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慕容雪
江雲平只好點頭走開，讓他們好好談談。
魏武閉起眼睛後才看向她，決定將全部的事實一一托出。「唐棻，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我一直在想該如何向你訴說，現在既然你已聽到了，我也不能再瞞你！不過在我講完全部的事後，我希望你能聽我解釋，好嗎？」
「好。」唐棻安安靜靜地點頭允諾。
時間一滴一滴地流逝，唐棻強忍著極大的震撼，聽完整個故事，待聽完她早已淚流滿面，心已死灰……因為爹，而害死了魏武的父母親；為了報仇，他直接逼著爹自盡；因為她是唐玉青的女兒，所以他才娶她，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劃的……
她的父親，是魏武殺的……天呀！
「……唐棻，你聽我說，我承認是我害死了你父親，但我不得不呀！可是在與你初相遇之時，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他的女兒……我愛你呀！你什麼都可以不相信，但請你相信我這點呀！」魏武心急如焚地看著她，她這麼安靜的模樣，大叫人擔心了。
「莫怪你會問我那些話，原來你傷了我最重要的人就是我父親！」唐棻喃喃自語，她幾乎快支撐不住了。前一刻，她還一直深信父親是自然去世的，而她有個深愛自己的丈天：今日，丈夫卻是殺了她父親的真正兇手，而她的丈夫也是因為復仇才娶了自己……哈！這一切是多麼的可笑呀！
她痛苦地嘶喊著：「我竟然嫁給了殺父兇手！我竟然嫁給了我的仇人！而此時，你卻還要我相信你愛著我？你的一切佈局全是為了要對我報復，讓我愛上你也是你的復仇之一吧！對不對？看著我愛上你，你很得意？是不是？」
「唐棻，不是的！我真的愛上你，打從救了你開始。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也不希望我們是敵對的立場，我也不希望傷了你呀！」他痛苦地狂喊。
只是，唐棻被傷得太重了，她心痛地塢住雙耳，拒絕聆聽他任何解釋的話。「別再說了，你對我的一切都是謊言！看我被你愚弄，你很開心，是嗎？徐嬤一路上發生這麼多的災難，也都是你算計的，對嗎？」
「你不能這樣全盤否認我，我不是那種小人，如果要算計她，她還會活著到達京城嗎？」
她硬咽地道：「也許你失手了！」
「唐棻，你不要這樣子，你冷靜些！」他抓著她的身子，猛搖晃著她。
唐棻臉色蒼白地看著他。「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冷靜！如果今日是我殺死你的父親，你還能這般地冷靜嗎？」
「我……」魏武啞口無言了，如果是他的話，他會巴不得立即殺了她。
「為什麼要殺了我爹，當初你又為什麼要救我！何不讓我被蛇咬死算了！為什麼在殺了我爹後，不一刀殺了我了事！我是你的仇人之女呀！你那時不下手，那你現在為何不痛下毒手呢！」唐棻看他一言不發的模樣，心中的苦益發澎濟，又哭喊又氣得捶打著他。
他沒有反抗地道：「唐棻，如果打我可以使你減輕痛苦，那你盡量打好了！」
「為什麼？為什麼讓我認識你？為什麼要娶我？為什麼不殺了我？我情願我自己犧牲生命來換取我爹的命呀！你知道嗎？你知道嗎？魏武，為何不殺了我！為何不……我恨你！我一輩子會恨你的呀──」
「唐棻……」魏武見她捶得手部紅了，仍一直不肯鬆手，無法坐視她如此傷害自己了，他兀自點了她的睡穴，她才安靜了下來。
她的反應，比他預估的還激烈；且她一點都聽不進去他的任何解釋呀！
他輕摟著她，拭去她頰上淚珠，摩挲著她的臉。「唐棻呀唐棻，我用我這一顆心，全心全意愛著你呀，你可知道，只是現在的你完全看不到、也聽不見呀……」
第九章
一張素淨的床上，一名嬌柔美麗的女子正昏睡著。
魏武愁容滿面地低看著她，長歎了一聲。「不知道還能有多少時日，這樣看著你的睡容？」從唐棻的話中，他得知她是不會原諒自己了！只因為他是她的殺父仇人，而這項過錯是他永遠無法去彌補的……人已逝，怎麼挽回呢？
半晌，唐棻幽幽地睜開眼，一入眼便看到滿載憂愁的丈夫，不久前的對話仍是歷歷在前，她不禁情傷地轉開臉。
