愈發的美麗動人,布衣書生的表情愈發的恐懼。
「真的很奇特,一般銅鏡鏡背皆是雕些瑞獸,或是吉祥話,可姑娘你的鏡子鏡背竟是風景圖,小人除了讚歎鑄鏡人的鑄工精巧,也自歎弗如。」布衣書生一副深怕風蝶衣吃了他似的急急說道。
「喔?」
「只因在鏡背鐫雕風景那對同是鑄鏡工的小人而言是一件浩大的工程……」
風蝶衣媚眼微睇,笑著自懷裡取出一顆藥丸,丟給他。
「這是?」布衣書生傻愣愣的盯著掌心裡的藥丸。
「解藥。」風蝶衣小心冀翼地將如鏡重新繫上腰帶。
原本她便想過藏起來,可一藏起來就沒人看見如鏡,沒人看見如鏡就沒人會來追殺她,沒人來追殺她,她能找到易陽嗎?
是以才冒著招惹祝融的危機繫在腰間,別以為她愛。
布衣書生擺出一張「這真的是解藥嗎?」的臉看著風蝶衣。
風蝶衣皺起眉頭,不怨反笑,「我要是會害你,不會如此大費周章。」
布衣書生聞言半信半疑的將藥丸吞落喉內,一邊抱緊包袱,移動著要遠離風蝶衣,一邊露出僵笑地說著:「姑娘說得是……姑娘說得是……小人見識不廣……見識不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