「唐棻，你別這樣子，你說說話好嗎？」魏武握著她的手，心中著慌不已，她這個模樣讓他覺得自己已失去她的人、她的心了。
她語帶硬咽地說。「我無話可說。」
「你別這樣子，我……」他感到心灰意冷，是不是從他要了唐玉青的命時，也就注定了他將失去了他這輩子最愛的人……她迴避著他的臉面向牆壁，曾經是她深愛的面孔，今天她卻覺得心好痛苦、好沉重。「讓我好好靜一下，好嗎？」
「唐棻……」魏武深情地喚道，願能喚回她的回應，但回應他的是無言的沉默，他閉起眼，深吸一口氣。「那我先出去了！」
依依不捨地放開她的手，走出門，臨出門之際又回過頭，深深地凝視了她一眼，他才死心地踱出，關上門，彷彿將他們二人的心扉同時關上似的。
當魏武的腳步聲，愈來愈遠離時，唐棻才放任自己的淚水流下，哭泣聲一擁而出。「為什麼讓我遇見你？為什麼我正是你的仇人之女，我愛你呀！就算你的愛是真的，那又能解決什麼呢？你的雙親因我爹而亡，我又怎麼能像以往那樣的在你身旁呢？我的愧疚和難堪會跟著我一輩子呀！更何況你雖不是直接殺了我爹，但若不是你，我父親會服毒自盡嗎？這一切的一切，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決的呀！我想在你身旁，但……我不能呀！我怎麼能呀……」
夜更深沉了。
翌日。
唐棻目光無焦距地坐在床前，她知道她房裡有許多人來來去去，尤其是江雲平和王嬤。
他們說的話她都知道，魏武都曾同她講過了，但她視若無睹、聽若不聞，只是靜靜地在一旁，既不答話也不應話。
她的淚水已乾，話也已說盡……說她冷血嗎？或許吧！或許只因為她的心已死了吧……
死？好陌生的字眼，突然間，這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她麻木地看著四周，在僕人端來的水果旁看到一把削刀。她木然地走過去拿起刀子，暗忖：刀刺進心口，會很疼嗎？
她不知道，不過她倒很想試試……她想解脫，這樣活在這個世上好痛苦啊！她背負的血海深仇也太沉重了，對於魏武她抱持著愧疚及恨意，這兩種矛盾的感覺幾乎把她的心狠狠地撕裂。
死了，她就可以不用獨自面對這一切的一切。
提起了刀子，閉起了雙眼，腦子一片空白，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一切就要結束了……
「不──」魏武打開門，看到的是唐棻正拿著刀往自己的胸口刺去，他心碎地飛身過去打掉她手上的刀。
「你……」唐棻被他的動作嚇得張開了眼，才說了一個字就被他緊緊地擁入他的懷中。
「你一定要這樣來報復我的過錯嗎？你死了，這一切真的解決了嗎？唐棻，對我公平些，對你我是千萬個對不起，但人死不能復生呀！即使我想彌補這個過錯，也無法挽救你爹的性命！今天如果我沒有及時趕到，而你真的死了，只怕我也會隨你而去呀！」
「魏武……」唐棻紅著眼地回擁著他，他的懷抱依然那麼溫暖！只是人事全非了呀！
「你要怎麼對我，我都無怨無悔，但你別以死來嚇我！我承受不起呀！」魏武看著她哀愁的面容，對她低語著。
「你……沒有必要跟我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們唐家對不起你，更對不起你的雙親呀！」說了多少的對不起也不能讓他的父母重生，多少的期望也不能使爹死而復活。
魏武鎖住她盈盈的雙眸，冀望的口氣道：「過去的事，就隨風而逝吧！我現在已不在乎了！我只在乎你！你的心，可能接受我嗎？」
唐棻淒楚地閉起眼。「就算你能原諒我，但過去的事仍然存在你我的記憶中，而且我……無法忘記，我永遠無法忘記你為了報仇殺害了我爹……
「聞言，魏武的心像是被人刺了一刀，他聲音空洞地說：「你是今生都不肯原諒我了！」
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也許──「不是肯不肯原諒的問題，而是我沒辦法忘懷心中的痛苦，你那天的話永遠存在我的記憶，成為我心中永遠的痛……」
「唐棻……」他心折地望著她，明白自己已徹底失去她的心了！
她看了他良久，才幽幽地道：「魏武，讓我走吧！」
「不，我不要你離開，我不要呀……」他矢口否定她的話語，她這一離開恐怕是永遠不會回來了，而他也永遠的失去她了。